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缺 第10章 回家

“回家啊，怎么了？”

“你的家在哪里？”大个子认真的问。

“A市五米街道32栋12层西户。”

“她也还记得。”大个子向那个姑娘说道。

“你知道A市该怎么去？”

“不知道。”大个子有些失落。靠在旁边墙上的姑娘起身，招呼白沐阳：“来这里吧，先暖暖身子。”

姑娘告诉白沐阳，自己的名字叫李青青，在流浪者之家有一段时间了。李青青留着柔顺的过肩发，刘海剪成姬发式，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袖薄上衣和宽松的睡裤。个子不高，163左右。李青青带着白沐阳从玄关站起来，走到屋子的一间卧室。卧室看起来面积很小，但却温馨。

她示意白沐阳坐在床上。卧室可以称之为家具的只有这一张床，窗户自然是没有，床的旁边放了一张厚实的地毯。地毯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画着中世纪的花纹，意外的很干净。

李青青站起来，叫大个子一起进卧室，然后把卧室的门仔细的从里面反锁。他们确认门已经锁好后，掀开了地毯。地毯下面一道小门，打开后是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大个子打头，然后是白沐阳，李青青在最后。三个人一起进入了那道小门。

通往地下的路并不长，很快他们就到了地下大厅。在寒冷的夜里，地下空间反而让人觉得很温暖。地下空间很大，白沐阳估计，这个面积远远大于流浪者之家的小屋地面上看起来的那个样子。地下空间的灯光很暗，人们三三两两的围在暖炉旁边，也有一些在桌子旁边坐着，有一些坐在地上。

他们三个找到一个角落的小桌子坐下。

“你喝点什么？茶，牛奶还是咖啡？”李青青起身。

“给我一点热水就好。”白沐阳说。

没一会，李青青端着三杯水回来。

“你说的A市，是什么样子？”李青青问。大个子也端着热水，看向白沐阳。

“A市就是... ...”在那个城市生活了二十几年，真有人问起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白沐阳边思考边说，“其实和这里差不多，马路上有很多车。商业街在周末的时候堆满了人，大家购物。也有各种餐馆，像火锅店啦，西餐厅，烤肉店之类的。”

白沐阳说了半天，似乎没说到重点。那两个人静静的听着，等待着他们想要的信息。

“我从小在A市长大，上学也一直在A市，没去过别的地方。”白沐阳有点词穷。她想到皮衣老太太说的事情，老太太称这个地方为月亮城，还说这里只有月亮，没有太阳，于是试探道，“我很喜欢和朋友在晴朗暖和的日子出去走走，我喜欢太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等等，”大个子努力压着震惊，“什么样的太阳？”

“太阳就是太阳啊，很亮，暖暖的。中午的时候，太阳会升到天空的最高处，阳光竖直的照射下来，把人的影子照的很小。”

大个子点点头。“那月亮呢？A市的月亮是什么样子？”

“A市的月亮和这里的月亮看起来一样。我晕倒之前还看见了月亮，是上弦月。”

“上弦月！”李青青惊叫，来回看着白沐阳和大个子。

“这很奇怪吗？”白沐阳问。

“不能说奇怪，但是... ...”大个子看着她，“只有我和你最后看见的上弦月。”

“而且只有你们见过‘太阳’。”李青青补充道。

白沐阳从他们的反应中察觉到到不对，或许这个地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奇怪。

“青青，刚才在路上，我遇见了一个好心的老太太。是她叫我来‘流浪者之家’。她说这里没有太阳，是真的吗？”

捧着热水的两人一致点头。

“今天我看见了圆月。”白沐阳拿手比划一个圆形。

“是的，圆月。”李青青点头道，“月亮城永远是圆月。在这里，月亮挂在天上的时候，我们出门，吃饭，购物，上班，上学... ...当月亮不见了，我们睡觉。一般来说，月亮会出现12小时，就是所谓的白天。紧接着是连月光都没有的12小时，也就是黑夜。没有光的12小时里，人们只能呆在家里，睡觉，或者干别的什么。但重要的是，所有的人，必须回家，把门紧紧关上。”

白沐阳点点头，她在心里整理着她们的对话。

“只有我们两个人见过太阳，是什么意思？”白沐阳问大个子。

“嘘，小点声。太阳的事情是我们三个之间的秘密。”

“可是老太太也知道‘太阳’。”白沐阳说。

李青青沉吟片刻：“这确实有够奇怪，不过，或许是因为她足够老。足够老的人，心里往往留着更多的传闻。但我想，整个月亮城，只有我们三个相信‘太阳’是真的。你们两个见过，而我相信。你最好以后不要跟其他人提起太阳的事情。”

“青青，你没见过太阳吗？”

“没有。”

“你是从小在月亮城长大的？”

“不是。没有人是。”

“你的家在哪里呢？”

“不知道。来了月亮城，现在流浪者之家就是我的家了。”

“你，”白沐阳看向大个子：“你的家在哪里？”白沐阳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这个男生的名字。看她有点尴尬的样子，青青和大个子都笑了。

“咳咳，我有名字，彭从南。这个名字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因为我不想忘记我的家在哪里。我的家，是在一个南方的城市，所以叫‘从南’。那里也有太阳。有会随着时间阴晴圆缺的月亮。我还记得这些。”

“你想过回去？”

“刚来这里的时候，天天都在想。现在，五年了，已经知道回不去。不是所有人都能来月亮城。人一旦来了，就再也无法从这座城出去，就像是人生的很多选择一样，一旦做下了选择，就没有回头路。我们选择来这里。”

白沐阳想到了那堵高高的围墙。“月亮城的外面是什么？”

“城外，不知道。只有部分人去过城外，另一部分人，一辈子也去不成。去不成，最好就当那里什么都没有。非要去，就永远都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