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边咖啡馆 第8章 第八杯咖啡

步行街人声鼎沸，沿路挂满五光十色的灯串，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刚刚在餐厅根本没吃到什么东西，姜迎买了一杯关东煮。

从老板手中接过纸杯后，她先递给云岘，猜到他大概会拒绝，但还是出于礼貌问了一句：“吃吗？”

“不用，我不饿。”

“好。”姜迎收回手。

蕃茄酱酸甜，鱼丸鲜嫩Q弹，她大口咀嚼，满足地“嗯”了一声，这不比餐厅里那盘沙拉好吃多了？

马上就到周末，狭窄的道路上挤满了行人，两人并肩前行，步伐不紧不慢，权当散步。

“云岘。”

“嗯？”云岘停下脚步。

姜迎说：“等一下，我系个鞋带。”

云岘偏头看向她脚下。

姜迎今天穿了一件到膝盖的法式连衣裙，领口偏低，露出锁骨的线条，棕色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背，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右脚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

她正欲屈膝弯腰，胳膊却被人扶住，云岘说：“我来吧。”

说着他便蹲下身，男人的手指修长，灵活地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姜迎举着关东煮的纸杯，呆楞地僵在原地。

她知道他是考虑到她穿了裙子不方便，这是绅士风度，但某颗心不争气，扑通扑通，连带着呼吸也乱了节拍。

余光里他单膝跪在自己身前，这样的姿势太暧昧了，姜迎屏着气，目视前方不敢低头，只觉身体里炸开了一簇烟花，火星子四处飞舞，她也飘飘然如坠云端。

“好了。”云岘站起身。

姜迎睫毛扑闪，定下心神道了声谢。

云岘仍旧微微笑着，对她说：“你今天很不一样，一开始我都没认出你。”

“啊。”姜迎用手指蹭了下脸颊，因为是见讨厌的人，所以她才想套层面具武装一下自己。

“也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你。”她说，“今天是化得太浓了。”

“没有，很漂亮。”

心空了一拍，姜迎蜷缩手指。

成年人的相处法则里体面互夸是基本，听多了早免疫了，可这话从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就不太一样了。

云岘语气自然，又回得不假思索，不管是真心还是客套，姜迎都克制不住因此澎湃的心潮。

步行街傍河而建，全长约五百米，街头地处市中心，繁华热闹。

等慢慢走到尽头，行人稀少，周遭又渐渐安静下来。

晚风吹拂，掀起一阵寒意，姜迎将粘在脸上的一缕夹头发到耳后。

“我们回。”她偏头看见云岘驻足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只好咽下后半句话，迈步跟上他。

摊主是个年轻姑娘，正坐在椅子上打游戏，察觉到有客人来，她飞快抬头扫了他俩一眼，和队友急急说了句：“我先挂下机啊。”

姜迎朝她笑了笑，体谅道：“你继续玩吧，我们自己看看就行。”

“好嘞好嘞，不好意思啊。”小姑娘又风风火火地捡起手机杀回峡谷。

见云岘俯着身子在认真挑选，姜迎问他：“你要买啊？”

“嗯。”他点点头，拿起一对放到掌心，“这个怎么样？”

云岘挑的一对耳环是樱桃样式，金色的叶柄，圆润的果实鲜红晶莹。

看云边的装修风格就知道他审美一向不错，姜迎衷心评价道：“好看。”

“你喜欢吗？”

“喜欢啊。”

老板娘操作着手里的人物，也没忘留只耳朵给他俩，她见机赶紧问：“帅哥要拿一对吗？”

“嗯，多少？”

小姑娘报了个数字，拿起旁边的付款码递给他，说：“价格是小贵，但这都是我自己设计自己做的，独一无二的啊。”

云岘笑着取出手机，爽快扫码付了钱。

“要给你打包吗？”

“不用。”

他接过那对耳环，转身面对姜迎，问：“戴上试试？”

姜迎这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这是买给我的啊？”

“不然呢？”云岘把耳环递给姜迎，“戴上看看。”

姜迎接过耳环，转念一想也是，那不然他还能买给谁呢。

她取下原本的耳钉，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何种原因，一抬手指尖发抖，戳了半天都没找到耳洞。

“嘶——”针尖刮到肉，姜迎蹙起眉头。

“要不我来？”

“好。”

耳垂肉被姜迎揪得泛红，云岘没经验，轻声问她：“这个是直接戳进去吗？”

“对。”

云岘刚抬手，又不放心道：“那会疼吗？”

姜迎失笑，压着头发把耳朵伸过去：“不会的，你放心大胆地戳。”

“好。”

在他俯身靠近的那刻，姜迎屏住了呼吸，移开视线垂眸看向地上的影子。

——亲密地贴合在一起，像在拥吻。

借着一盏白晃晃的照明灯，云岘找到耳洞，小心翼翼地将银针戳进去。

姜迎发现他的手似乎也在发抖。

老板娘抬头看了他俩一眼，笑眯眯地说：“你男朋友眼光太好了，好配你今天的裙子。”

姜迎扯开嘴角笑了笑，不解释，也不打算解释。

有了经验，另一边他戴得就顺利多了，云岘松了口气，放下手退后半步。

耳垂上多了一点重量，姜迎把脸凑到镜子前，问他：“好看吗？”

“好看。”

姜迎抬眸就看见对方目光专注地望向自己，她抿了抿唇。

老板娘击杀了一名敌方，游戏里霸气的女声宣布：“You have slain an enermy.”

