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桥花院隐丹青 第6章 第六章 阎王的实力

言墨正在客厅和白灵两人大眼瞪小眼，电光火石在两人的视线中迸发，仿佛空气中都能闻到一阵焦土味。薛煜明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却不知从何下手，只能弱弱地提议道：“喝茶吗？我去泡？”

白灵不客气地朝薛煜明微笑道：“谢谢了。”

言墨看着白灵着样子就生气，恶狠狠地说道：“哪有阎王爷泡茶的道理？”

白灵阴阳怪气地回道：“怎么，心疼了？”

言墨脸一红：“胡说八道！”

白灵一脸“我理解”的表情：“也是，我们十殿阎王身居高位，貌比潘安，爱上他很正常。”

薛煜明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白灵，不要玩笑。”

白灵不以为然继续说：“不过你这是妾有情，郎未必有意。他现在还没告诉你他的名字啊？”

言墨本来挺生气的，听到白灵的话反倒一愣：“他不就叫薛煜明吗？”言墨疑惑地看向薛煜明。

薛煜明也没想到白灵会提这档子事。薛煜明刚准备解释，白灵又开口了：“煜明是他的字，不过确实这名不是谁都能叫的。单相思，真可怜。”

大户人家都会给自己的孩子在本名以外起的表示德行或本名的意义的名字，被称为表字。古代男子20岁女子十五岁，不便直呼其名。平辈之间，只有在很熟悉的情况下才相互称名。

言墨明白了白灵的意思：薛煜明没有告诉自己名意味着他实际上是还有所顾虑。薛煜明的细心和温柔让言墨产生了错觉，即使一直提醒自己这是来人间工作的伪装，有时真的会以为自己有一个体贴的二十四孝男友。白灵的话像凉水一样从头到脚将言墨浇了个透彻，言墨清醒了。

言墨把玩着手上的戒指，低声闷闷道：“我一直都清楚知道自己是下属的。”

薛煜明看到言墨低头委屈的样子，皱了皱眉，心里并不舒坦：“白灵。”

白灵看到言墨的样子也知道她把话放到心里去了，自己本没有贬低她的意思，只得调转话锋以示安慰：“不过，君王的名谁也不能喊，你知道了也没用。”

言墨闻言只是停下了玩戒指的动作，还是低声答道：“哦，知道了。”薛煜明叹了一声气：“午膳应该准备好了，二位移步吧。”

言墨吃饭时的兴致不高，本身薛煜明就是一个食不言的人。两人吃饭时都是言墨在说话，薛煜明会很认真的听，然后附和一两句。言墨一不说话，整个席间安静得一根针落下都会听到。薛煜明用责备的目光看着白灵。白灵当没看到只管自己吃。吃完饭，言墨本来准备承包洗碗的活，但是今天府里的佣人都来上班了，言墨也不纠结，告诉薛煜明自己想休息一下就回房间了。

薛煜明带着白灵进了书房。薛煜明叹了一口气：“你为何要故意气她？言墨年纪小，爱开玩笑。但你这是十几万年的岁数是虚长得吗？”

白灵回道：“你心疼了？”白灵上下打量了一下薛煜明，一脸我懂的笑容：“哦，我知道了，我确实说错了。应该是郎有情妾有意。”

薛煜明心里一惊，严肃道：“你应该知道人仙殊途的道理吧。”白灵不以为然：“要是担心阳寿问题，涂山红线仙了解一下哦。反正那群九尾狐狸就是些情种，你们这种爱情故事他们肯定原意掺一脚。”

涂山九尾狐被称为涂山氏，和青丘白泽、云巅凤凰以及碧海龙不一样的是，他们生活的地方相对容易找到，修行之路上总会有一些痴男怨女踏破禁忌，私自与人类结合。

红娘的故事、禁忌的爱情在这一族里频频发生。在被天庭诏安后成为月老在人间的红线仙。人的寿命相对于妖来说非常短暂但有轮回，妖除非妖灵被毁，不然永远都不会消亡，再加上妖本身异常痴情，人妖相爱对妖来说是终生的折磨。许多妖怪会以一部分妖力为代价，等待他们转世轮回，再在这茫茫人世重新寻找。

但红线仙的存在只是增加再次相遇的可能性，能否成功还是得看两人今世的缘分深浅。

薛煜明的心思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在考虑在世续缘的可能，而后又摇摇头斥责道：“胡闹。”只是不知这斥责到底是对白灵还是微微心动的自己了。

