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离开以后,鸿蒙发了好大的火。
起先鸿蒙还当自己真会错了意,看着同良宵在拥吻间弄乱的床铺,鸿蒙戴上面具,命人去找愿意侍寝的女子。
建都这么多年了,鸿蒙的寝殿一个女子都未踏足过,更别说侍寝。况且此时不过辰时,太阳也才刚出来。
平常若是卡布在此,定然敢问上几句,然而现在,那办差的人就是长上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开口,领完命立即就去了。
给鸿蒙大帝侍寝,自然得找良家女。可这事又涉及鸿蒙大帝的声威,不能强求,更不能过于声张。于是那办差的人绞尽脑汁跑断了腿,终于在午时带来了十几个女子。
这十几个女子如花似玉。或温婉大方、或天真可爱,总之各有韵味。办差的不知鸿蒙的喜好,挑着各类容貌姣好的全都带来了,可是当这些女子到了殿外,鸿蒙站在门里只看了一眼就让她们走了。
末了,鸿蒙又命人去找愿意侍寝的男子。办差的领了命,又连忙去了。
一直到了酉时,太阳将要落山了,领了差的终于将人送到了殿外。
十来个男子,英气勃发有之、文质彬彬有之,总之皆有各自的风度。
彼时鸿蒙的寝殿里头已经点了灯,他戴着面具坐在桌边,朝门外看了一眼,命那些男子全都进来。
等这些人到了殿内,鸿蒙掌灯将他们的脸挨个看过去,心里没有一点的波澜,干脆坐到床上去了。
床前轻纱半垂,鸿蒙坐在床边看着他们,又让他们全都脱掉了衣服。
可这些人全都照办了,鸿蒙却又轻声叹气。
他曾说过要拿得起放得下,只是对良宵的贪恋倒是叫他忘了早就明白的道理。
果真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强求。
鸿蒙摆摆手让他们全都退下,只觉这一天疲累至极,身体往后一倒躺下了,可后背忽然隐隐一痛,不知有什么东西硌着他。
鸿蒙摸出来一看,是一个极为精巧的小药罐,里头装着用兔子草磨好的药泥,其间不知还混了什么东西,总之像温柔的月光聚在一起,闪烁着微光。
鸿蒙这床铺今日一天都没整理过,除了他自己,躺过的只有良宵。可他让良宵走,良宵果真是抬脚就走,连头都没有回。
鸿蒙想到此处心口一痛,抬手就把那药罐扔到了床脚。
兔子草,也不知那只毛茸茸的兔子良宵带走没有?于是鸿蒙又起身往隔壁的院子去了。
黑夜已悄然来临,一牙弯月高挂在天空。
不过一个多月,院中那些移栽的桂树已郁郁葱葱。
鸿蒙到了院中一看,见常日在夜晚就会亮起灯的屋子一片黑暗。他走进去,果真是一点良宵的痕迹也没有了,更别提那只兔子。
“好、好。”鸿蒙几乎冷笑,一把掀翻手边的桌子,将屋内所有的东西全都给砸了。
他动静实在是太大,守在院外的侍从吓了一跳,全都冲到了院门口。
这时候鸿蒙已经出了屋子,他脸上戴了面具,谁也看不出他的悲喜,只听见他沉声说:“全都给我挖了。”
他指的是满院的桂树。
鸿蒙的命令,侍从们无有不从。可就在他们挥动着铲子开挖的时候,夜空中忽然天雷滚滚。
不似往日雷响之时的阴云密布,此时夜空仍旧明亮,星辰依然闪烁,唯独那轮月牙忽然黯淡变成了血色。
本以为那雷声很快就会结束,可竟是持续不断,且那雷鸣靠近南海方向,在轰隆之时,闪电竟是将南边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侍从们见天有异象,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惊惧不已,全都吓得停下了动作,有一个胆大点的憋了半天终于鼓起了一点勇气,在那轰隆的雷声中问道:“陛下,还、还挖吗?”
