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小七密信。”杨灵取下雪白信鸽脚上缠着的小竹管里的密信,递到黎老先生面前。
黎老先生匆匆扫过小小信笺,侧头问杨灵,“阁主那边回复了吗?”
“阁主在收到先生的消息后已经第一时间安排小五小六支援小七,南山这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嗯,好,小七去了,有谁在溪山这边保护小姐吗?”
“有,阁主安排了小四过来,”
“那也罢了,对了,查出流言是谁传出的了吗?”
“查出来了,是里正那边最先传出的。”
“里正?”黎老先生半眯双眸,眺望远处透亮的晴空,“他传这流言有什么用意……”
“先生,需要我去查吗?”
“不必,”黎老先生摆摆手,“他那头有人盯着,我们不要打草惊蛇。”
“是。”
不一会儿,一个书童拿着一封密信递到黎老先生面前,“阁主交代这封信今晚务必送到苏三小姐手中。”
黎老先生接过薄薄的信封,垂眸思忖半晌,低低叫了声,“小九,送信。”
夜已掌灯,苏憬在书房和苏恒、苏悕探讨今天黎老先生布置的作业,苏颜沫心绪不佳,早早地就回房间埋头闷睡去了,苏颜妤收拾完杂事,洗净手才推开房间门。
房间昏暗,只有一盏油灯烛火摇曳,点亮一小片静极、暗极的空间。褪了漆的四角方桌上一封无名收信人的浅棕色信封突兀地却又自然地出现。苏颜妤微微一勾唇角,伸手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封她熟悉的笔画和字迹,寥寥几行,道尽前世今生。
“要回信吗?”
红色的小火苗欢快地扭了扭身子,好似在回应苏颜妤的轻声低语。
“告诉他,我去。”
火焰跳跃得愈发欢快,窗外一道黑色残影拂过枯黄干瘪的梧桐叶,带走瑟瑟秋意。
帘动铃响,柳仲穿过抄手游廊,神色难看地敲开了正准备与侍妾耳鬓厮磨的柳晗房门。柳晗披上外衫,脸上情动的潮红还未褪去,带上房门,两人一同挪步去了旁边的书房。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做这些事情。”柳仲眉心紧皱,显然非常看不上柳晗这时候的不务正业。
柳晗一撩披散的发,笑容暧昧,“大哥,**一刻值千金,再说了,东西不都已经转移完了,替罪羊也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明日他们把花田处理干净了,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柳仲对柳晗这种老神在在的调调颇为不耐烦,“行了,我刚收到消息,柳青青死在猪屠夫床榻上的事情已经定案了,猪屠夫过几天就会被斩首处死,念鱼这条鱼也已经抛出去了,以岐县捕快的速度,最晚明日就会查到那个老头的身上,那个老头处理了吗?”
柳晗眼尾轻佻,胸有成竹,“放心,已经处理好了,等他们找到那个老头,案子就能结了。”
柳仲闻言,点了点头,想起自己那位父亲,又忍不住询问,“那位这两日有什么动作吗?”
柳晗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两日他倒是安静,除了前日和我说了几句,剩下的时间都在书房,一日三餐都是人送进去的。”
“整日都呆在书房?”柳仲舒展的眉又紧皱起来,“他身边那个小书童呢?也是整日呆在书房?”
“……他倒是出去过几趟,跟踪的人他就去了镇上的书斋,每每去,都是空手而去,拎一摞书回来,其他的,也没什么异样。”
“派人继续看着,时辰到了就送人上路。”
“我知道的,大哥放心,我找的人绝对靠谱。”
“瞧你德行,母亲这两日正为这事愁心,你注意些自己的言辞,别冲撞了母亲。”
“谢大哥提醒,我心中有数。”
柳仲甩甩袖口,指了指柳晗书房新增的一个玉瓷青花如意耳瓶,眉尾一挑,“我怎么不记得你书房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如意耳瓶?”
柳晗神色微闪,唇角的笑意有些凝固,“是前两日下面的人孝敬的,我看着还不错,就摆上来了。”
玉瓷瓷面光滑,花纹细腻,一看就是上品。
“也罢,明日之事,你切记按计划行事,万不可出差错。”
“大哥放心,我晓得的。”
送走喋喋不休的柳仲,柳晗迫不及待跑回卧房,急哄哄地想要继续刚才的事。
身|下女子娇软的身子柔若无骨,雪白的皓腕带着一个金灿灿的赤金镶玉手镯,伴随着床上律动叮铃作响。良久,浓郁的麝香充斥着小小卧房,柳晗满头大汗地披上里衣,饮下杯中半盏清茶。
“你这个小贱人,这功夫是越发的厉害了!”柳晗双目赤红,浑身上下冒着热气。
“伺候公子是奴家的职责,奴家自当使尽浑身解数使公子满意。”女子声线柔媚甜酥,酥酥麻麻,就像带着小勾子的摄人引线,勾得人心荡神驰。
柳晗赤红的双目涌上一股疯狂的欲|念,一口饮下杯中刚到的茶水,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塌上,上下其手。
女子一面讨饶一面点火,酥软的讨饶声更是激起了柳晗激狂的欲|望,“讨饶可不管用,老子就是要躺在下面叫嚣!”
