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风看着白秀哭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渐渐不见了,他盯着只剩些炭火的火堆若有所思起来。
“拿来!”白秀哭的口干,将白灵风手里托着的类似红酒的东西拿来喝了一口,“妈呀,好甜,你们古代人真不会喝酒,我们那都是喝干红,要把里面的糖分脱掉,要不然跟饮料似的。”
“薇仙兄,你怎么不问我要跟你谈什么交易?”白灵风忽然抬起头来,再次目光眈眈的望着白秀。
白秀抽咽了一声,又喝了一大口酒,带着浓厚的鼻音问:“什么交易?”
“我带你去都城怎么样?”白灵风额角的血灵在炭火的照映下发出幽幽的亮光,“我虽然没有封王,但毕竟是皇子,你想要什么好处我尽量满足。有关修行,你也可以提,你根骨很好,悟性也很好高,只要我提点你一两处,胜过你十年八载的苦修。”
白秀咧着嘴笑了笑,道:“还是你先说,要我为你做什么吧!”
“简单,帮我接近一个人,从她嘴里问出一句话。”白灵风面色咄咄,眉眼压低,带着很强势的压迫力。
“呵!”白秀嘴角扯的更大了一点,撇开目光问,“是那个姑娘吗?你自己怎么不去?”丫,这逼是故意给他看梦境的吧?为了窥伺,差点把命送了,妈的,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白灵风也撇开了威慑的目光,咬牙低吟道:“她不会告诉我的。”
“那可不见得,你看不出来她……”
“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诸侯之家,王门命妇,立储风波里她把自己活成至关重要的一颗棋,你以为只是装疯卖傻或者仗义痴情就能蒙混过关的?”白灵风厉声打断了,像是很怕白秀会说出“喜欢”那两个字。
白秀怔了怔,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顿了片刻才说:“她一高高在上的王妃,我在他们眼里就是江湖草莽,接近不上吧?”
“她就一好色之徒,看到美人什么都不顾了。”白灵风愤恨之气溢于言表。
白秀:“……”
白灵风忽然反应过来,对着白秀谄媚的笑了笑:“我不是这意思,并非是要薇仙兄出卖色相曲意讨好,其实是因为我觉得你俩属于一路人,都是……啧,怎么说,酒色之徒。”
白秀:“…………”
“哈哈……”白灵风这次是真笑起来了,被自己给蠢笑的,“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想要薇仙兄去色|诱她,凭薇仙兄的姿色和智慧,完全能做到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那女人一点操守都没有,荒淫无道,肯定会为了你赴汤蹈火不顾一切的。”
白秀:“………………”
“薇仙兄,你同意吗?不同意的话,咱们还可以再商量,条件你先开。要不我先随你去琅玕山找你师兄,把你的同命符给解了,以表明我的诚意。”白灵风凑到了白秀的身前,目光诚挚,日月可鉴。
白秀受不了他这眼神,又被他这脸给割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倾国倾城蛊惑众生,可是白灵风是真不知道自己的优秀。说实话,白灵风刚刚那歪头一笑,把他给惊着了,靠过来的时候连他的气息都叫人意乱情迷。
“你一个大男人身上总弄这么香干什么?”白秀有点不自然的把他给推开了,“你自己怎么不牺牲一下,明显你都快成功了。”
“我前几日炼了香,这气味一沾衣带经久不散。放心,犀角香对你没什么影响。”白灵风说着又坐了回去,认真道,“我试过了,但你也看出来了,我不精通此道,玩不过她。而且我试过一次,她什么都不肯说,我不能再铤而走险了,一旦功亏一篑,所有一切的努力承受的痛苦都前功尽弃了。”
“那你到底要问什么?”白秀问。
白灵风听问,又沉默了,他兀自坐着,像是在纠结要不要告诉白秀,而又该怎么说。
白秀还没吃饱,把扔在地上的鱼又给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泥土再次认真的挑刺。刚挑的差不多准备动口,白灵风一把给他拿了过来:“你那都掉地了,吃我的吧!”于是不由分说的将自己手里的鱼塞了过来,把白秀挑好的鱼肉拿走,低头吃了起来。
白秀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那人只顾着吃,一点没察觉他杀人的眼神。没办法,只好再次细致的挑刺,熟能生巧,技术都上来了。
“啊!”白灵风吃了一大半,突然把嘴里的鱼给吐了出来。
“怎么了,没挑干净吗?”白秀还挺担心自己业务不精。
“不是,有泥。”白灵风又把手里剩下的一点鱼肉还回来,“不换了,把我的给我!”