鸿蒙心口剜出的伤口血淋淋一片,他向院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挖,挖干净了才好。”
那雷声仿佛要劈开天地,一直到鸿蒙回到寝殿的时候还在持续。
殿门大开着,鸿蒙抬脚迈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是连鞋也忘了穿。
还真像失魂落魄一般。
“呵~”鸿蒙自嘲一笑,往床边去着,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却忽然跳到了他的脚边。
鸿蒙脚一顿,心忽然狂跳了起来,脱口问道:“你主人呢?”
那只毛茸茸的兔子听到这句话,头拼命往鸿蒙腿上撞,好似要把鸿蒙撞出门外去。
鸿蒙见它像是发了狂,捉着它的耳朵将它提了起来,却发现它在流泪。
鸿蒙没养过什么动物,见状学着良宵的样子把它抱进怀里摸了摸头,可是直到那雷声结束,鸿蒙怀里的兔子都没有停止过哭泣。
良宵在去往南海的路上时,八十一道天雷骤然而降。
他没有防备,第一道雷就直接将他劈得皮开肉绽倒在了地上。
等到八十一道天雷将良宵轰完,良宵彻底没了意识。再醒过来时,已身在白龙的海底龙宫了。
彼时的良宵尚不能动,只有眼睛勉强能睁开。
湛蓝的海底,月光柔柔透下,鱼群在良宵眼前摆尾,游来晃去。
良宵看着看着,无声笑了起来。
白龙坐在良宵旁边看着他这副模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笑什么?你知不知道你都焦了?”
良宵躺在柔软的海草上,目光朝白龙移过去,“这就是你说的挠痒痒?”开口,声音嘶哑无比。
“不然呢?”白龙说,“我是龙,皮糙肉厚,又有龙鳞做甲,本身也能降雷,当然要比你强多了。”说完又看良宵的脖子,嘟囔道:“我看你是脑子被雷劈坏了,都昏得一无所知了,还要用月光将这牙印死死护住。怎么?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烙印,能比你的安危还重要?”
良宵笑了笑,哑声道:“那你别管。”
“哈!我别管?”白龙跳了起来,“要不是我将你扛回来,你指不定还在沙滩上昏着呢!”
良宵理直气壮道:“那我还不是为了给你送月桂酿?”说完又叹息,“好几十瓶呢,皆是藏了千年的陈酿,却全被雷给轰了,真是可惜。”
白龙听罢,馋得咽了咽口水,好一阵心疼,气道:“能不可惜吗?轰得连渣都没剩,我扛你的时候一瓶都没见着……”说到此处,突然“哎呀”一声,忙道:“你养的那只兔妖呢?不会被雷轰成渣了吧?”
“它没事。”良宵眼睫一动,瞬间没心情跟白龙谈笑了,喃喃道:“应该是去找他了。”
“他?”白龙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哼了一声说:“这是怎么了?连人家名字也不叫了,以前来我这可是鸿蒙长鸿蒙短,总让我同你讲人家的那些英雄事迹。”
良宵苦笑道:“还不是之前听你讲多了,才会好奇……”
以前良宵哪里知道鸿蒙这个人?还不是有一次听白龙无意中提起,说人间有个鸿蒙大帝,虽然传闻都说他面目狰狞丑陋,可实际上面具底下的真实容貌举世无双。最主要他英雄少年,有一颗勇敢的心,竟是能以凡人之躯从万狼坑里活下来,还带领众多的奴隶建立了自己的国邦。
良宵起先只不过当成故事听听,没真的太在意。可是后来有一次,良宵在月宫实在待得无聊,便乘着月光去了西荒大漠闲逛。
茫茫黄沙不见人影,良宵便无所顾忌地现了真身。
细沙绵密,良宵光脚行走其间,在一步一陷间只觉得自由自在,可他哪知会遇见鸿蒙?
