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贵妃冷笑一声不再理会,率先进了长秋宫。
待她进去,成月惟才直起身子,张姝气急:“妹妹!贵妃娘娘这是故意折辱你,即便是贵妃也不能如此行事!你为何不让我与她理论几句?”
成月惟叹了口气:“姐姐又何苦徒增烦恼。贵妃娘娘盛宠天下皆知,你我刚刚入宫,不异于以卵击石。宫里可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姐姐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她看轻我们也没什么坏处。”
张姝虽明白她说的,可还是愤懑,气鼓鼓地进了长秋宫。
成月惟刚要进去,身后一道声音响起:“成姐姐真是个妙人。”
她转身,发现是礼部尚书之女樊之青,她笑笑:“樊妹妹言重了。”
樊之青生的一般,人却婉约,颇有些解语花的气质。
樊之青向她行礼,起身说道:“姐姐生的好看,难怪陛下喜欢,今日我瞧着,竟也是心生欢喜。”
成月惟也笑着回道:“樊妹妹言重了,不过运气使然。”
樊之青扶住她胳膊:“姐姐客气了。”说话间二人状似亲密进了长秋宫。
皇后娘娘坐定之后,有些意外道:“哦?贵妃今日也来了?真是稀客。”
方贵妃冷哼一声:“皇后娘娘身子不好,自是不知这后宫琐事繁杂,恼人得很,陛下将六宫事宜交给妾,妾自然不能怠慢,只好委屈皇后娘娘了。”
成月惟心中暗叹,好戏开场了。听闻贵妃母家势头正盛,如今看来真是叫一个跋扈,沈皇后出身高贵,贵妃仍在一众新人面前下皇后面子,沈皇后向来退让,说出去是大度,其实又何尝不是沈家在前朝不敌方家得脸呢?
沈皇后:“既然如此就不要勉强了,来了新姐妹,本宫心里高兴,身子竟大好了,以后贵妃就不必费心了。”
方贵妃似乎料定皇后会这么说,并不很在意,仍是懒懒散散的,“皇后身子大安,真是后宫的福气,皇后娘娘既然身子好了,这协理六宫的权利妾身自然是要交还的。”
反观沈皇后倒是有些讶异,她缓了一会才干巴巴回道:“那是最好。”
方贵妃扫视下方,目光在成月惟脸上停下:“瑞才人,今日陛下已经派人告知过本宫了,瑞这个封号真是极好,希望瑞答应能够为陛下和我陈国带来祥瑞。”
成月惟羞怯道:“娘娘言重了,妾愧不敢当。”
皇后摆摆手:“本宫一瞧你就觉得是个好姑娘,眼若秋水,今后有什么缺的尽管来本宫这,本宫养病久了,身边冷冷清清的,以后你就来找本宫说说话。”
成月惟谢恩:“皇后娘娘若不嫌弃妾粗鄙,妾自是愿意的。”
皇后点头,方贵妃却仍不肯放过她,:“既然陛下赐了封号为瑞,不如你去国师那给陛下求个签,保佑我朝国运。”
成月惟称是,沈皇后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方贵妃还要再说什么,皇后急忙摆手,“本宫累了,今日便到这吧,退下。”
众人又齐齐出了长秋宫。
沈皇后捏捏眉心:“贵妃打得什么主意?”
知书奉上一盏茶:“不论贵妃如何,总归协理六宫的权利又回到娘娘手中,贵妃再得宠,也不过是天家妾罢了,平日规矩不好,娘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如今娘娘可要在新人面前拿出主母的气势来。”
沈皇后点头:“陛下爱重卫国公,本宫也不能亏待瑞贵人才是,今后可不能由着贵妃来了,瑞贵人今日去国师殿,只盼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张姝唉声叹气,成月惟问她:“还在为今早的事闷闷不乐?”
张姝摇头:“什么呀,贵妃今日让我大开眼界,她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我又有什么好纠结的,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成月惟好奇:“那你叹什么气?”
张姝抓住成月惟的手:“我是在担心你啊!你难道不害怕吗?原本皇后娘娘维护你,我还以为她真心喜欢你呢,现在看来不过是将你当作和贵妃斗法的工具罢了!”
成月惟疑惑:“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你是个聪慧的,怎么现在这么转不开弯?皇后娘娘若真心为你着想,怎么会叫你任由贵妃差遣去国师那祈福?国师声名在外、人尽皆知啊!”