“……”白秀,“你有碧莲说的!”
白灵风浑不在意,掸了掸手不吃了,指着自己额角的血灵问:“这个,你师兄应该跟你说了吧?”
白秀眨巴了一下眼睛,是说了还是没说?
“她的身上也有一颗。”白灵风说着指了指自己左上臂内侧,“在这。”
“这你都知道啊!”白秀脸上带着几分狭促,“你们……”
“她结婚时的场面你在我梦境里看见了吧?”白灵风陷到自己的回忆里了,“那日是她与二皇子庆王的大婚,在出嫁的路上,我没想到这么巧,会是她。”
白灵风搓了搓自己的脸,白秀好想告诉他,你这手上都是鱼腥气。
“从前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但错误已经铸成,我只能尽力弥补。”白灵风说,“我答应她,要还她真相,她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再等了。”
“谁呀?”白秀没听懂,明显他口中的“她”是另一个人。
白灵风一抬脸,目光再次变得灼灼:“白秀,你只要帮我问到,到底是谁给她种的蛊毒,其他的我自己就能理清了。”
白灵风突然叫出白秀的名字,叫他有了片刻的恍惚,听口气一点都不像生疏的样子,但白秀也没太在意,只是不明白:“很难吗,她为什么不愿意说?”
白灵风摇了摇头,继续道:“你看到的梦境是真实的,你没发现她变了吗?从前她是那样的骄奢淫逸草菅人命的大小姐,可到她成亲那天已经成了行尸走肉天地色变她都没感觉,如今在南川府,她只会装傻卖呆巧言令色连一个下人都能对她动则打骂。”
“我不知道那几年她发生了什么,但她一个侯门嫡女独女,整个韦家就她一个女儿,皇室的男儿都是任她挑的。韦家一个偌大的家族将全部的希望与荣耀寄托在她身上,指望她将来凤临天下再创韦氏一族的无量风光。她身为侯爷的父亲,赵氏宗亲的母亲,她那个不可一世的哥哥——了不起的韦大人,连太上皇都在背后给她撑腰无条件的宠着她,怎么可能让她受到丁点伤害!”
“知道这灵蛊上身有多痛苦吗?”白灵风又指向自己额角的血灵,“我自认已然毅力超强忍痛无前,可是我用法力消除了三层的痛感,终究还是在第七日疼晕了过去。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连吃个饭都要人喂,吃一点苦都要了命,她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种痛!”
“那她也有可能是被迫的呀,像他们这种人家得罪人不是常事吗,眼红的就更多了。”白秀没好意思说就他从前那骄横跋扈的行事作风只怕被咒的更多了,背地里搞点事情很正常。
“灵蛊上身必须是自愿的,过程中她只要反抗便不能成功,而蛊虫在宿体的适应周期也有一月到一年不等,这期间无尽的痛苦能把人摧残的面目全非。我……根本就不信,她能熬下来。她会疼的,那一晚她一直在叫疼……”
“啊,什么?”白秀一脸吃瓜群众相。
白灵风眼中泛着光,表情却倔强而恶狠,他自言自语道:“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给她下蛊?为什么她不肯说?没人知道她中了毒,她不肯跟任何人讲真话,每天嬉笑怒骂全是在演戏。那个在宁川府睥睨顶端的小公子,骏马疾风永远是第一人,投射围猎永拔头筹,诗篇音律无所不通……韦家把多少心血投入到她身上,指望她把持天下,怎么可能培养出一个废物!她的傲气哪去了,怎么甘心任人作践!”
