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 第9章 第七章

巫女一边咳嗽一边摇头，“今时不同往日……自从那些不死者将你从神界掳走，神明们大发雷霆，此后一旦有不死者踏入永夜之地，不出片刻，便会消融在天池圣水里，你若进去，会被神族结界自动传送至招摇山天池，根本来不及向任何人解释。而且进入子时街只是进入了永夜之地而已，离神界还很远……只怕你还见不到父亲就要死在那里。”

少女沉默下来，看了看巫女，又看了看霍城，皱眉道：“可是凡人进去，会死的。”

唐明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扬了扬手中的簪子，指腹轻轻擦去唇角的血道：“我现在虽只剩下小半条命，倒也可以替他隐藏凡人的气息，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略微歇息了片刻，她再度艰难的启唇道：“至于雪芽，她修为太浅，就和你一起留在外面。曰归客栈已毁，你们只能先找一家凡世的客栈暂且先避几日……若我们五日内……咳咳……”

大概是说话太多，唐明明的气息不太稳，脸色也苍白到近乎透明，霍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再次为她输送灵力，低声道：“我来安排。”

绕云车甫一下界，便自动化为了人间普通的马车，他们停落在镇子上一家最为荒僻的客栈外，霍城下车后四下观察了下，对周遭环境颇为满意。

安顿她们入住之后，霍城挥手在她们的客房外布下结界，再三嘱咐道：“我走之后，这结界会隐蔽你们的灵力波动，不要出门，更不要动用灵力。”他不大放心的看了看离他们远远站着的少女，注意到她紧攥的拳头，似乎想到什么，淡淡道：“如果，你忍得太难受……”

说到这里，他忽然拔出腰间的匕首，霍雪芽惊叫道：“哥哥！——”

只见他面不改色的用匕首割向手掌，随后快速从他们随行的包裹里拿出几个装着丹药的小瓶子，利落的将里面的丹药倒出来后，他用掌中血灌向那些空瓶子。

远远站在客房角落里的少女瞳孔微缩，震惊的盯着他掌心深可见骨，血如泉涌的伤口，双瞳微微泛起血红色的奇异光芒，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只是微微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瞳色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她抿着唇走过来，双手颤抖着撕下自己的外衫一角替他止血，但那些散发着馥郁香气的鲜红液体还是沾的她满手都是，她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你不用这样，如果真的忍不住，我会去找一些动物的。”

霍城摇头，“动物的血，满足不了你。”

少女笑笑，“我会努力适应的。”她咬着唇极力忍耐，红着眼圈低声说：“我不能喝人血，一旦我变成了那样的怪物，就不会再有家人接受我，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在场几人都被这句话触动，就连霍雪芽也忍不住撇撇嘴道：“可别真把你自己当成传说中的旱魃了，大不了我一会儿去街上帮你买几只肉鸽回来，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只要你不害人，不伤害我哥哥，我也不是不能帮忙。”

霍城盯了霍雪芽一眼，霍雪芽收到自家哥哥的死亡凝视，安静闭嘴。

“这点血于我性命无碍。”霍城并不勉强，无所谓的淡淡道：“总之，我是自愿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扶着唐明明出了客栈，末了再度回头嘱咐，“不要出这间客栈，不要动用灵力，衍州有一位地仙，若是让他察觉到你的存在，结果不用我多说吧？”

少女乖顺的点头。

霍雪芽已然自顾自躺在了床上，伸了个懒腰道：“放心吧，我会看好她的，若是她不听话要出去，我就用银笼把她圈起来。你只管照顾好唐姐姐就是。”

“不许用银笼。”

“好好好……”

等到霍城和唐明明离开，霍雪芽在床上翻了个身，嘟囔，“真啰嗦……”，见到角落里的少女要走出房门，又急急坐起身道：“你去哪？”

“回我自己的房间。”少女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冷漠，双瞳也流转着妖异的血色光影，她眼也不抬的道：“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霍雪芽发现霍城离开之后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为了避免睡到半夜就被人咬了脖子，她对此拧巴的点点头，说：“哥哥方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就在自己房间里好好待着罢，今日太晚了，明日我再去替你寻些动物的血食回来。”

“有劳。”少女点点头，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点笑意，“谢谢。”

霍雪芽想起自己之前切掉了她的右手，被她这一谢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啦……是我要说对不起才是。不过……那种情况下，就算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不会手软的。”

少女并没有责怪，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便回了房间。

而通过凡世入口顺利进入子时街的霍城和唐明明此刻却没有休息的功夫。

霍城是第一次来到这样光怪陆离的地方，但他对于周遭灯火通明只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热闹和繁华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致。

