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挽清风 第2章 寻觅仙药

醒来时，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让眀蕖倒吸了一口凉气。衣衫染血，似有最鲜艳的花朵绣于襟带上，绚丽而夺目。

身下的石块很是平坦，然而眀蕖依旧觉得难受，强撑着坐了起来。按了按眉眼，她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眼前的景象由模糊变得清晰，山涧中绿树红花相映，一派生机盎然。

思绪渐渐清明，感受着此中充沛的灵气，眀蕖不可置信道：“这里......这里是蓬莱！原来虚空变幻时我也被卷进来了。”

顿了顿，她语气哽咽，“原来最后一刻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啊。”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感受，莫不过如此了。思及种种艰辛，眀蕖一时间难免眼框含泪。

调息了一会儿，从袖中取出舆图，她轻点着图中某处，不禁有些犯难。

“若舆图无误，这里应是幽涟溪。铃儿草多在崖壁间丛生，如今尚且不知铃儿草生于哪座山峰，亦或是都有。那就从邻近的山峰寻起吧，我总要自行探一探。”眀蕖很快做下决断，清冷的眸中满是坚定。

尽管已调理了一番，行动时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窒闷感，女子单薄的身影在山水中显得愈发寂寥而虚弱。

杂草丛生，眀蕖此刻无力施展法术，只好沿着山路一步步攀爬。匆忙间，裙摆被锋利的叶片和碎石划破，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可她无暇顾及，也不曾停下脚步。

山势险要，稍不注意就会落入危险之中。壁立千仞，有奇松怪石，有悬泉瀑布，却不见铃儿草的踪迹。辗转几座山峰后，眀蕖停留在一汪清泉旁。

掬起一捧清冽的泉水，轻轻泼至脸颊，眀蕖慢慢清洗着沾染的尘埃与污垢。凉意透骨，她倏忽一颤，脑中散乱的思绪渐渐褪去。

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办法，留给她的时间并不算多。眀蕖闭目冥想，努力思考着对策，浑然不觉身边环境的变化。

一声长鸣响破天际，空灵清脆。猛然睁开双眼，蔚蓝色的苍穹下一只正在翱翔的飞禽映入眀蕖的澄澈的眸中。

华丽的羽翼尤为引人注目，眀蕖目不转睛地盯着突然出现飞禽，暗暗辨别它到底是何物。

清泉消失不见，周遭已变换的景色也引起了她的警惕。担心会遭遇险境，她默默握住腰间佩戴的法器。

形如孔雀，鸣似凤，羽翼光耀明亮，名为青鸾，传说中的祥瑞之兽。

“青鸾？今日倒是有幸一见。”眀蕖轻声自语。话音刚落，青鸾忽而盘旋落至她眼前，冲着她鸣叫了几声。

眀蕖一愣，不解其中的意味，仍留在原地。青鸾较劲般围绕在她身旁，像是想要带领她去往别处。

一时间，眀蕖心中转过千万种想法，面上却不见波澜。正犹豫着要不要跟随青鸾离开此处，脚下传来崩裂之感，她急忙躲向一旁，避免落入裂缝。

万物塌陷倒伏，眀蕖来不及多想，跟随着青鸾的方向行走。可一切变化得太过迅速，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青鸾啼声不绝，突然停在她身前，用纯净的眼神看向她。福至心灵，眀蕖明白了它的意思。

坐在青鸾的脊背上时，眀蕖顿生荒谬与离奇之感。不曾想，有朝一日可得祥瑞之兽带她脱离险境。望向底下已成废墟的乱象，眀蕖不禁有些后怕。

不多时，青鸾停在松柏前，眀蕖顺势跳落。

也不知它能否听懂，眀蕖脸上满是诚意，感激地开口道：“多谢。若不是你，我就要殒命于此了。”

青鸾不通人语，只是一声声地啼叫应答。她刚想拿出灵果递给青鸾，它却突然飞旋升至高空。随后又是一声响彻云霄的鸣叫，如同它来时一般，眀蕖仰头看着它离去。

难不成停于此处有特殊的蕴意，或许是山中有她所寻之物。眀蕖细致地查看着周围的灵植，不敢忽略一分一毫。确认山腰没有铃儿草，她不无失望地朝峰顶走去。

即将登顶之际，眀蕖疲惫地微喘着瞥向峭壁处，目光却顿住了。只见几丛绿植生在其间，随风轻轻摇曳。茎上之叶，尖长有细齿。叶间开小紫花，长二三分，状如铃铎，正是铃儿草。

霎那间，眀蕖被突如其来的喜悦裹挟着，盈盈星光跌落在她的眼中。宛如甘霖降落枯涸的土地，她只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眀蕖展颜微笑，一缕灵气绕在手间，事先备好的绳索立时显现。将绳索一端捆在青松上，另一端捆在自己腰间，她攀着藤蔓和岩石靠近铃儿草。

