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缺 第7章 毛茸茸的卵

数不清的患者，同样的梦境，白沐阳怎么能就这样被说服。她一想到水草，想到河底，就想紧紧闭上眼睛。

但她还是跟球球走了。球球说，看过五楼她应该能明白一些什么。

她们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很安静，白织灯也沉默了，总之静的出奇。周围的门牌号仍然没有任何规律可循，让人很难确定这些房间号和之前的是不是一样，也很难有方向感。

走了没一会，眼前出现了一架电梯。白沐阳不记得这里有一架电梯。或许是因为上次走错了方向，这个地方到处都长得一模一样。

电梯内也是白色的大理石地砖，周围四面镜子，顶上是一片正方形的白炽灯。这栋建筑所有的空间都给人一种隔音很好的感觉，电梯门关闭后，这个小空间就与外面的隔绝开了。电梯的运行也没有声音，一切都静悄悄的。

如果仅仅是四楼和五楼的距离，那么直梯应该很快就到了。可是这电梯比想象中运行的要久许多。电梯门旁边指示楼层的显示屏一只显示着“4”这个数字，许久许久，数字终于跳到了“5”。白沐阳感觉这电梯上升了至少20层的高度。

“姐姐，跟我来。”球球走在前面，率先出了电梯。

白沐阳设想过许多次5楼的样子，但她看着球球慢慢上升的身体还是感到诧异。

电梯通向一截螺旋楼梯。

楼梯的宽度与电梯的宽度一致，每一阶楼梯都窄而高，绕着中央细细的柱子盘旋着向上。

球球走的很熟练，一蹦一跳的向上。白沐阳却很怕走这样的楼梯，感觉随时都会摔下去。或者上面的人在某个时候没站稳而摔下来，把自己也撞下去。想到这种种跌落的可能性，白沐阳扶着墙壁小心翼翼的把上半身折回去看。身后的电梯门早就关上了，门与周围的墙关闭的严丝合缝，甚至会令人产生错觉——从来没有过什么电梯，那个位置伫立着一道空空的白色墙壁，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死路。

越往上走，光线就越暗。当光线几乎完全消失的时候，球球说已经到了。

白沐阳往上走，看不清脚底下的阶梯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但好在她跨过最后的几级阶梯后，她终于到了。

眼前是巨大空旷的圆形大厅，大厅的中间有一个球状物体散发着淡黄色的光线。四周很暗，但能感觉到这是个巨大的大厅，有着很高的拱顶，拱顶的顶端由于太高，距离光源太远而黑漆漆的。

“那是月亮吗？”白沐阳问道。

“是的姐姐，那是月亮。我们也叫她孵化器。”

“什么器？”

“孵化器，姐姐。”球球说着，拉起白沐阳的手，向着那个黄色的光源走去。球球问道：“您知道孵化小鸡吗，就是养鸡场一直干的那事。”

“你是说把鸡蛋放在一个温暖的地方，生出很多小鸡？”白沐阳一头雾水。

“是的。简单来说，是这样的。实际上的操作却要复杂的很多。”球球继续说道：“只有健康的鸡蛋才能孵化出小鸡，孵化的时机需要在七天之内，同时温度和湿度也很重要。”

“我不明白，这个月亮，能孵化什么东西。”

“你。”球球说，“还有那些像你一样的人。”

“你是说这个疗养院里的其他病人吗？”白沐阳问。

“是的，可以说是病人，异常的人。”球球点头，“姐姐，你看周围。”

如果说对于刚刚进入大厅的白沐阳来说，这间屋子太过暗了的话，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对白沐阳来说，她能看见更多的东西了。更多的，那些之前藏在黑暗中的东西。

那些东西并不可怕。她现在能看清楚，这间大厅似的屋子地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圆形的边缘围着4米多高的墙壁。拱顶均匀的涂着白色而光滑的漆，中心月亮的光源照在拱顶光滑的表面上，形成了一层柔和的黄色光晕，看起来毛茸茸的。大厅也并不是完全的空荡荡的，大厅内错落的随意漂浮着一些更加暗也更小的黄色光源。有的光源是小小的球体，而大多数是残缺的球体，就像是未满的月亮。

“这些小一点的东西我们叫做‘卵’，孵化器会挑选合适的‘卵’进行孵化。”球球走到一个小小的上弦月旁边，“像这个，是刚刚成型的‘卵’。那些已经成为饱满球形的是即将成熟的卵。”

“卵是哪里来的？”

“孵化器会挑选合适的卵。就像鸡蛋中受精卵，只有最合适的，最优秀的或者最幸运的才能被选中成为一个卵。”球球的语气显得有些可惜：“当然了，并不是每一个卵都那么幸运，没有被选中的，或者孵化失败的也有许多。”

“失败了会怎么样？”白沐阳追问。

球球看着白沐阳，就像是她口中传出的是来自外星的语言，少女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孵化失败，老实说，孵化失败的后果，我也不知道。”球球说，“没有人会在意失败会怎么样。总之，失败的卵会消失。”

“你毫无疑问是成功的那个，孵化成功，精神和身体也不是畸形。你很幸运。”球球说：“你是被选中的许多中的一个。”

听完这些，白沐阳心里泛起一阵寒意。四周的光球无声的漂浮着，像是一个宇宙，这个宇宙中只有形态各异的月亮。她伸手想去触碰其中一个小小的光球，那是一个饱满的小月亮，表面有着象征着月亮的沟壑。她用手指靠近，光球的周围散发着寒意，像是周围有着某种向外排斥的磁场一般的向后退去。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选择我？”白沐阳问道。

球球大大的眼睛看着白沐阳，偏着头，笑了笑，似乎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你足够特别，姐姐。孵化器从不做错误的选择。”她语气天真无邪又冰冷，像是在叙述某种自然法则：“只有足够特别的人，才能成为未来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