白秀一阵倥偬,意识有点错乱,那么,他到底是要给谁真相?
“为情吧。”白秀说,“世间能让人生死相许的,也就只有一个‘情’字了。”
这话虽然说的很深,但白秀根本没有过来人的通透,他知道屁的情,他只知道肉。都是被快餐文学给洗脑的,就觉得只有那些情情爱爱的屁事才能把人折腾成这样,而他自己不过是局外人。
白灵风听说怔了怔,随即却摇头了:“我不信。”
鱼已经吃完了,浪费的多,所以没怎么饱,但好歹把掏心挖肺的饥饿感给压下去了。白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现在该困觉了,他已经好几晚没正经的睡了。
“这蛊毒……”白灵风揉了揉眉心,好像在跟白秀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对她来说这蛊毒几乎灭绝人性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接蛊之时必须是清白之躯,种下之后更要保持完璧。”
“啊?!那对我来说也是灭绝人性了!”白秀撇嘴摇头,“那要不是会怎么样,守不住又会怎么样?”
“不是的话,接蛊的时候直接就死了,守不住,更惨,生不如死!”白灵风说。
“啧!”白秀眯了眯眼,“啊,那你那个二哥不是更惨?我靠,本来毫无疑虑该被立储的人,结果老皇帝各种徘徊,娶了个老婆大婚当日被人给劫了。就你们古代人这尿性,名声是彻底完了,你说她不装傻充愣,估计都没脸活。好了,既往不咎吧,老婆还不能碰,你说没人知道她中毒,那么她老公也不懂她的苦衷了,这私下里还不知道怎么推诿呢。操,男人窝囊到他这份上,比戴绿帽还惨。同情!”
白灵风:“……”
“哎,那道长你不也?”白秀瞟着白灵风使劲眨巴眼睛。
“我这灵蛊是母体,可以转接给任何人。”白灵风抬抬眼,“薇仙兄最好离我远一点,我怕你受不了这份苦。”
“呵呵!”白秀弯了弯眉眼,“我应该不用受苦了。”
“哦?”白灵风乜眼,“是吗?谁呀?”
“……”白秀,“你猜?”
白灵风翻了个鄙视又不服气的大白眼:“……还能是谁,你师兄呗!”
“淦!”白秀的大眼睛特别圆,乌亮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纯洁无辜。
“你答应了吗?”白灵风不想纠结这个了,“要是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去琅玕山,先把你的同命符给解了。”
“我师兄已经把那老头的魂附身在那只猫身上了,原先那猫身上的僧魂被你们玉鼎府的人帮忙一起给度走了。我这要是解了同命符,那老头的定魂符可有解?还有那猫是不是也要死?”
“定魂符不好解,那老头死都死了,魂魄散了就散了吧。”白灵风回。
白秀:“啊你这个出家人怎么一点都不善良,那魂飞魄散跟去地府投胎能一样吗?”
“嘁——”白灵风不削,“谁知道他在黄梅村干了多少没良心的事,下了地府他还有机会投胎吗,对他最好的结局就是魂飞魄散了。”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人了,自命不凡,唯我独尊,自以为就是公正的天平,人家的命人家定,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白秀的火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他当然不可能对那老头有什么怜惜之情,不过是自己有气罢了。
白灵风白了一眼,顿了顿又问:“那就不管了?”
白秀不服气的道:“我自己画的符,我自己想办法,想求你的话我早就开口了。还不信了,老子搞不定。”
白灵风拍了拍手,赞道:“佩服,有志气!”
“滚蛋!”白秀还是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