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伤势已经稳定,能够下地以后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他之前率兵去往西荒大漠攻打雅格拉族,回程途中又在游呼小镇多待了几日,期间积攒下来的待办事宜着实不少。
鸿蒙在卡布离开以后,戴着面具出去见了一些不得不见的人和必须亲自前往处理的事宜,最后直接把处理要务的地点挪到了良宵的那个院子。
他也不进良宵的屋,只是命人把堆积如山的案牍搬来摆在了新种的桂树下,便头也不抬地去忙了。
良宵见鸿蒙事务繁忙一直没有打扰,可是鸿蒙伏案直到深夜好像也没有要休息的打算,良宵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担心着鸿蒙的伤,到底忍不住走到了树下提醒。
“夜深了,该歇了。”
言语间,良宵怀里的那只兔子也跟着蹦到了鸿蒙的桌案上,还把鸿蒙手里的笔给撞掉了。
鸿蒙等的就是良宵的这句话,佯装不适地捂了下心口,点点头起身就走,一句话也没跟良宵多说。
次日卡布带着许公来见鸿蒙的时候,鸿蒙已经在良宵的那个院子伏案多时,且同往常对外的时候一样,戴上了那副獠牙面具。
许公头一次看见鸿蒙的这副面具,走进院子的时候吓了一跳。
传闻鸿蒙大帝面具上的獠牙是真正的狼牙,且那些狼牙全是鸿蒙在狼坑之时从活狼口中生拔下来的。
也难怪……
许公走近后朝鸿蒙行了一礼,笑说:“陛下总以这副面具示人,也难怪世间会有关于陛下容貌骇人的传闻了。”
鸿蒙淡淡道:“我戴了有这般的传闻,不戴定然又有那般的传闻。悠悠众口,我不在乎,怎么传,没甚所谓。”说完放下手中笔也不耽误,请许公坐下,直接就商议起了关于蒙赤牙起兵一事的应对之策。
游呼小镇位置特殊,流乐又是命丧于此,蒙赤牙要起兵,肯定会先冲着这里。而蒙赤牙集结奴隶、筹备粮草都需要时间,就算发兵,最快也得到初夏。既然同努尔哈察族的战事已不可避免,不如提前布防,主动出击。
许公将这些同鸿蒙一讲,倒是与鸿蒙的想法不谋而合,鸿蒙便命卡布提前到军营整顿人马,又颁诏任命许公去筹备粮草事宜了。
等到许公和卡布相继离开,东升的太阳才往天空爬了一点点,这时候良宵从屋子里出来了。
他像是一夜未眠又像是没睡好,总之发披在背上,打着赤脚先把怀里的兔子放出了屋子。
鸿蒙摘下面具往椅背上一靠,看画儿似的瞧了良宵一会儿,这才毫无歉意地说:“吵醒你了?”
良宵笑笑,倚在门框上倦倦地打了个哈欠,“陛下若真想让我睡个好觉,不如换个地方去忙?”
鸿蒙闻言眉一挑,提笔又去忙他的正事了。
狼嗥得知鸿蒙要派兵先去游呼小镇布防,主动请缨,鸿蒙有心历练狼嗥,便应允了。但狼嗥好胜心强又冲动冒进,鸿蒙便把卡布也派了去,顺带让卡布带上了许公筹备好的粮草。
这下许公无事可做,急忙来找鸿蒙。
“陛下,现下战事在即,不说监管粮草,起码允我随军,好尽一点绵薄之力啊!”
彼时春光明媚,满院桂树正蓬勃地舒展着枝叶。鸿蒙戴着面具坐在桂树底下,才把之前堆积的事务处理完,闻言道:“许公认为,此次一战,最该防谁?”
“自然是蒙赤牙。”许公急着请命,一时没反应过来。
鸿蒙说:“再想想。”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许公沉吟片刻,“陛下觉得,是雅格拉族?”
鸿蒙点头。
许公这才明白过来鸿蒙方才问话的深意,沉吟道:“如今我们同努尔哈察族开战,雅格拉族就有了可乘之机。但陛下要在西荒山开展贸易,雅格拉族恰好处于休养生息之际,冲着这个甜头,贸然出兵应该不会,但搞点小动作却不一定,的确不能不防……”
语一顿看向鸿蒙,恍然大悟道:“陛下未让我随军同行,莫不是想让我去西荒山?”
“不错。”鸿蒙对许公如此快速地反应十分满意,说:“西荒山地处偏远,土地贫瘠,民生艰难。此番除却交办你在西荒山开展贸易、布防雅格拉,我还想让你对西荒山那边加以治理。”
许公听罢立即道:“许某定当尽心尽力,只是……”他又把自己脚踝上的血藤环露了出来,再次道:“只是我曾为雅格拉族人,陛下真的放心交给我?”