白灵撇撇嘴，想起言墨脉象的诡异：“她的脉象，你怎么看？”

薛煜明想起了把脉时异常深厚的灵力，皱紧了眉头：“我刚见她时她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感觉不到任何灵力的波动。我输给她的灵力连金丹都结不成，更不可能结成神脉。”

“我一直都怀疑……”白灵欲言又止。薛煜明道：“直言无妨。”

白灵继续说道：“我怀疑，你怕鬼是因为神脉有损。当年焚花射日时，你不是受过很重的伤吗？会不会是魔族剔除了你一半的神脉？”

天地间本有六界：神、魔、仙、人、妖、冥。神域在女娲补天后就已经陨落，黄帝让位玉帝，自我放逐于虚空之域，从此天地间再难出现一个真正的神。魔域和神域相对立，有一口神魔之井可以相互穿梭，阿修罗王是魔域的首领。仙界首领玉皇大帝和冥界的阴天子本是兄弟，一人掌管一界，但在焚花射日后冥界也归顺于仙界，统一称为仙官。

当年魔域被阿修罗王起名花宵道中，阿修罗王以三千花灯置于空中照亮整个魔域，夜夜燃烧，无穷无尽。修罗们颈后有太阳状的修罗纹，所以后人将当年的仙魔大战称为焚花射日。

焚花射日后，魔域陨落。

然而这场战争的起因就是薛煜明被当时的阿修罗王偷袭成重伤，但由于这场仗只有仙和魔参与，人界、妖界对这场大战的了解也就止步于此。仙界和冥界对当年的战事缄口不言。

薛煜明沉思了一会又道：“魔域早就陨落，若修罗重新投胎，地府不可能不知情，连那徽音树不都被连根拔起做了木牌吗？”

白灵听到这事语气变得嘲讽起来：“那倒是，为了防止魔域重现，你们仙家把花宵道中都毁坏了个干净，确实小心谨慎。”薛煜明无言以对，只是叹了一口气。

“你还记得当年魔域的阿修罗王的样子吗？”

薛煜明愣住了，他确实完全说不出来当时的阿修罗王是谁。

白灵继续说道：“没有任何书籍有过当时的阿修罗王的记录，也没有任何人和妖知道仙界和冥界也对其缄口不言，只是说他被处以极刑，难道不奇怪么？她是男是女，为何入魔，一点记载也没有，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薛煜明问道：“除非……”白灵挑了一下眉。

薛煜明知道白灵暗示着什么。仙官中唯一未参加过仙魔大战的只有他，但按道理说他和阿修罗王有过直接接触，不可能完全不记得他的样子，除非他关于阿修罗王的记忆被完全封印了！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可以进来吗？”言墨在门外说道。

薛煜明和白灵对视了一眼，白灵起身开门。站在门外的言墨定睛一看发现是白灵开的门，他正倚在门框上看着自己一脸暗示，于是不情愿地开口道：“谢谢。”

白灵一副得逞了的笑容：“不客气。”说完就转身进了房间，坐回了原来的凳子上。言墨在背后做了一个“掐”的动作后，又恢复如常，跟着进了房间。

薛煜明问道：“怎么了？”

言墨只顾着讨厌白灵了，听到薛煜明说话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我是想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不能一直等着出事再去解决吧？”

白灵道：“哟，还真的挺有责任感的。”

言墨知道白灵是故意的，也不计较了，当做没听到。薛煜明却瞪了白灵一眼，转头对言墨说道：“你现在打开生死簿看看。”

言墨召出了生死簿，心中默念：“忘川河上渡，生死簿中勾。”

生死簿便在空中自动翻开了，但所有的页面都是空白的。薛煜明拿出了白无常给的那张纸，纸张自动折成了纸鹤的模样，纸鹤在空中扇动翅膀，飞到了翻开的生死簿上方，瞬间自燃出无数的黑色字迹，在这无数的黑色字迹中夹杂着三个红色的词条。生死簿的页面快速翻动，文字也快速地贴上了纸张。待一切结束，生死簿重新合上，落回了言墨的手中。

言墨翻开了生死簿，每一页上都密密麻麻地写着生辰、死时和阳寿。薛煜明开口道：“接下来还需要青丘助我们一臂之力。”

言墨一听，立刻抬头看向薛煜明：“还需要他？”

薛煜明无奈地点点头：“需要青丘白泽问灵来确认这三个鬼魂的具体位置。”

言墨还是向白灵道了谢：“拜托了。”