脸色苍白的唐明明见状不由揶揄了一声，“定力不错啊。”顿了顿，指着远方那条在黑夜中宛如明珠般的璀璨城池，轻叹道：“看到了吗？永夜之地最深处就是无回城，那里才是神明所在之地。”

霍城眯起眼仔细打量起来。

那个地方显然很远，却又在黑夜中熠熠生辉，仿佛世界上最亮眼的明珠一般，而连接那颗明珠的丝带，便是这灯火通明，纵横交错的百里长街。

街上既有千丈楼阁，又有方才及腰的小巧店铺，红色灯笼成排的在风中摇曳，昏暗的光影飘落到地上，同形形色色的影子交融在一起，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霍城驻足观察了下周遭来来往往的身影，果然没有一丝人气。

诡异的是，这些鱼龙混杂的各界异士聚在这里，竟然出乎意料的和谐。

唐明明知道他的困惑，虚弱的解释道：“这里是永夜之神的管辖之地，不会有不长眼的在这里放肆。”她咳了两声，道：“即便是这样，凡人误闯进来也只能沦为猎物，还是小心为上。”

霍城点头，“我们直接去无回城吗？”

唐明明乐了，“做什么美梦呢，子时街有百万群众，要是都能自由进出无回城，神明岂不是要被烦死了。”顿了顿，她道：“而且要见羌无和太阴两位神尊，要先经过无回城神殿之下的九位魔神同意，不过，我们也不需要直接见到两位神尊，只要我们把这个消息传给他们就行。他们会主动来见我们的。”

霍城道：“所以？”

唐明明道：“跟我来。”

因为受了重伤，无法施展御风之术，经唐明明的授意，霍城带着她御风飞往子时街深处的一条宽巷，这条巷子年代久远，很多木制建筑看起来颇具历史感，而且只有寥寥几处灯火，但人流却不减反增。

甫一落地，唐明明便有些晕眩，霍城正要帮她输送灵力，唐明明却摇头，“省些力气吧，一直这样，你也撑不了多久。”

霍城却没听她的，一边输送灵力一边轻描淡写道：“你还要带我出去。”

唐明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放心，我死前一定把你送出去。”她指了指巷子深处的一家古朴老店，对他道：“看见那家叫做奇巧阁的首饰店没，它是子时街上历史最早的一家店，在神界也是尤为出名的，传说羌无和太阴神君大婚时便是这家店铺为太阴神君打造的头冠。总之，这家店的老板虽法力不怎么样，人脉却四通八达，更能自由出入无回城，若由他来传递消息，最是方便。”

霍城懂了。

两人默契的走进奇巧阁，店里陈列的首饰无不光彩夺目，小小的店铺里，客人竟然多的站不下脚。

几个看起来像是帮工的小男孩正有条不紊的招呼着客人，不时重复，“本店不售现货，诸位客人若有看中的式样，请提前三个月预定。”

唐明明看着周遭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十分满意，她很合适宜的在人群中踉跄了一下，下一秒便倒在了柜台前吐了口血，霍城心领神会的闪身过去将她扶起，急声向柜台前招呼客人的小男孩道：“你们老板如今在何处？”

“这……”小男孩犹豫的看了一下倒下去的唐明明，道：“我们这儿可不是医馆，你们找我们老板做什么？”

唐明明在一片瞩目中慢慢抬头，“我们在凡间姑射城见到了公主殿下，但我被不死国的国君所伤，如今性命垂危，恐怕不能去面见羌无大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了。”

小男孩怔愣在原地。

在场众人也怔愣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才有人讷讷问出声，“哪个公主殿下？”

霍城接道：“自然是羌无大人的女儿。”

众人皆惊，甚至有人失手打碎了价值千金的钗环。

“苏叶公主！”

没有人再看首饰了，店里一片乱哄哄的窃窃私语。

“苏叶公主还活着……”

“此人所言不知是真是假，善见城和无回城找了那么多年，也未寻得公主殿下，他们二人不过是法力短浅的巫族人，怎会有这般运气？”

“不过，看她这伤，倒不似作假。”

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奇巧阁二楼的一道暗门悄然打开，从上至下传来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让他们来二楼吧。”

小男孩听了这话，当即便应了声，随后和霍城一起扶着唐明明上了二楼。

二楼的暗阁里，灯火不似一楼晃眼。

偌大的内室里，入眼全是各种打造首饰的工具，还有整齐摆放着的珊瑚、珍珠、千年紫晶等首饰原材料。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放下手中敲敲打打的工具，架起鼻梁上的水晶片细细瞧了他们一眼，问道：“消息可当真？”

霍城道：“当真。”

“公主殿下如今在哪？”

唐明明抹掉唇角的血迹，道：“您可否带我们面见羌无大人，公主只愿见父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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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