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走了,纪长衍低头黯自神伤。余光里她的身影渐渐远去,他赌气不肯扭头叫她。
他完完全全喝醉了,沈明蕖不想和一个醉鬼说太多,去给他端了碗醒酒汤回来。
没曾想回来时纪长衍更是撇过脸不肯看她。
“生气了?”沈明蕖不明就里,但还是放轻声音哄他,“喝碗姜汤吧。”
纪长衍犹豫,拖拉着缓慢转过来。
“趁热喝,”沈明蕖对着他笑,“明日我们去海边玩。”
“好,不能反悔。”纪长衍捧着碗低头喝下温热的姜汤,心也像是暖了起来。
喝完后纪长衍的思绪似乎清明了些,他定定地和沈明蕖对视,下一刻猛然起身走下床把碗放到桌上,才又走回来在沈明蕖身旁坐下。
沈明蕖:?????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遭是在做什么?
“你会不会厌烦这样的我?”纪长衍又变得低落,开始莫名其妙的问话。
沈明蕖一头雾水,但还是认真答道:“不会,你很好。”
她眼底的真诚不似作假,纵然纪长衍敏感多思,也不觉得她在欺骗他。
低声继续说了一大段话后,纪长衍终于忍不住困倦栽倒在沈明蕖肩上。
扶着他躺下,沈明蕖拿起床边的游记看了会儿,等到他睡得沉稳了些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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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纪长衍醒来。
回想自己醉酒后做的事,他一时羞恼地不肯见人。可是沈明蕖昨日说了要与他去海边玩。
月鹿岛四面环海,偏南边有一片宽阔的海滩。在岛上呆了几天,他们几人还没尽兴地在海滩玩乐一番呢。
正纠结不已时,敲门声传进耳中。
一定是她来了,纪长衍极力掩饰不自在的情绪,拉开门。
门后确实是沈明蕖,她是来带他去海滩边的。除此之外,她也怀着一份好奇之心,好奇纪长衍现在会是什么样。
确实如她所料,纪长衍的懊恼是竭力掩饰也无法盖住的。
她轻笑了几声,直到纪长衍恼羞成怒瞪了她一眼,她才收敛。
傍晚才最适合在沙滩玩乐,现下沈明蕖是带纪长衍一起去见月鹿岛的弟子,相互比试一番。
“尝尝,可好吃了。”沈明蕖将手里的糯米糕塞给他,“岛上的弟子正在晨练,我们去看看。”
纪长衍接过,应了声好后默默吃着糯米糕。
平坦开阔的习武台上是月鹿岛弟子整齐划一的身姿,健壮有力。
景明雅站在一旁,眼里都是跃跃欲试的光芒。
“师兄,”沈明蕖喊宋淮期,“有何感受?”
宋淮期深沉道:“很不错,大家都长进了许多,相必切磋起来酣畅淋漓。”
环视一圈后,沈明蕖点头,势均力敌打起来才带劲,不然没意思。
练完一套功法,弟子们都停了下来。吕回阳走下习武台,朝他们说:“大家休息一会儿,若是有兴趣和玄清宗的道友们比试,尽可开口相邀。”
眉眼间带着坚毅沉稳的女弟子看向沈明蕖,很快走到沈明蕖面前:“比一场?”
“好啊。慕夏,你看起来比从前从容了许多。”她们早已交手多次,沈明蕖爽快应下。
慕夏微扬下巴:“那是自然。”
场面热闹许多,大家都在选对手。小半个时辰后,吕回阳便将上场的顺序安排好了。
第一场是沈明蕖和慕夏。
足尖轻点,沈明蕖飞身落在练武台上,和慕夏相对而立。
“来吧。”慕夏提剑刺向沈明蕖,身形一闪逼近她。
侧身躲过这一击,沈明蕖挑眉,慕夏出剑的速度快了许多。抬手握着钧霜挡住再次砍向她的剑,沈明蕖转变攻守之势,往前迈步将连环的剑招用在慕夏身上。
被迫后退了几步,慕夏尚且还能应付得来,只是心中一惊,沈明蕖的修为增得比她快。
又是一番反击与防守,两人在台上打得难舍难分,身形快到模糊。
一刻钟后,钧霜剑尖停留在慕夏喉前两指处。
“我输了。”慕夏有点不甘心仍然赢不过沈明蕖,但更多的是对沈明蕖的佩服。她的天资比自己出众,也从不懈怠修行。每次自己以为能超过她,比过之后发现还是和她差距甚远。
沈明蕖收回剑,拍了拍慕夏肩头:“承让。进步良多,期待我们下次交手。”
视线相对,慕夏郑重其事地说:“沈明蕖,你知道我为何总想找你比试?”
沈明蕖垂眼,思索缘由:“为何,我是个不错的对手?”
“的确如此。无论对方是谁,你都会郑重以待,不会敷衍了事。”慕夏想起一些自大傲慢之辈,不由皱起眉头。
轻笑过后,沈明蕖谦虚道:“过奖。”
慕夏的成长经历堪称曲折,她刚入月鹿岛时,是天赋最低的那个,什么也不会。遭到了不少轻视和排挤,可修炼本就是为了改命,勤能补拙,她不懈地尝试,终于开窍,将功法练得比同一辈的弟子都好。
当他们都败在她的剑下,再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挑衅。
沈明蕖对此也略有所知,很是赞叹。有实力才有底气不惧艰难险阻,毕竟世人并非全是善类。
“沈明蕖!”景明雅挽过沈明蕖的手臂,暗戳戳地瞪了慕夏一眼,怎么人人都来和她抢夺师姐的关注。
慕夏呵了一声后,轻轻撞开景明雅的肩膀拂袖走开。
景明雅气结:“你,你!”