鸿蒙道:“我既然请你辅国,就不在意你的出处。这事你早已告知于我,往后就不必再提。”末了又道:“况且正因你曾是雅格拉族人,才比我更加了解雅格拉族。故我相信,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陛下思虑周全,用人不疑,许某心服口服。”许公说到此处,把心底的感动和对鸿蒙的许多钦佩化作深深一拜,道了一句“许某定当全力以赴!”便领命离开了。
彼时天色已近黄昏,太阳正从西边掉落。鸿蒙忙碌了一天终于把面具卸下,他揉了揉眉心,见良宵一直没有出来,遂捂着心口重重咳了几声,便见紧闭的门扇跟着就打开了。
鸿蒙嘴角微微一勾,转而又换上了一脸疲态。
等到良宵终于走了过来劝鸿蒙去休息,鸿蒙却是靠着椅背坐定不动,只冲良宵说:“饿。”
良宵便只好陪着鸿蒙在院中用了饭。
一顿饭从日落用到月升,鸿蒙吃饱了又慢悠悠地给良宵的兔子喂了萝卜,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休息了。
春光短暂,鸿蒙如此这般赖在良宵的那个院子没赖多久,转眼就到了春末。等到国都大考结束,鸿蒙从考中的名单里头看到了顾云长的名字,不过顾云长的名字堪堪吊在末位,差点就脱榜了。
鸿蒙便特意要来了顾云长的文章,等翻看结束,鸿蒙发现顾云长的见解虽较上次有所长进,但略有些空言无补,便下令把他派去西荒山当了个小书吏。
鸿蒙日复一日的忙碌良宵都看在眼里,每日鸿蒙在院子里忙的时候,良宵都不怎么打扰,他很少出去走动,基本不见除了鸿蒙以外的任何人。
一日良宵提出要去找一下白龙,鸿蒙当即就捂着心口说:“你告诉我白龙在何处,我命人去请。”话说得诚心诚意,却是摆明了不让良宵离开。
已过半月,鸿蒙的伤一直不见好。良宵见鸿蒙像是一动就会扯到伤口,到底退了一步,把怀里的兔子交给鸿蒙说:“带它去南海边走一趟,白龙自会前来。”
鸿蒙新奇,却不多问,立即就派人去了。不料想他派去的人抱着兔子前脚刚回来,白龙后脚就来了。
“好久不见呀!”白龙嘿嘿笑着同鸿蒙打了个招呼,跟着就冲良宵嚷嚷:“你不知道我春日忙得要死,找我做甚?”
良宵真要找白龙,鸿蒙离开院子的哪一个夜晚不能化成几缕月光离开?
良宵不过是想让鸿蒙能在忙碌中适当停下歇歇,这才让白龙跑了一趟,遂冲白龙笑道:“无事还不能见见你?”
“我怎么不信呢……”白龙嘟囔着,转头就毫不客气地问鸿蒙要吃要喝。
鸿蒙有一段日子没见白龙,自然是好酒好菜地招待。他在院中桂树下布桌,用饭之时还诚心地邀请白龙留下,除却真把白龙当朋友,也存了一点私心——
有白龙在,良宵或许就不会离开。
哪知白龙酒足饭饱以后摆摆手,给鸿蒙掌心拍去了一个海螺,口中道:“以后有事你对着它说,我自会知晓。”转过头又冲良宵强调,“我近来忙得很,可别再折腾我!回头记得多赔我几瓶月桂酿!”语罢起身,拔脚就走。
鸿蒙见白龙急旋风一般转瞬就没了影,掌着手里的海螺研究了半天,最后把那海螺举到了良宵跟前,问道:“这海螺有何不同?”问的是海螺,眼睛一直看着的却是良宵。
彼时月色正好,星辰闪耀,满院的桂树正在温柔的夜风里轻轻摇摆。
鸿蒙有伤在身,酒是一滴未碰,倒是良宵陪着白龙饮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良宵饮酒发热的缘故,他身上的桂树香要比平常明显许多。且月色下的良宵本就格外动人,这会儿沾了酒就更是流露着平日不常有的恣意。
鸿蒙不禁就靠近了一些。
良宵平时在月宫,把那月桂酿当水喝,今夜这点酒自然不能让他吃醉,只是此时斑驳的树影落下来,投了鸿蒙满身,好似要把他吞进一片未知的黑暗中去,叫良宵心生忐忑,不由就捉住了鸿蒙举到面前的那只手。
“你……”鸿蒙意外,愣了一瞬很快回握住了良宵的手,“醉了?”问完身体向后退开了一些。
鸿蒙对良宵自然渴求,却并无乘虚而入的打算。
可在那一瞬间,良宵却差点失控。
因为鸿蒙目光直接,行为坦荡,叫良宵好不心动。然而天空一声惊雷乍响,明亮的星月随即就被阴云笼罩。
良宵还以为他的八十一道天罚要来了。
其实良宵自己倒不惧天雷,只是怕此刻天罚骤发,无端伤及了鸿蒙——雷霆之威,不是凡人之躯能够承受的。
好在那雷声转瞬即逝,雨滴拍打着枝叶很快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原来不过是一场急雨。
良宵在雷声中止住冲动,又在雨水中清醒,很快就抽手指向了那个海螺,解释说:“你就当它能千里传音吧。”语罢,袖做雨棚遮去鸿蒙头顶,直接把鸿蒙送回了寝殿。
这一夜,鸿蒙听着殿外的雨声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良宵在雷声中忽然苍白的面孔,不清楚良宵当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因何而生。
而良宵同样在无眠中溃败。
他又一次从心底抽出不灭的情丝,埋在了鸿蒙常坐着的那棵桂树下。
鸿蒙拿着海螺:喂喂喂,我要许个愿!
白龙:泥嚎,您请放。
鸿蒙:我希望良宵喜欢我。
白龙翻了个白眼:他本来就喜欢得要死。
良宵一把抢过海螺:My friend,不说话送你一万瓶月桂酿。
鸿蒙在一旁大喊:说实话我送你一万瓶!
良宵:My friend,You are my forever friend!
白龙沉默片刻:我必须做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