姜迎只觉得她也在疯狂掉血，即将被对方收割人头。

“怎么突然想给我买这个？”

“看到了就想到了，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当戴着玩玩。”

顿了顿，他又说：“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希望你只从这条街开始记忆。”

夜色浓重，姜迎碰了碰耳朵上垂挂的红樱桃。

耳坠轻轻摇晃，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其实没有这句话，回想起这一晚，姜迎也只会记得此情此景。

天地广阔，万物褪色，她的世界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再装不下其他。

“回去吧。”云岘说。

“好。”

姜迎喝了酒没法开车，找了代驾，上车前云岘叮嘱她到家报个平安。

她平静地挥手和他道别，平静地掏钥匙开门，平静地给云岘发消息说她到家了，平静地卸妆洗漱。

却在摘下耳坠的那一刻，再也抑制不住表情管理，嘴角疯狂上扬。

雀跃在心尖的躁动让姜迎急需一个人分享此刻的心情。

沈暄刚接起电话，就听到一串的“啊啊啊啊啊啊”。

“大姐，你‘啊’什么呢，我要聋了！”沈暄边揉耳朵边控诉。

姜迎语调激昂，犹如文艺晚会上的主持人，一挥手道：“沈暄，春天到了！”

“......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一点，但还好，没醉。”姜迎用指腹压了压滚烫的脸颊。

“那你扮什么喜鹊给我报春？”

“不是，我是说，”姜迎发出一阵呵呵呵的傻笑声，“我的春天到了。”

沈暄立马会意：“嗯？有情况了？谁啊？”

姜迎翻了个身，说：“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公司楼下的咖啡店老板。”

沈暄催促她：“快展开说说！有进展了？在一起了？”

“那还没有，就是今天……”姜迎紧急刹车，今天和符晨起冲突的事情还是不能说。

思忖片刻，她直接跳过前面的情节，从长街开始回忆。

姜迎一边分享，一边在脑海里快速闪回那些画面，悸动又浮上心头，她咧着嘴，颧骨升天：“我今晚好几次都想停下来掐自己人中，真的要晕过去了。”

沈暄磕着瓜子，也忍不住感叹：“我去？这还不在一起？帮你系鞋带、夸你漂亮、还给你买礼物，他肯定也喜欢你。”

“真的吗？”姜迎的声音低下去，也许是当局者迷，也许是今晚的一切都太虚幻，让她没有实感。

她犹疑道：“你确定？”

“我觉得是。”沈暄又问她，“那你呢？真喜欢人家还是见色起意？”

在闺蜜面前没必要包装自己，姜迎坦言：“开始可能是见色起意，但是现在。”

她慢下语速：“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春天到了，山樱盛开，沉寂了一个冬季的昆虫王族卷土重来，小区里的猫儿不分昼夜懒懒地叫唤。

暧昧和悸动在这个季节疯狂生长。

与她的柔肠百转不同，手机里沈暄豪爽道：“喜欢就去追呗！给姐拿下他！”

“可是我......”

话说到一半，沈暄就打断她说：“诶，老周回来了，不跟你说了啊。祝你和你的湘琴早日一吻定情。”

姜迎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无语。”她忿忿然在心里记了这已婚女人一笔。

姜迎的生日在植树节，又姓姜，所以上大学的时候得了个“姜植树”的花名。

她挺喜欢这称呼，衬得她英俊睿智。

但是湘琴？

那个可爱的、懵懂的、又一往直前的女孩？

和云岘的形象也太违和了吧。

姜迎打开微信，找出云岘的聊天框，点开设置，给他改了一个新备注。

改完自己又反复欣赏，苹果肌笑到酸痛。

记忆不能清除，也无法消失。

但以后回想起这一晚，她不会记得餐厅里和符晨的那一幕闹剧，也不会再想起那些难堪的往事。

她只会记得热闹长街和樱桃耳坠。

—

重又站在餐厅门口，云岘终于想起他忘记了什么。

他点开微信扫了眼消息列表，果然全是李至诚发来的问号，赶紧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

“绑匪吗？撕票吧，我不赎人。”

云岘的声音含着笑意，问他：“你还在餐厅吗？”

李至诚反问：“你还在地球吗？”

云岘自知有错，诚恳道歉：“我突然有点事先走了，忘了和你说一声，不好意思啊。”

“滚吧，臭男人。”李至诚骂完，又小声问道，“你在哪儿，要不要我去接你？”

知道他嘴硬心软，云岘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他在路边打了辆车回到家，李至诚正坐在客厅打游戏，云岘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扔给他一瓶。

李至诚操控着手柄，问他：“突然出了什么事啊？”

说白了云岘在这座城市只有他这一个朋友，他实在想不出他能突然有什么急事，要不是冷静下来想想云岘也是个快三十岁的人了，应该丢不了，李至诚差点报警。

云岘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冰啤酒，面不改色扯谎：“苏丞请了个假，我去店里打样。”

“这你都能忘了和我说？”李至诚倍感无语，拿起抱枕就朝云岘砸。

云岘稳稳接住，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李至诚哼了一声：“不过你今天错过好戏了，我后来听说大厅里有一男一女打起来了，好像是情感纠纷。”

云岘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靠在沙发上给姜迎回消息。

李至诚继续说：“好像是男的出轨还家暴，差点打起来，你说说看，都是什么畜生东西啊。”

脑子里闪过那一幕剑拔弩张的画面，云岘抬起易拉罐放到嘴边，眼底浮现一抹暗色。

姜迎不愿意说的，他也不愿意多问，但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我去洗澡睡觉了。”

“哦。”

云岘起身回房，犹豫再三，还是给姜迎发了一句：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随时有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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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