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灼回到军营里,找到了她的新任副将林承宇。
军营里操练刚结束,今天上午练的是隐蔽过障,战士们各个灰头土脸,头发双手双脚上全是泥水,但是因为太累了,她们也懒得去洗,一个个顶着一身泥壳子拿着饭盆就去吃饭。
“手还是要洗的啊!”林承宇在她们身后喊道,“不洗手不准吃饭!”
林承宇25岁,长着一张小方脸,肤色黝黑程度和月灼不相上下,她很爱笑,一笑就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嬴主将。”她看到月灼,笑着迎了过来,搂住月灼的肩膀,顺着月灼的方向一起往前走,“有活儿了?”
“大活。”月灼肯定道,“干好了给五万两金子的那种。”
“好!我就喜欢这种。”林承宇大笑。
“这次的目标是沉潼村后面那座村子,叫做渠家村,我们要推倒里面的渠氏宗祠。要进入渠家村只有一条路,就是必须经过沉潼村。”月灼把情况详细地和林承宇讲了一遍。
“我知道,上次去沉潼村的时候,我被分到的片区已经离渠家村很近了,我看过那里的地形。不好走。”林承宇蹙起眉头。
“对,而且渠家村敌人数量是沉潼村的好几倍。”月灼走到了营地的沙盘前,大致堆出了两个村的地形,“我的想法是,虎蹲炮用战车载着从村外走,步兵控制沉潼村以后,骑兵和火炮在村外配合攻破渠家村,然后火炮跟着步兵进渠家村,负责轰掉渠氏宗祠。”
“这个路线不是很顺。”林承宇想了想,在月灼的基础上修正,“我带步兵进沉潼村,火炮跟我走,你提前带骑兵在沉潼村和渠家村的中间埋伏,等我汇合攻入渠家村。”
两个人又商量了半晌,确定了最终的路线和细节。月灼打法偏悍,不是一个很抠细节的人,林承宇则有很多更迂回而不失狠辣的招,第一次正式合作,两个人聊完都感觉彼此互补大于分歧,总体是个不错的开端。
“好好带队啊嬴主将,我想当第一主将可是很久了。”林承宇拍拍她肩膀。
月灼微笑着给了她一肘杵:“你放心吧,我短期内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聊完工作,两人晃荡着去吃午饭,林承宇随口问道:“嬴主将,你哪里人?”
“我老家临湘城。”月灼回答,“林副将,你是纪凰城人?”她记得林承宇是原纪凰城驻城军出身。
“对,我生在纪凰城、长在纪凰城。看你还很年轻啊,还没成家吧?”
“没有。”月灼回道,“如果攻打蛟族顺利的话,希望这两年能成家。林副将,你呢?”
“我孩子都两个了。大女儿四岁,小女儿十个月。”林承宇看到月灼瞪大了的眼睛,笑了,“都不是我生的,是我家里人生的。”
“你们是几个人成的家啊?”月灼好奇。
林承宇比了两根手指:“两个,就我和我爱人。”
“噢。”
林承宇自己笑了笑:“挺少见的吧?凰族一般三到五个人成家,两人算特少,六人算特多,都不多见。”
“我娘更少见,我娘一个人成的家。她到现在也没搬出老宅,还是和我嫁嫁住在一起。”月灼说道,“听说我娘以前也是有过想成家的人的,不知道后来怎么了。”
“每个人都不一样,自己开心就好。”
……
半个时辰后,吃完饭休整完毕的月灼带着三百工兵,出发前往沉潼村方向。
月灼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在河上架桥。她们有八座虎蹲炮,是时候拉出来遛遛了。为了让载着虎蹲炮的战车能够快速通过,她们要搭起一座临时的桥梁。
河宽不到一里,她们按最矮的标准架设,只要火炮不被水淹过就行。五支小队伐木,五支小队搬运,十支小队架桥。一个时辰后,临时浮桥架设完成。
短暂休息一会儿后,月灼带工兵开始了田野边的工事修建。她们根据月灼的计划,开始修建能掩遮挡九百骑兵的掩体。
趁着下午天色突变,阴云密布,月灼带三队人,突进到距离沉潼村东边入口只有五里的位置,搭建了三个假的火炮工事,从外表上看,这三座假工事就像再普通不过的干草垛,但在今夜总攻之时,它们将被伪装成火炮,用以试探敌人的伏击点。
两个时辰后,她们全员撤回营地,只等太阳落山,全军出动。
……
入夜,天色全黑了下来,山上点起了灯火,月色皎洁,照着月灼一行人藏身的田野。
月灼四肢贴地趴在田埂上,周遭是一些稀稀拉拉的干草垛,并不能完全遮住她们这三百人的身影。她背上绑着伪装用的干草,脸上涂满泥巴,初冬入夜很冷,她不断地活动着手指,保持灵活度。
一片团阴云缓缓漂飘,渐次遮掉了明亮的月光。
“前进。”月灼断然道。
地上一股土味和麦秆收割后残留的麦香味,月灼贴着地迅速往前爬,任由双手被麦茬和砂石划出细碎的伤口。
在月亮冲破阴云重新露出光芒之前,她们要赶到三座假火炮工事前,放出迷惑性的烟雾与火光,探测敌方的伏击来自哪里。
九城盟军兵分五路,三路步兵各八百人,由林承宇带着分梯队进攻沉潼村东边入口,控制住沉潼村,然后从西边出口进入渠家村。三百骑兵在第一道防御工事待命,而月灼则带三百奇袭兵,负责在摸清渠家村的伏击点后,从南边的山上突袭,拔除伏击点。
短短数十息后,月灼带人到了假工事后边,等待着林承宇的进展。沉潼村穷凶极恶的村民已经在上次被清理得差不多,所以林承宇她们的通行很顺畅,一炷香后控制了沉潼村。
月灼看到信号,拿出打火石,点燃一小捆干草,随后她迅速翻滚开,躲到一旁的树后暗中观察。很快,一批箭矢如同细密的蝗虫一般从渠家村射出,落在了假工事上。
渠家村的整体防卫是要比沉潼村强上不少。
