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日,云晚湾皆赋闲在家中,她有很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应对贵妃的对策。
打她游街回来的第二日,便有人送来一封信,打开一看,果然是贵妃的提醒。
喜桐觑着她的脸色,只见她神色淡淡地看着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似乎是不大介怀此事的,便稍微松了口气。
她看过信后,思索片刻,将信撕碎,扔在纸篓里,道:“此事莫要与祖母言说了。”
顿了顿,云晚湾又道:“也不要告诉沈庭书。”
喜桐不大明白为何不能告诉沈庭书,她觉得沈公子武艺高强,带在小姐身边,会更稳妥些。
她想,也许是小姐另有安排罢,便不再多想。
云晚湾去了书房。
家中书籍甚多,云将军和夫人也比较重视她在诗书方面的功课,打小便为她请了先生教授功课,她也拥有自己的小书房。
推开门的那一瞬,细小的尘埃在日光的映照下飞舞,云晚湾的瞧见,眼底暗了暗。
她似乎许久不曾静下心来,好好读一卷书了。
前世,她一心追逐在姜玉衡左右,在他身上浪费了许多时间,为他舍弃了自己的许多,如今她重生归来,找回来了真正的恩人,恩人不需要自己鞍前马后,她有时间拾起自己的喜好了。
指尖擦过覆着薄尘的红木书桌,留下几道深色指痕。云晚湾盯着那指痕出了会神,便走进书架深处,凭着记忆去翻找经书。
她翻找一阵,于书架最底层翻出《大悲心陀罗尼经》*,翻开泛黄的纸张,找到了《大悲咒》所在的章目。
云晚湾不信佛,但是她记忆中记得自己身边似乎有人信佛,因而自己对佛经略有涉猎。
所谓“大悲”,她记得谁给自己讲过,这是观世音菩萨渡劫成佛时所发出的宏愿,可以用来祈福。
也可以用来超度。
她捧着经书,心里敲打着自己的盘算。
她当然不会试图祈愿菩萨来渡自己,她去寺庙抄写经书,只是为求心安。
和姜玉衡、五皇子没有半点关系。
她拿着经书,正要起身,余光扫见落了尘的琴,心念一动。
她走出书房,正要叫人替自己搬琴,迎面望见了沈庭书。
他应是寻她来的,谷管家走在他前面引路,他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在视线扫到她时,停住了脚步。
云晚湾便朝他走过去了,走着走着意识到,自己那日只顾着将人带回府中,带回后竟然忘记去安顿他了,她对此感到十分抱歉,脚步也逐渐放慢了。
沈庭书:“云姑娘。”
晚湾便抬头看他,只是不知为何,他目光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挪移在旁处。
她道:“怎么啦?”
沈庭书喉结微滚:“我在云府这两日,并没看到要修的阁楼。”
云晚湾:“哦。”
云晚湾:“那你便安心住在云府吧,总有一日是要修的。”
沈庭书目光沉沉。
云晚湾不想原本应是想说些什么的,只是她见到这个人时,话一出口,便不对味了。
她在原地踯躅片刻,最后抬脚要离开,走了两步,又走回来:“沈公子……”
沈庭书:“在。”
云晚湾便差使他去搬琴了。
沈庭书:“。”
*
又过了几日,将近谷雨,雨水渐渐多起来了。
云晚湾前几日便禀报了祖母,自己要去寺庙中祈福一事,老夫人并没多过问,只是叮嘱她要小心。
她边觑着云晚湾脸色,边问道:“我听老谷说,你几日前带回来个侍卫,他要一起去吗?”
云晚湾心道,果然瞒不住祖母。忙澄清道:“他不去。”
老夫人点点头。
云晚湾便告退了。
她穿过一道道连廊,喜桐跟在她身后撑着伞。
外面青石板上雨正纷纷,屋檐角滑落的雨滴打进水汪里,溅起许多细碎的、宛如玉珠一般的小珠子,在石板中蹦跳着。
早先便有人升起了用于遮阳的细竹篾的席子,席子边角坠着的穗子在雾一般的雨中摇曳,云晚湾眼角余光看见有一个彩穗的线松了,堪堪欲坠,便伸手去系,却不料在雨中看见一个人影。
沈庭书戴着斗笠,正围着一棵小桃树,手中拿着根木棍,不知在做什么。
晚湾接过喜桐手中的伞,绕过连廊,走到他身边,娇斥道:“你不要折它!”