“不如等会儿你和她也比一场。”沈明蕖看着热闹不嫌事大。
“比就比,”景明雅对着慕夏的背影嚷嚷,“谁怕谁啊。”
得到是慕夏云淡风清的一声“嗯”。
站在旁边偷笑的宋淮期这才跨了一小步过来,开口调侃:“师妹方才打得不错,看来修为与日俱增啊。”
用手肘碰了下他,沈明蕖调侃回去:“比不上师兄天人之姿,少有败绩。”
被不软不硬地噎了下,宋淮期把手里的一小袋果子塞给她,“吃吧,刚刚吕回阳不知从哪拿来的,我看你挺喜欢吃这个果子的。”
“多谢师兄。”沈明蕖接过后又多问了句,“你吃过了?”
宋淮期一听这话就知道她什么意思,绝不是关心,而是怕果子有问题。也怪他,幼时硬塞给她从地上捡的灵果,让她吃了许多个,害她难受了一天。
“放心,我吃过了。”
那就好,沈明蕖放心了,拿出又脆又甜的果子吃了起来。
落寞地旁观他们说说笑笑,纪长衍瞥了眼同样话少的齐颂远,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也很好。
沈明蕖把果子递给这两个背景板,纪长衍低眉顺眼地接过,不觉开心了些。
练武台上的人变成了宋淮期和吕回阳,两人打得有来有回,战况焦灼。
精彩纷呈,局势不断扭转。
观战许久,沈明蕖猜师兄会赢,总归是师兄更游刃有余。
果不其然,下一刻吕回阳被逼退到练剑台下。
“承让。”宋淮期朝吕回阳拱手作揖,一派温润有礼的模样。
吕回阳自然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坦然一笑,勾着宋淮期的肩膀嚷嚷着让他传授秘诀。
宋淮期勾唇:“无他,唯锲而不舍尔。”
真是老生常谈的道理,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沈明蕖心不在焉地想起别的事。
一轮又一轮的比试,沈明蕖看着景明雅在台上的飒爽英姿不住点头。
人会在时光里渐渐成长,景明雅已经渐渐展现出可以独当一面的风采。
“怎么样,我厉害吧?”景明雅昂头等待沈明蕖的肯定。
沈明蕖:“这是自然。”
最后一场是纪长衍和一个实力平平的男弟子比的。
早已盘腿坐在树下观战的沈明蕖见他离席走到台上时还诧异了一番,应该是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纪长衍和那个男弟子约好的。
于是沈明蕖挺直背脊收敛心神望向台上,说起来她还没看过纪长衍和别人比试呢。
开始比试前,纪长衍远远看了沈明蕖一眼,才撇下心中的忐忑。
台上两人彼此并不熟悉对方的修为、常用的招式,起初先试探了一番,而后对打得精彩了许多,很有看头。
沈明蕖专注地观看着纪长衍的招式,想起之前在襄城打听到的关于他的消息,此刻才真切地感受到他是真的天赋出众。
结果是纪长衍取胜,他走下台时见到沈明蕖似乎在出神,瞬间有些低落。方才他在台上的表现,她或许都没有看一眼。
“走吧。”沈明蕖起身,和大家离开。
纪长衍闷闷不乐的情绪持续到了傍晚,和沈明蕖一同走到海滩边,不曾表露的低落烟消云散。
月鹿岛的弟子早已架好器具,正准备着烤制山珍野味。
香味浓郁,品相极佳。
沈明蕖一边尝一边点头,附和着对他们的称赞。
浪涌动,在绚丽的落日余晖下格外美丽。一些人已经在玩水了。
海水清凉,不知谁带头打起水仗,沈明蕖也被景明雅带入了这混乱的场面中。
站在及腰深的海岸上,沈明蕖回头时蓦然瞥见一抹奇异的光芒自珊瑚丛里划过。直觉告诉她不能错过这怪象,否则追悔莫及,于是她毫不犹豫潜入海水中,目不转睛地游向那里。
恍惚中似乎听到了一声呼喊,沈明蕖无法顾及,只一心想去弄明白那么光芒的来由。
靠近珊瑚丛时,沈明蕖看见了一块时隐时现的玄色珠子。她伸手触碰,珠子却像泡沫一般破灭。
指尖被划了道细微的伤口,沈明蕖怔愣一瞬,眼睁睁看着渗出的血融入珊瑚丛中,随后眼前一黑不能视物。
一段景象涌入脑中,沈明蕖还没来得及接收,忍受了短暂的痛苦后才重新睁眼,打算先离开。
背后的人比她更快一步,揽着她半个身子带她浮出海面。
海水顺着脸颊流下,沈明蕖看清了眼前的人,是纪长衍。
对上她疑惑的神情,纪长衍下意识开口解释:“我见你在水中待得久了些,担心你遇到危险。”
她甫一潜入水中,他就注意到了,见她迟迟没有回来,他焦灼不已,想确认她的安危。
“多谢。”沈明蕖浅笑了下,放开抓着他的手臂。
纪长衍以为自己误了她的事,不安地问:“你方才在做什么,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什么,”她摇头,“见了尾新奇的小鱼,想凑近观赏一番。”
“那就好。”纪长衍半信半疑,总觉她近来总是有事瞒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