她的动作极为缓慢，无不透露着谨慎。毕竟，宝物四周向来暗藏玄机，也不知附近有没有危险。

足尖轻点，眀蕖稳稳落在峭壁可容身之处。弯腰拔起几株铃儿草，她毫不迟疑将其放入乾坤袋中。

果不其然，凌厉的疾风下一刻便向她劈来。眀蕖侧身躲开，却不料撞到了一块玄石。

浅蓝色的法阵浮起，看着脚下不停旋转的太极图，她微微蹙起眉头。晦涩难懂的文字飘浮在眼前，眀蕖定在原地看了许久，才明白这是一种上古法阵。

上古法阵最是难破，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

一刻不停地观察着眼前的古阵，她不断回忆着有关的记载。

夜幕降临又悄然褪去，思虑再三，眀蕖已做下决断。被困在法阵中一日有余，她只能冒险用仅有的计策来尝试了。

干脆利落地挥剑劈向阵眼，眀蕖又将长剑刺向边沿十二处。利刃出鞘，引得灵气骤然间涌动，箭矢般破空而来。眀蕖见状，立即提剑挡住这些攻击，口中念诀形成结界护住自己。

可一切并未平息，反而变得愈加混乱。阵法像水中涟漪一样扩散，自阵心起变为漩涡。

“不好！”眀蕖急忙施法意欲抵挡漩涡的吞噬，却敌不过上古法阵的威力。昏迷前，眀蕖看着眼前裹挟住她的漩涡，哀伤自嘲道：“真是不自量力啊。”

一道白光从天际划过，坠落在渊夏大陆玄清宗一座主峰内，她带着记忆转而降生为掌教沈衡之女沈明蕖。

——

一晃已是十七年，她奉命和师兄妹共同游历。

与他们走散后，沈明蕖独自行走在天台山中。长啸哀转，空谷传响，久久不绝。置身其间，沈明蕖不免心有惶惶。

雪絮纷飞，一株桃树凭空出现在萧瑟的山谷中。桃花开得正盛，其华灼灼，隐隐有清香传来。

惊诧之下，沈明蕖紧阖双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桃树依旧在风中摇曳。小心翼翼地绕着桃树细看，花瓣落在衣襟上，沈明蕖瞧见了树干处的奇怪符文。

指尖微颤着轻抚符文，下一刻，沈眀蕖误入人间仙境。漫山遍野皆为桃花，灿比云霞。

山岳峻秀，辗转流连间，矗立的石碑上刻着“灵墟”二字。沈明蕖抬脚走进山中。

原来是洞天福地啊。

山有洞穴，昏暗幽静，沈明蕖手持火折往深处探寻。忽见一莲台，其上的昆仑镜散发着盈盈光泽。

昆仑镜面闪过一缕金光，化为人形的器灵现身，俨然是一娇俏的少女，她好奇地打量沈明蕖。

眉似新月，澄澈的眸子顾盼生辉，气质淡雅如兰，真是难得一见的清冷美人。

沈明蕖警惕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须臾，器灵傲娇仰头，“我乃昆仑镜器灵。”

眀蕖心下稍安，“听闻昆仑镜可观今世前生，宇内阴阳。我心有疑惑，想问上一问。”

带着一份不经世事的单纯，器灵歪头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回一个地方，却不知怎么回去。”

“嗯？那你先用手指触碰镜面吧，然后我就可以回答你了。”器灵满脸写着不解。

纤细的手指刚碰到昆仑镜面，她生平所历之事一一在镜中展现。

顿了顿，器灵兴奋起来，“我知道了，你想回到九嶷山，是不是？”

“是。”沈明蕖语气坚定。

“哈哈哈，”器灵叉腰大笑，“我可以解答你的疑惑哦。你需要阻止一位名为纪长衍的少年成魔，阻止他毁天灭地，成功后你就可以回九嶷了。”

“纪长衍？”

器灵指了指昆仑镜，示意沈明蕖看向镜中的少年，“这就是纪长衍。”

抬眸间，少年淡漠的眉眼落入眼中。沈明蕖略微惊讶过后，很快恢复平静。

开心到舞起来，器灵开始自买自夸，“怎么样，我是不是超厉害？”

这个器灵倒是很可爱，沈明蕖宠溺又无奈地点头，“那他的身世之类呢？毕竟我现在对他一无所知。”

器灵心虚地觑了沈明蕖一眼，弱弱道：“天机不可泄露，这些我不能告诉你的。”

“那，可有其他能交代我的事？”沈明蕖有些失望。

“哦，对了，”器灵一拍脑门，急忙补充，“你的乾坤袋也随你而来，落在极北之境，法器应该都在里面。”

她喜出望外：“真的！”

纠结地绞着手指，器灵扭捏说道：“是真的，不骗你。我还能让你穿梭到纪长衍身边。不过，送你走之前，你能不能再陪我说说话。这千年间，我一个人孤零零待在这里，都没有人陪我玩。”

看着器灵可怜巴巴的样子，沈明蕖温柔地答应了，“好。”

与器灵一同坐在莲台旁，沈明蕖耐心地听着她絮絮叨叨说起往事。

“当年我被封印在镜中，修为也被凶恶之徒夺取。真想把他千刀万剐，哼，气死我了。”

“后来碰到玉真仙人，他把我救出来了，险险赢过那偷镜的凶恶盗贼。不过最后让那贼人逃走了，玉真仙人也受了很重的伤，闭关修炼去了。”

“我代他守护在这里，等他出关，就会送我回主人手里了。”器灵转头看向沈明蕖，“你在外面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挑眉与器灵对视，沈明蕖反问道：“你不是都知道我所经历过的事吗？”

“那不一样，我想听你亲口说嘛。”器灵摇着沈明蕖的手臂撒娇。

十七年间，她都待在玄清宗，父母宠爱，师父器重，过得平淡而快乐。只是，她本就是清冷的性子，加上不知什么时候会离开，和她熟识的人并不多。

至于趣事，沈明蕖抱住双膝想了想，“我爹爹和娘亲待我很好。不过，爹爹他是玄清宗掌教，有一点点古板。所以我都是背着他看话本子，嗯，凡间的话本还蛮有趣的。”

“糟了。我得赶快送你到襄城去。”器灵突然打断沈明蕖的话，拉着沈明蕖进到昆仑镜中，依依不舍将她推入传送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