月灼没有动,牢牢盯着山上的动静。果然,山上最高处的灯火多了一盏,然后又是一批箭矢飞来。和第一批来自山腰的不同,这批箭矢来自山脚。
将几处伏击点看得真切,月灼手指发令,向南转移。此时第一营的步兵已经在林承宇的带领下埋伏在距离东入口不到三里的田边,月灼从南边的山上那条早已摸熟的小路切过去,干脆利落拔掉山脚下那个伏击点。三个手搭弓箭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割破了喉咙。
奇袭队一击得手,旗官得令,黑旗起,林承宇带步兵冲向渠家村入口,今夜的总攻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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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潼村西边三里地的渠家村宗祠里,渠朝宗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陈大牛,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渠大当家的,快来救救我们,朱颜雀那群土匪不知道从哪里雇了兵……”
“谁让你们村那群掉进钱眼了的蠢货非要去劫朱颜雀的货,今年收成不好,我们村也不太平,没空帮你们。”
渠家宗祠不大,门窄槛高,显得阴暗逼仄。案上香火供着祖宗,墙上刻着族谱。听村里老人说,一万多年前,这里是以神鸟为图腾、信奉女神的,但自从龙族治世以后,这里就改为供奉列祖列宗了。
渠朝宗是渠家村的村长,也是渠氏宗族西南旁支第一百八十三代嫡男。他身量不高,六十多岁,满脸黑斑和皱纹,头上只余几十根发丝还健在。他脚边的陈大牛则是沉潼村的村长,看上去四十多岁,长着一张癞蟾蜍似的疙瘩脸。
渠姓在三河一带是大姓,其势力之庞大不是沉潼村这种五千多人的小村落能比的。两村隔着姓,渠朝宗从来也看不上又穷又破的沉潼村,他傲慢地仰起头:“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救救我俺们吧!”陈大牛脑子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味地磕头,半晌突然憋出一句,“她们就是来抢俺们媳妇的!”
渠朝宗感到意外:“什么?她们不是冲着梦绯来的?”
“梦绯已经被她们缴回去了。她们这次来,是专门冲着抢人来的。”
渠朝宗呸了一口:“那群刁妇好大的胆子!她们眼里这是么有王法了!俺得教教她们规矩,有些事她们做得,有些事她们做不得!”
他蹭地站起来,对旁边的侄孙说道:“赶紧去后面村里叫人,叫他们全都自己带上锄头和菜刀。什么都没有的就带木棍。”
侄孙问道:“叫多少个?”
渠朝宗琢磨了一下,最近农闲,人手应该足够:“起码两万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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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家村。
初冬的深夜,寒意深重,口中呼出的白气顷刻间便在眉梢上结成细霜。
在这个又黑又冷的夜晚,渠家村里却一片动荡,哭喊声、训斥声、打斗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无视满山的动乱喧闹,月灼借着稀薄的月色,站在南山的最高点,冷静地排兵布阵。她肩宽腿长,身形挺拔如树,月色下看去,年少的将军宛如一根颀长的定海神针,静静地插在满山谷的动荡喧哗中。
山下火光如游龙,上万个举着火把和刀枪的渠家村村民正在疯狂涌来。
陡然间,一队骑兵从东南方冲出,迅疾地穿插过来,游龙顷刻间仿佛被斩首一般,队伍最前端打头的一两百人被一百骑兵隔绝在沉潼村西边入口一端,接着很快被埋伏在此的步兵围歼殆尽。
骑兵营并不动刀,只靠着战马巨大的冲击力,不断穿插,将渠家村的队伍一段一段分截开,再由步兵营挨个围歼,很快,冲在最前面的七八百个渠家村民被解决干净。
队伍后面的男村民们看到这血腥的一幕,情不自禁掉头往后跑,前后撞在一起,踩踏了一大片,有的男村民火把都摔落了,烧着了自己和旁边人的衣服,一时哀鸿遍野。
“不准逃跑!往前冲!”不知哪里响起一道男声,粗哑难听,但嗓门确实大,“驱逐雀匪,保护渠家村!”
有人跟着响应:“驱逐雀匪,保护渠家村!”后面的村民高呼着口号,将前面试图逃跑的人踩踏在脚下。
九百骑兵分为三小队,先声夺人,通过反复在渠家村队伍中穿插,将他们冲得七零八落。
而骑兵身后,林承宇带着步兵一营和步兵二营跑出流动的星罗阵,精准收割着被马匹冲得晕头转向的敌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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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八章·渠家村·进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