云山记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合欢禁林

玄极山的后山是一片广袤的禁林，葱葱的绿色蔓延至千珏瀑寄灵崖。除掌门之外，门下弟子禁止进入，那里面是师叔祖紫云真人闭关修炼的地方。里面种满了合欢树，每年六月夏至花开的时候，粉色的合欢花随风而动香气宜人，分外好看。

打从紫云有记忆以来，他便一直生活在这片禁林里。他是师父最小的弟子，与几位师兄师姐的年纪也相差较远，有几位年长的甚至都已不在人世，师父的年岁就更大了，教导起他来格外用心。

师父的悉心教导，加上紫云本身的天赋异禀，十二岁时他便已突破大乘期，差半步便可抵达仙人境。那天，漫天的金光打在他身上，昭示着玄极门一派的未来。飞升在望，世人尊称其为半步逍遥仙。

师父从不让他离开禁林，更别说是下山了。但他那样小的年纪自然是玩性更重一些，只能日日与千珏瀑那里养着的灵鹤一起捉鱼。

“师父，我已经修炼有成，何时可以出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呢？”紫云趴在师父的腿上抬头问他。

“当你遇到命定之人的时候。”

“如何知道谁是命定之人？”

师父的表情高深莫测，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把剑，“奔雷剑会告诉你的。”彼时的紫云太小了看不懂。

奔雷剑是师父传给他的佩剑，此前一直插在崖顶的那块大石头上，剑身巨大通体为黑色陨铁，外表粗糙异常好似根本不曾被打磨过，重量更是高达一千二百斤。此剑不论四季，不论日月，不论晴空朗朗，不论阴雨绵绵，剑身常年伴随雷电之力世无其二，故此称为奔雷剑。

传说奔雷剑是自门派创立之初便立于崖顶的砺剑，无人知道它的来历，也无人知道它为何出现在这里。千百年来，门内弟子进行了无数尝试，也无人能拔出此剑。唯有紫云，在他十二岁修为大成之时，拔出了奔雷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师父离世后，合欢禁林里除了他别无一人。掌门师侄清溪真人怕他终日闭关难免孤寂，派了个小弟子来打理他的日常。小弟子是第二十九代名唤禹衍，他跟紫云同岁，正适合做玩伴。禹衍第一次见紫云的时候，就震惊于他的外貌。

“师叔……祖？”

紫云的外貌好似停止在十四五岁，永远是一个翩翩少年的模样。不是说他不会长大，是他刻意将自己维持在这个年纪。

禹衍在第二十九代中排行第四，他常年呆在后山，门中人鲜少有见过他的，比如姜鲤。姜鲤要是见了他，都得叫他一声四师兄。他本是绝尘谷谷主的孙子，本来应该跟随老谷主学习绝世医术的，但他偏不。不仅离家出走，还一个人跨越千山万水来到玄极山拜师，老谷主拿他没有办法，只得随了他的意愿。他拜的师父是掌门清溪真人，最拿手的便是出尘脱俗剑法，毫不拖泥带水，拔剑的瞬间会产生强烈的风压，无人能近身。引得后来的弟子纷纷效仿，给他起了个别号“斩风之人”。

紫云却觉得禹衍的斩风剑最适合捉鱼了，于是安排他每日捉鱼喂养灵鹤。气得他暗自发誓要把这些灵鹤都喂成大胖子，让它们飞不起来。为了达成此目的，他总是趁着夜黑风高，溜出禁林到玄极门的后厨房偷东西，什么烧鸡、烧鹅、江米酿鸭、什锦苏盘、锅烧鲤鱼、芙蓉燕菜、糖熘蟹肉、麻酥油卷……灵鹤还好，紫云觉得自己倒是胖了不少。

山中岁月静好，时光在这里仿佛不会流动，紫云喜欢坐在寄灵崖的大石头上闭目打坐，静静地听千珏瀑的声音，瀑布不断敲击崖石，冲刷着整个世界，他在等待那个命定之人的来临。

直到七年前的一天，其实那一天与平常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奔雷剑在那一天动了一下。

不过近来这些日子，奔雷剑动的频繁了。

“按理说除了师叔祖您，没人能唤得动这把陨铁重剑呀，真是奇了怪了。”禹衍不大敢靠近奔雷剑，主要是怕被雷劈到。

紫云却知道，那是师父说的命定之人在唤剑，他终于能下山了，心里默默带着期许，又隐隐夹杂着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