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印万川 第41章 第六章·过河·第一天训练

神庙里，巨母教主再度转动棱镜，光影变幻，月夕眼前出现的虚影变成一座青铜打造的纤细仪器，中间是一颗巨大圆润的夜明珠，十二个形貌各不相同的神兽围绕着明珠，显出上下争夺之态。

“这座仪器叫做龙蚀时漏。你听说过‘龙蚀时刻’吗？万事万物都有盛有衰，六大凶兽也不例外。例如阴谋之兽穷奇，它操控下的王朝寿命无法超过三百年就会灭亡；更有贪婪之兽饕餮，在它的操控下，商币以十年为周期陷入崩溃。因此，理论上一定有一个时刻，是六大凶兽同时陷入其自身的衰溃期——这就是消灭蛟族的最好时机。”

月夕闻言，眼睛亮了。

巨母教主继续说道：“这个‘龙蚀时刻’万年难遇一次，因此，需要一代又一代人前赴后继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在时机到来的那一刻，由命定的那一代人完成屠龙计划。

“确定龙蚀时刻是一件非常复杂而全面的工作，万海学城的沈和容城主一直在负责推算这个时刻，为此造出了这台龙蚀时漏。我们一致认为，星象预示的天劫降至之时，很有可能就是龙蚀时刻。但沈和容城主对此没有全然的把握，她指出因为还没有核实烛阴和犼的周期规律，所以存在误判的可能性。但父全天龙即将被造出，我们必须赶在牠诞生之前，完成屠龙。”

月夕顺着这个思路从头到尾捋一遍：“屠龙需要在龙蚀时刻，解开女神封印，带领六大吉兽战胜六大凶兽，最终消灭蛟族，对吗？”

巨母教主点头：“没错。但是我们一直没找到解开女神封印的办法……我们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谁封印了女神。是六凶兽？还是蛟族祭司？还是那个奴役之神鬼发？上任祭司归海无涯正是前往昆仑寻找女神被封印的位置，却遭遇了不测。”

“好了，上古的神话故事讲完了，现在我们来讲一些现实的故事。”神庙里，巨母教主伸手推开了侧边的一扇窗户，“我是现任神女教教主巨母度，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为什么一个没有灵力的人能够当上教主？因为之前神女教总部遭受蛟族皇帝入侵带来的重创，有灵力的已经都死完了。”

顺着木窗望出去，窗外是神庙后院里一幢巨大而残破的倒塌楼宇，断壁残垣间还有大量被火焚烧的痕迹。

“这是金乌神宫的遗骸。三十多年前，赵直跨过神恩河远征神女教，摧毁了这座万年神殿。”巨母教主说道，“年轻的祭司，你现在需要选择姓氏。神女教祭司有两大派系，巫马系和归海系。在赵直那个该死一千遍的畜生砸光金乌神宫之前，这个仪式是非常神圣的。但现在，了解那个仪式的人都已经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主持。总之，跟随你的心吧，你愿意选哪个便选哪个。”

月夕震惊地望着窗外的神殿残骸，沉吟许久，最终开口道：“我想选择归海。”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姓氏很有亲切感。

“这个时候或许该发出一些圣光，我猜，如果无涯祭司在的话。我也没见过继承仪式，我瞎想的，嗐。”巨母教主小声念叨。

随后她正色道：“归海月夕祭司，我需要你前去昆仑晏危城，找到归海无涯祭司的遗体，将她安葬，送回女神的玄妣。同时，找到她最后留下的信息。”

“好的，教主。”月夕感觉有说不清的力量在心胸激荡，既有悲伤又有愤怒，这些蒸腾的情感最终化为对行动的渴望，“我明日即将启程前往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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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凰城外，距离官道二里外的空地上，八千个战士列阵站定。

初冬的风带着寒意，吹得她们的战甲发出铿锵之声。

姒颐从四面八方调来的一万名九城盟军终于全部到齐了。其中两千人是从纪凰城驻城军调的，两千人是从玉娲城唐家军和嫄澧城熊家军调的，以上人员均遵循自愿的原则调动，月灼熟悉的那几个天分很好的年轻士兵——黄明砚、董笑利、冯燕她们，在自愿原则下都高高兴兴地过来了；两千人是这几天从周边现招的，说实话短短四天招了这么多人属实让月灼惊讶；剩下一千人来自纪凰城周边的武林门派，另一千人来自周边的术法灵修门派，这两千人也均是遵循自愿原则招募；最后两千人是从九城盟调的后勤军，不上前线，由姒颐负责统训。

月灼站在高台上，望着下面整整齐齐的军阵，一种十分新鲜的兴奋感压得她的心砰砰直跳。

姒颐作为九城盟现任盟主，方才对着新成军的九城盟军完成了简短而不失优雅的致辞后，正在向她们详细介绍九城盟军的军饷制度，每月固定俸钱多少、杀敌一人奖金多少、杀敌三人奖金多少、杀敌五人奖金多少并如何折算军功、每日餐食多少、每季衣物多少、武器多少……一一事无巨细地禀报给每一位士兵。