成月惟皱眉:“这我倒是不知,我本就来京城待得不久,平日深居简出也没什么朋友,不太清楚国师为人。”
张姝瞪大双眼:“你竟不知?难怪你刚刚那么气定神闲,我还以为你勇气可嘉呢!国师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深居简出成什么样啊?”
“这个…过去的就别提了,姐姐还没说国师到底如何呢?”
张姝东张西望,见四下没人这才悄声道:“国师大名能使小儿止啼,没人知道他从哪来的,只知先帝在时他就被封为国师了,第一次见他的人,都会惊艳,前些年我随爹爹参加祭祀的时候见过他一面,虽只是远远望去,但那一眼也够我记住一辈子了。
国师那真是太好看了,是我见过最俊俏的男子,奇怪的是他身量高大,可我总觉得他虚虚的,脸色苍白吧,可嘴唇却红润,唇红齿白的,我当时想,怪不得他被说成天人下凡,我本是不屑,那日一见,我却觉得,许是真的。
听我爹说,他从不笑,永远都像个冰山似的,身上的气质叫人退避三舍,陛下倚重他,每每遇事不决就会让国师占卜推演,国师推衍之术精妙,从不失手,但为人嘛,就阴毒了些。
前些年有不懂事的小宫女,分到国师殿内伺候,没曾想她见色起意,勾引国师,当时就被国师一脚踹没气了,国师这还不解气,将那小宫女命格推衍一番,也不知动了什么手脚,说啊,此后那宫女九族之后中再无男丁,且穷困潦倒,最后竟乞讨为生了。
现在国师殿轻易无人靠近,国师可能也嫌咱们凡人烦,跟你似的,深居简出,不是祭祀这等国事,平时都不见人的,真是天生反骨。”
成月惟问道:“这么说来,国师本事不错,能够改他人运势?”不知肯不肯和她狼狈为奸,卫国公那个老匹夫还想要儿子?若是退而求其次,将儿子运转到祖母身上,自己添个小叔叔也好哇。
她忍不住笑出声,卫国公会是什么表情呢?祖母又是什么心情?哈哈哈!
张姝以为她不信,再接再厉道:“这我不知,不过听说这样的方法不是遭灾就是折寿,国师为了扫清厌烦的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多狠啊!
我还听说,有被他占卜伤了利益的官员派人害他,被他发现,潜入那人家中,喂下毒药,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眷死在面前,又清醒着看自己被开膛破肚!吓死人了,说起来我都觉得丧尽天良,祸不及子孙啊。
等宫里来人请他回去的时候,他还对那就剩一口气的官员说‘看着至亲因你而死的滋味如何?来生学聪明些,别惹不该惹的人。’说完就旁若无人地回宫了。
那官员家中满地是血,听那天去的锦衣卫说,国师一身白衣都染红了,他出来的时候,居然笑了,像个罗刹!”
成月惟听张姝一席话,对这个国师感兴趣得很,本以为是个神棍小人,如今看来,国师比她想象的叛逆多了:“徒手杀人的人,又有什么良心可言。
他身在其位,自是知道泄露天机有损命数遭报应的,反正这辈子下辈子统统都抵出去了,又怎么能不及时行乐,大权在握,自然要恣意妄为。”
张姝点头:“是啊,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这样是不是太疯狂了,明知国师这行折寿,还不积福,反而滥杀无辜,发明酷刑,得罪他的人他就无所不用其极,反天道而行之,我看他不像天人,像个妖怪!只是不知为何陛下一味纵容,朝中也很少有人弹劾他。”
成月惟笑笑:“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姐姐何必管他,时候不早了,妹妹这便去会会国师其人。”
张姝含泪送走她,可怜自己刚在宫里交了个朋友,就要眼睁睁看她走上不归路,是真的有可能不归啊,想来真是伤感极了。
成月惟叫来一个小内侍带路,小内侍年纪不大,得知她是正得宠的瑞才人,本是十分高兴,一听是国师殿,他心头复杂万分,一脸纠结地带成月惟来到国师殿大门口,他指了指大门,战战兢兢道:“瑞,瑞才人,这便是国师殿了,您,您请便,奴才就不进去了。”
成月惟挥挥手,那小内侍连赏钱都不拿就屁颠屁颠跑远了。
成月惟踏进国师殿,果真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