当时的鸿蒙戴着面具,良宵想起白龙口中的鸿蒙大帝,便带着几分好奇靠近了。
他见鸿蒙饮血止渴,想到白龙说的万狼坑,好奇鸿蒙是否曾在狼坑也经常如此。他不由走近,忘了自己现了真身这件事。等到鸿蒙发现他,他已来不及隐去真身。
那时的良宵对鸿蒙只有好奇,自大漠离开以后也没有再同鸿蒙见面的打算。他只是偶尔会顺着月光在世间遍寻鸿蒙,去窥探鸿蒙真实的容颜。
良宵知道鸿蒙在天南海北地找他,可神明不可介入人间的因果,良宵并不打算现身,只是在鸿蒙每每无眠起身去往殿外的许多个夜晚,良宵都会隐去真身站在鸿蒙的面前。
直到白龙约了良宵在喜相逢的茶楼见面。
那时良宵还没有发现自己已对鸿蒙有了许多的不舍,只是每一次都会答应鸿蒙次日相见的邀约,直到他发现自己真的快要放不下,这才狼狈地逃了。
当鸿蒙最后一次去往喜相逢的茶楼等了半夜最后独自吞下早已冷却的茶水时,一直隐去真身坐在对面的良宵,连亲口告别的勇气都没有。
“早知道我就不给你们搭这线了……”白龙见良宵沉默着,叹气道:“自你那次从喜相逢的茶楼跑了,三天两头就来找我喝酒,每次你醉了喊的都是鸿蒙的名字。哎!我第一次在海边找鸿蒙,本来是为了报恩帮他,因为我知道他在到处找你。但上次在游呼小镇,可是因为你天天醉在我这龙宫里头念叨我才故意引你见他,哪知会成了今天这样!你瞧瞧你被雷劈的!”说完垂下头,一副无比自责的模样。
良宵的思绪终于在白龙的言语间从过往中抽离,看了一眼白龙说:“今天不管哪样都是我造成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别自作多情了。”顿了下又问:“说到报恩……鸿蒙知道你的身份吗?”
“那不能吧?”白龙拧眉想了想,说,“当年达晖从一个老巫师手中救了我,我怕以后报恩寻不到人,就吐出一口龙息化成了一根红绳送给了他,哪知他那么短命,老早就死了。不过达晖把这红绳留给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鸿蒙。可我见鸿蒙这么多年,一直只将这红绳当做自己父亲的遗物,好似对过往之事并不清楚。”
良宵醒来有一会儿了,终于缓过来一点,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哎?”白龙倒不关心良宵的头能动了,忽然憋着笑看良宵。
“怎么了?”良宵纳闷。
“鸿蒙……鸿蒙……”白龙嘿嘿一笑,“你怎么又肯叫他名字了?”
良宵自己也失笑,朝白龙瞥了一眼说:“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你管得着?”
“你醉时喊得都是我的鸿蒙、我的鸿蒙,肉麻地要死,我自然管不着。”白龙一脸嫌弃地说着,说完又一屁股坐回了良宵身旁,好奇道:“你快说,你刚才醒来的那会儿,到底笑什么呢?”
良宵闻言道:“第一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我怀里还抱着兔子呢。”
“可你说兔子没事。”
良宵笑道:“所以这就证明,如果不像你那般主动去扛,天罚除了正主,不会伤害他人。”
白龙不解,“那又怎样?”
良宵笑笑,目光透过海水望向了海面,话锋一转说:“白龙,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如果错过,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呢?”白龙跟着良宵往海面上看。
彼时月光正在海面上渐渐暗淡,天就快亮了。
良宵躺在海底,目光顺着遍洒人间的月光寻找,见此时的鸿蒙已戴着面具,身披铠甲,率领千军万马往游呼小镇的方向去了。
良宵的视线随着月光在鸿蒙的身上停留,他借着月光亲吻鸿蒙冰冷的面具,倾听他铠甲下的心跳,无比眷恋地说:
“白龙,如果我说我放不下他,还想去找他,你会笑我吗?”
记者:请问两位是怎么认识的?
鸿蒙:在沙漠里头,我对他一见钟情。
良宵:经朋友介绍。
白龙默默飘了过来:相亲,他俩本质上是相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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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