姒颐结束致辞后，接下来，轮到作为第一主将的月灼了。

她清了清嗓子，言简意赅道：“今日我们一齐站在这里，是为了远征穆辽郡、阻截齐王雍门章泽的朱厌南侵，今日之后，我们将背井离乡、河冰夜渡，只为斩杀朱厌、消弭祸端于河岸以北，护卫我们南岸的家园。”

“驱逐蛟贼，吾辈义不容辞！”众军士山呼。

“要想杀敌，务须自强。九城盟军从今日起正式成军，也从今日起开始操练。”月灼不再赘言，说一千道一万，不如马上开始干。她摆出起手式，开始教授基本功。

她选择从武罗九式第一式的凭栏怒开始。武罗前三式是凰族各军通用的训练功法，对老兵来说，她可以快速了解各人的武功水平，对新兵来说，凭栏怒也是最佳的入门功法。

月灼演示讲解完要点后，进入实训环节。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下方各阵。

驻城军基本功极为扎实，一招一式都如同拿尺子量出来一般的整齐。唐熊两军虽然动作不齐，但是一看出手各个都是狠招，没有一点花架子。

新军团因为成军还不到五个时辰，虽然一套拳打下来七手八脚东倒西歪，但各个态度都很认真。

只有武林方阵和灵修方阵，月灼一时说不上哪个更令人头疼。

俗话说满罐子不响，半罐子晃荡，比啥也不会更难教的，是会一点但不多的人。报名来参军的门派中人多半自诩是武林高手，然而一出手要么是华而不实的废招、要么是动作变形到仿佛另一套招法。

“腿抬高！抬过肩！脚尖不要内扣！”月灼觉得自己简直被春师座附身，她扯着嗓子从阵头纠正动作到阵尾，感觉自己即将劈成破锣嗓子。

然而武林高手们多年错误习惯已养成，想要纠正过来千难万难。

教头不好当啊。没有技巧，全凭耐心。

检查完武林门派们，月灼走到了另一旁的灵修门派方阵。

按照灵修门派们的观点，人人俱有灵力，只是方向不同、擅长的领域不同，比如前来报名从军的这些，都是能够征风引雷、调驭水火的。

此刻，尽管月灼刚刚演示完武罗第一式，她们却置若罔闻，只顾着在嘴里叽里咕噜一长串不明所以的话语。

月灼一眼扫过去，这群人高矮胖瘦都有，但要么干瘦无力、要么虚胖浮肿，没一个有武功训练痕迹的。

“我们正在进行军事操练。”月灼停下来望着她们。

“我们是在操练啊！这就是我们的训练方式！我们是通灵之人，才不像你们粗手粗脚的要练一些拳脚招式。”有人回喊道，这人随即念动咒语，似乎是想为大家表演一段口吐圣火，但最终只发出了一长串干咳。

旁边的驻城军团和唐家军团发出了爆笑声。

月灼一言不发，倏地摸了把长剑，隔着剑鞘极速向那人攻去。

几乎是须臾之间，那灵修门派之人头、颈、肩、背、腰、腿、踝接连吃痛，一股不大不小刚刚好的力道迅疾袭过她的全身要害，而她毫无招架之力，只顾着疼得吱哇乱叫。

“如果我剑锋出鞘，你已经死了七回了。”月灼回身，摆了一个止式，淡淡说道，“这招叫凭栏怒，是武罗九式中的第一式，也是我方才在高台上所演示的。你若是每日练习，不出半月也可做到这样。”

挨打之后人的好学之心会瞬间达到顶峰，这是月灼在春八娘座下多年挨打得出的经验。

当然，挨打挨得多了，月灼也曾暗暗立誓，一定不要变成像师妇那样简单粗暴的人，她接着耐心说道：“身体是生命之根，是承载力量的容器。养护和强健自己的身体，是使用一切力量的基础。我尊重诸位的信仰，也相信世间确有能调驭水火之人，我虽不通术法，但仍知晓一个朴素的道理——无根之木结不出好果。要想更深入地使用灵力，一定是从练习基本功开始。恰巧，武罗第一式凭栏怒就是一门不错的……”

“基本功”，最后三个字月灼怎么也说不出，只有一些嘶哑的气流声从她嘴里冒出来。

……扯着嗓子嚎了半天以后，她终于哑了。

好巧不巧，方才一直哑火的那句咒语倒是突然生效了，一团小火球猛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烧到了那念咒之人自己的眉毛和月灼的一撮头发，两人头顶同时冒出些许黑烟。

月灼无力地蹲在地上捂住脑袋，觉得自己可怜弱小又无助。

“——灼将，大好消息！特大好消息！”

月灼扭过头，看见是冯燕一路小跑过来。

“咱们过河不用建桥墩了！婋望婆婆要我来叫你现在过去，刚刚她们下水探查，发现了三个现成的桥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