白灵很受用，故意恶心言墨，行了一礼：“判官可是折煞白某了，能为十殿排忧解难，是白某之幸。”

言墨看着白灵这副捉弄她的模样，知道他是在调侃她上次让白灵讲礼数的事，又碍于有求于人不能爆发，只能把气憋回肚子里。

薛煜明看着言墨一副吃瘪的样子，无可奈何地对白灵说：“白灵你若是气到她不愿意再当这个判官，我这胆小鬼该怎么办？”言墨没有意识到薛煜明是在帮她说话，肯定她对于他的重要性，反而以为薛煜明认为她是没有恒心的人，急忙接话：“没有的事，我护着你！在其位谋其职！”

薛煜明听到言墨这句话心里突然落了一拍，护着心脏的神脉不安稳起来。仙是仙是徘徊在人与神之间的族群，面对仰之弥高的神界，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年的漫长修炼才能到达，也不知道能否到达，俯视藐小的人间万灵，更不舍自己多年的修为。谨慎、保守、患得患失而不彻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由自己本心而行事，不再顾忌其他。

神脉是飞升后的证明，是成为神的通证，也是束缚七情六欲的护身符。神脉受损意味着一生都得困在人心仙身中，受着即使红鸾心动也不可得的绝望。永远也无法飞升成神，永生永世都得如此不上不下。

薛煜明是地府中除阴天子外最强战力，英雄少年风光无限。自从被阿修罗王袭击重伤痊愈后便有了怕鬼的毛病，药石不灵。空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他虽身居十殿，尊贵无比，但这怕鬼的名声传出去还是有不少神仙对他嗤之以鼻。甚至连地府里的仆人也会背着他笑话他的胆小与懦弱。

阴天子只是将怨气更重的厉鬼交给他，在看到他无数次地瑟瑟发抖以至于无法使用法术的样子后，暴怒地将那些厉鬼魂飞魄散，然后摔门而出。世人皆评十殿阎王优柔寡断一团草包，耻笑和唏嘘伴随着薛煜明千年的时光。身边的朋友虽不似他人的嘲讽，却也是一心想要薛煜明改掉这个毛病。

这一句瞬间乱了心曲，他感觉在身体里有一根锁链松动了，停止千年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这千年的寂寞和羞辱就随着这一句话变得不重要了。有一个人愿意容忍他的懦弱，愿意接受他的弱点，愿意保护最真实的他。他不需要强行振作，她也愿意和他并肩而立。

薛煜明睫毛微动，眼波流转，笑了：“那就说定了。”眼角眉梢喜悦已经满到藏不住了，从这声音中溢了出来。

白灵看薛煜明这样子知道再不泼桶冷水会出大事，于是对言墨说到：“才学多久就想护人周全。遇到穷凶极恶的鬼像你这种柔弱的人类是会丧命的。”

白灵的话惊醒了沉浸在欢喜中的薛煜明，他明白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人族生存于大地，为女娲所造，寿命短，身娇弱。一不小心就会丧命。降灵本就危险，古往今来多少修士为了飞升为仙积攒功德，却止步于恶灵手中。薛煜明看到言墨脖子上的红肿，刚刚的喜悦烟消云散。只是这打开的门怎么能轻易关上呢？这心意也只是缩回了一点点，等着下一次的机会。

言墨笑到：“哈哈哈，我也是为了表决心才夸张了，薛煜明知道我爱贫嘴的。”

薛煜明也只能顺着梯子下台：“本王就在此谢过言姑娘的决心了。”

白灵看到薛煜明恢复了正常说回了正事：“两日后我告诉你那女鬼的踪迹。”

薛煜明点点头：“拜托你了。”

白灵笑笑：“那就拜托十殿阎王在仙谈会上向陛下多为青丘白泽美言几句了。”

“那是自然。”

言墨看正事谈完了，抱拳说道：“我明天还要上班就先睡了，晚安啊各路英雄好汉！”

薛煜明看言墨这样子，笑着说道：“早生歇息。”

待言墨出去，白灵也说要早点睡，走到房门口时，背对着薛煜道：“神脉的事我不会同他人说，但还是尽快查清为好。”说完便出了房间。

薛煜明眉头微蹙，手一挥房门便自动关上了。他召出了古琴，指望这琴音安抚捋清思绪。只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曲子杂乱起来，心烦气躁的他终是停了。

后院榕树上的徽音牌长出了一朵鲜红的花，在清冷的月光下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