沈庭书诧异转头,皱眉打量她一阵:“我何时要折它了?”
离得近了,晚湾才发现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绳子,定睛看那树,主干竟有些歪了。
她自知理亏,便讪讪道:“对不起,看错了呀……”
沈庭书没搭腔,将树干扶正,木棍挨着树干,搭了个合适的角度,叫她:“搭把手。”
云晚湾便自觉的伸出一只手,搭在木棍上。
沈庭书扯着麻绳,端详一阵,一圈一圈,将木棍与树干缠的紧实,确认固定牢固后,打了个结。
云晚湾看着他打结,看着看着,皱眉,松开手试图帮他打的好看一点:“你这样不行,应该这样……”
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感受到他皮肤的战栗。
云晚湾:“?”
沈庭书松开手,看她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晚湾揪着麻绳,看着他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最后她一个人艰难地给桃树打了个蝴蝶形状的结。
临走时还不忘吐槽:他好奇怪,明明是自己来固定树的,最后一声不响走到也是他。
*
霏霏细雨淅淅沥沥下了数日,终于放晴了。
云晚湾也已经斋戒数日,准备上山去寺庙了。
日光洋洋洒洒的落在琉璃瓦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屋中,晚湾换了极其素净的衣裳,手中握着经书卷,一时竟不知该带什么去寺庙好了。
喜桐边帮她收拾衣服,边道:“小姐,真不让沈公子和咱们同行啊?”
云晚湾用经书敲了敲她脑袋:“不然呢。我原本也不怎么想让你去的。”
喜桐忙闭紧嘴巴,不再言语,默默收拾。
老夫人支了两个壮丁随他们同行,云晚湾也有了些底气,不再胡思乱想了。
窗棂上还沾着些晶莹的水珠,晚湾偏头望见,抬手抖了抖,水珠便骨碌碌滑落了。
她抿抿唇,道:“走罢。”
二人便上了马车。
临行前,喜桐见晚湾似乎有些心事重重,本想说,“小姐莫要担心”之类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姐是不是放不下沈公子?”
云晚湾抱着经书,偎在窗口,轻声应了一句:“嗯。”
言罢,她忽然反应过来,嗔道:“你说什么?”
喜桐别过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晚湾便直起腰杆,强调道:“我才没有想他!”
喜桐:“嗯嗯嗯。”
话是这么说,可等马车行驶起来时,她还是没忍住,掀开帷帘盯着云府大门看。
喜桐余光看见,心中叹道:“既然舍不得,又何苦将人支开呢。”
马车转了个弯,便瞧不见云府了。
云晚湾合上帷帘,闭了闭眼睛。
自她重生以来的这段日子,她似乎过得有些太舒坦了,前世那些罪孽深重的人似乎也过得太舒坦了。
再睁开眼时,她眼中清明一片。
她既然不愿意让自己、让云家重蹈前世的覆辙,那光是远离姜玉衡等人是无用的。最佳措施应是,拔去这些人的利齿、锋爪,让那些人再也没有兴风作浪的能力,再也造不成威胁。
先前她刚重生,脑袋糊涂了一阵,弄不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她明白了。
马车很快便到了五清寺。
云晚湾下了车,忽然有些感慨。
说起来,自己与沈庭书的缘分便是打这里开始的呢。
她向住持说明来意,又让喜桐掏出几两碎银子,笑着对住持道:“这是一些香油钱,聊表心意……”
那住持便笑眯眯的差了小和尚,领她去了一间有单独小院的干净厢房。
去往厢房时,云晚湾想起来一件要事。她打量了四周,笑道:“倒是忘了问你,五皇子如今住在何处?”
小和尚摸了摸尚未点戒疤的光脑壳:“女施主放心,寺中男眷女眷是分开住的,那位五皇子在另一个院中呢,一般不来这边。”
云晚湾稍微宽心。
第一夜,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下一章……或许会有大事要发生。
毕竟大事来临之前往往都是风平浪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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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