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经年,敖顺自然有一肚子话要跟师父讲。但镇元大仙对于紫柒来说,却不过是个陌生的仙长。未免紫柒不自在,敖顺和紫柒陪着镇元大仙用完午膳之后,镇元大仙便让沐风陪着她到五庄观闲逛去了,只留下敖顺一人在正殿陪他说话。
敖顺言及忘忧林和南海发生的种种,可谓是危机重重,一波三折,镇元大仙听来,也跟着唏嘘不已。
“那幽夜小子果然是狼子野心,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那天帝将南海之事交给你,是逼着我亲自出山,收拾了那个逆徒。”
镇元大仙远目瞧着院中的草还丹在夏日暖阳下舒展着枝叶,他的心却如沐浴在冬日的冰雪之中一般冰冷。没想到自己当年对那孽徒的一念之仁,竟然为整个仙界招来如此大的祸患,还差点儿让自己的爱徒紫柒命丧黄泉,他便心有余悸。
敖顺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师父可有克制那幽夜的法子?”
这是敖顺眼下最最关心的事,如今他身为南海水君,不仅要守护紫柒,还要守护南海一众仙灵,若那幽夜再到南海作乱,他必须要守护好他们。说来惭愧,以他如今的法力,他确然没有把握可以护着他们全身而退。
镇元大仙沉吟良久,方叹道:“那幽夜再冥界所练就的邪术,不是你一时半刻便能克制的,若说速成之法,也不是没有,只是太过凶险,不提也罢。”
一听有克制之法,敖顺顿觉眼前一亮,问道:“师父但说无妨,为了紫柒,为了南海一众仙灵,敖顺不怕凶险。”
镇元大仙摇了摇头,一脸凝重道:“为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铤而走险。”
敖顺拱手一礼,清俊的面上沉静异常,只听他娓娓说道:“师父,你可知,在顺儿遇见紫柒之前,我以为自己喜欢清静,并且享受寂寞。遇见她之后,我才不得不承认,没有一个人是喜欢孤独的,而那些甘于忍受寂寞折磨的人,都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同样的,我虽身在皇族,在天帝陛下将南海一众托付给我之前,我从未想过要争权夺位,位及人君。事到如今,我不仅有了享受携手一生的伴侣,更有了需要守护一方仙灵的重任,不再是那个孑然一身的一介散仙,为了我想要守护的一切,师父,顺儿甘愿献出一切,哪怕是要我献出自己的生命,我也在所不辞。”
镇元大仙知道他这是决心已定,便道:“为师知道你心有所念,无论是紫柒还是南海众仙灵,你都想要全力守护,可,若是这个法子同样会将紫柒至于危险之地,你又当如何?”
敖顺怔愣了一下,紫柒是他此生最最想要守护的珍宝,若为了抗衡幽夜而伤及紫柒,却是他最最不愿意看到的。
“师父方才不是说,紫柒并无大碍,她的的头痛之症可用鲛人之泪便可化解?”
镇元大仙点点头,道:“是,我是说过她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克制幽夜的仙法名为龙凤双诀,你若执意要修炼此法,需要与你的伴侣双修。紫柒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以她要强的性子,她若得知此事,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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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双诀?”敖顺诧异地重复道。
他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若要牵连紫柒,这却叫他于心何忍?
“不错。”镇元大仙点了点头,面色凝重。
敖顺倏然面白如雪,他一脸沉痛地说道:“不行,师父,此事绝对不能让紫柒知道。我便罢了,她是凤帝唯一的女儿,更是我一生挚爱,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她铤而走险?”
镇元大仙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徒儿,为一方仙长,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龙凤双诀乃是仙界秘术,所知之人寥寥无几。而那个活了万万年的人精儿——天帝绝对是知情人之人,怕是在他储敖顺为君之时,已经算计到了这一层。
敖顺与紫柒,一龙一凤,又互相钦慕,怕是这天地之间,练就龙凤双诀的最好人选。只是事关天帝,他不好言明。而且,为了克制幽夜,只怕天帝陛下迟早会让敖顺修炼此术法,若真的如此,不若他提前告知敖顺,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只听他淡淡劝道:“顺儿,你要知道,我们身为仙者,我们享受了凡人不能享的长寿和仙泽,必要之时,自然要为庇佑这天下苍生献出一切。况且,倾巢之下,无有完卵。若南海倾覆,必将生灵涂炭,这天地之间怕是要变了一番颜色,紫柒作为你的妻子,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你方才说,紫柒和南海一众皆是你所要守护的,可男女之爱终究是小爱,而对这天下苍生之爱,才是大爱无疆。”
镇元大仙所说的道理的道理敖顺如何不懂?师父这是要舍小爱,求大爱。诚然,他不是自私之人,可是事关紫柒,他却终是于心不忍。
只见他沉痛地摇了摇头,嘶声道:“不行,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紫柒再以身犯险。”
镇元大仙叹了叹,淡淡道:“一生难畅意,万事不由人啊!”说话,他信手拈出一张仙诀,伸手递给了敖顺,道:“这是龙凤双诀的口诀,我现在传授给你,至于用还是不用,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敖顺伸手接过那一张轻飘飘的仙诀,只觉得重似千钧。
“多谢师父。”他道。
镇元大仙知道他此刻必定心绪难平,便道:“罢了,为师想要歇一歇,你去陪陪紫柒吧!”
敖顺知道镇元大仙的意思,不过是要他珍惜眼下这难得的静谧时光,好好和紫柒相处。可是关于紫柒,关于他与紫柒之间的缘分,一直是他心中的最大的疑惑。他与她,经历了生生死死,他原来以为,历经重重劫难,如今终于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与她相依相守,想不到,事实的真相竟然如此残忍。
“顺儿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师父。”他道。
镇元大仙闭目养神,淡淡道:“你说。”
敖顺尝尝吁了一口气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方才缓缓开口道:“顺儿想问一问师父,我与紫柒的缘分。”
镇元大仙摇了摇头,掐指算了算,叹息道:“你与她之间是有缘无分的命格,有缘无分呐!”
听闻此言,敖顺倒是异常平静起来,好一个有缘无分,既如此,他倒也可以心安了。既然他与她是有缘无分,以后他要经历的种种,便再与她无涉。此刻,他已经不想求缘分,只求她能够平平安安罢了。
“顺儿知道了。”他淡淡说着,退出了大殿。
此刻,正午刚过,五庄观内的阳光耀眼异常,他静静瞧着曹欢担下那静静伫立的紫柒,一时之间泪水沾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