女子狭长的美目极快地掠过一抹冷色,薄如红樱的娇唇却说着令人痴狂的求饶。
夜还很长,一处疯狂一处惊狂。
“小八,处理干净了?”一身猎猎黑衣的暗卫双手环胸,半垂眼眸看向城墙下十四五岁的少年反手一剑解决掉最后一个脸巾蒙面的黑衣人。
“搞定!”被称为小八的少年向着城上之人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整齐的小白牙,“二哥,这个老头怎么办?”
“自然是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小八一收手中利剑,黑白分明的双眼露出些许少年的孩子气,“我来我来,我最喜欢做这事了!”
一夜辗转,苏颜妤半睡半醒熬过了一晚,早起的时候,有些精神不济。
“妤儿,昨晚没睡好?我看你精神不是很好?”苏启平端上两碗白粥,担忧地询问神色萎靡的苏颜妤。
苏颜妤打了一个哈欠,泪眼朦胧,“昨儿风打,敲打着窗户,声响太大,所以没怎么睡好。”
“咦?是吗?我昨儿睡得挺好的?”苏颜沫咬了半块薄饼,含糊不清发言。
苏启平笑道,“你三姐姐那边的有个窗户这几日松了,风一吹就会响,你们中间隔了一个房间,自然听不到。今日我要进城,等我回来把窗户修一修,晚上让你睡个好觉。”
吃过早饭,苏憬照例带上小书包前往黎老先生家习学,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有个人陪他一起去。
“三姐姐,你若是想借书看,我可以替你借的。”
虽然农村没有大家贵族这般规矩森严,但女孩子越是长大就越是不方便随意出门,苏颜妤今年十三,说大不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正是准备在家等待父母安排待嫁的年纪。
苏颜妤扬了扬手中的古籍,笑道,“无妨,我也刚巧有些问题想向先生请教。”
到私塾的第一件事是放下书包开始晨读,把今日要学习的知识点先进行预习,这和现代的晨读不谋而合,曾经让苏颜妤一度怀疑黎老先生是不是某个时代过来的人。
“先生,苏三小姐到了。”杨灵掀开薄棉帐幔,将人引进书房。
眼见着杨灵自觉退出房间,苏颜妤开门见山,“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的。”
黎老先生苍老的眼皮小小张大,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要见的人不在溪山村,在岐县,后门已经准备了马车。”
“多谢。”苏颜妤后退半步,深深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出门。
黎老先生望着小女孩消失在幕后的背影,掩在宽大袖口下的干瘪手中微微攥紧,风干的唇瓣微微启合,声音轻若蚊蝇。
小院的后门是一片隐秘的小树林,鲜少有人经过。刚出后门,就见一辆普通的平顶独驾小车停在不远处,车头坐着一个身穿玄色暗纹比甲的年轻男人,他一见到苏颜妤在杨灵的带领下走出后门,眸光一闪,二话不说跳下车,大步走到苏颜妤的一米前,弯腰行礼,“苏小姐,我是南橖,阁主派我来接苏小姐进城。”
苏颜妤掩下心中狂跳的心率,面上平静地点头踏上马车。
通往岐县的车程不长,不过两刻钟时间,马车就穿过热闹的集市驶入一条越发清净的小巷。马车咕噜咕噜驶过青石板,一股熟悉的幽香,轻轻柔柔,若有若无,若隐若现,好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窈窕淑女款款迎面而来。
很快,车停下了,南樘礼貌地敲了敲门框,将苏颜妤请了下来。
小巷幽深,沿墙而去一痕油亮青苔,斑驳的石墙缝间偶有几株青翠的嫩芽探出脑袋,一窥外界清景。
擦得油亮的榆木小门被打开,身穿桃红薄棉比甲的俊俏丫头低眉顺眼,礼仪周到地朝苏颜妤行了一礼,轻言细语,“苏小姐,这边请。”
南橖一见不是该来的人,赶紧阻止,“紫苏姑娘,苏小姐是夫人的客人,你这是……”
被称为紫苏的丫头微微一笑,“我知道,这是也是夫人的意思。”
苏颜妤眉峰一挑,却不言语。
苏颜妤跟着紫苏穿过抄手游廊,走过几个角门,才进到了一个装饰精巧却不显得俗气的厢房内。
房间里燃着淡淡的暗香,香味清雅悠长,凝神静气,左侧小书房里,一张花梨雕花木桌案上随意放着几本为读完的书卷,笔架上挂着几只狼毫笔,砚台里还有未干透的墨迹,一块小巧精致的珍玩墨被随意搁置在砚台边,桌旁的青花白底纹的帽筒里,斜斜插着几幅画,高几上摆着盆修剪得体的苍翠松柏。
一个二十岁左右,身着浅色流云织锦长袍的男子,身形颀长,慵懒地倚靠在窗边,手上捏着一朵精心制作而成的粉白色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