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跟着辞镜在司徒府里穿梭,辞镜脚程极快,楚墨用了七成的功力才将将赶上。司徒府的人听到歌声也纷纷从房中出来集中到了前院。那歌声正好盘旋在前院之上的天空中,不断循环往复。
司徒大人看着辞镜和楚墨的到来赶紧迎了上来:“圣僧,高人!这……这歌声又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所有人都躲到祠堂中,在堂内的东西南北四方都贴上这符。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辞镜蹙着眉,递给司徒大人四枚黄符。楚墨看那符文大致能看出是镇灵符,那笔法苍劲有力,为上等符咒。
“老爷,麟儿还未回来啊!”司徒夫人哭道。这位司徒夫人非常年轻,根本不像司徒彤的母亲,更像是家姐。
这司徒府除了大小姐司徒彤外还有一个二少爷司徒麟。
司徒彤接了母亲的美貌与才华,只可惜身为女子,不能走上仕途。司徒麟被寄予厚望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花天酒地是他唯一的乐趣。估计现在还在楚阁不知今夕何夕呢!
楚墨昨日刚进府时还被那登徒子调戏过,再加上那歌声越来越凄惨,唱得人汗毛直竖,背脊发寒。稍微有点道行的人一听便知事态凶险。楚墨呵斥道:“还不快去!再等一会,你们都得死!”
众人看平日里楚墨总是嘻嘻哈哈最是无拘无束,若是她都如此警告了,那便是真出大事了。终于二话不说,跑进了祠堂。
辞镜和楚墨背靠着背站在一起,环视着四周。那歌声逐渐近了,像一片屏障逐渐向下压来,楚墨不自觉地流出冷汗,渐渐地感到头晕目眩,她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情况仍然没好多少,光是站着就耗费了她大半的心神。她转身看向辞镜,不愧是有七重金身的得道高僧,他站姿挺拔如竹,纹丝未动。
“那个……”楚墨这三脚猫的修为实在是太吃力了,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微微泄力,轻轻倚靠在辞镜的背部,“圣僧,借我靠一会,我有些晕。”
辞镜并未说话,单手往后一捞就把楚墨夹在腋下,随后一跃而起,上了屋顶。而后念了一段经文,一层带着梵文的金光罩从天而降笼罩住了整个正院。楚墨感到神智清明了许多,身子也舒爽了,力气回来了大半:“多谢圣僧。”
辞镜瞥了一眼楚墨,虽然转瞬即逝,楚墨还是从这眼神中读到了鄙视,可她也不敢反驳,这仗还没开打呢自己就歇了菜,她哪有什么立场啊!
“圣僧,这事情的原委,您想明白了吗?”楚墨问道。
辞镜警惕地盯着院子,问道:“昨夜也是如此吗?”
“不是,昨夜并未有夜半歌声出现。”楚墨答道。
辞镜握住禅杖的手紧了紧,皱起眉头:“昨日相较于平常有什么变化?”
“变化?”楚墨认真思考起来,“变化就是我来了,这算吗?”
听到这话,辞镜才转过头来。“得罪了。”辞镜仔细地上下打量着楚墨,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楚墨的胸口,刚想要伸手拉开衣领看轻,蓦地止住了。目光正对上楚墨毫无防备充满疑惑的眼睛,随即侧回了头,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红云,轻咳一声,道:“施主这领口里是什么?”
楚墨听着话赶紧掏出了领口的东西,取下来递给了辞镜:“是一块玉佩,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说是我出生就有,叮嘱我千万别离身。”
辞镜接过玉佩,这玉佩还是温热的。寻常玉佩都是雕刻一些龙凤之物,而这一块上却是一种异常妖冶的花,这花的纹路恰好对上了这血玉的血丝,还飘着若有若无的独特的脂粉香。他同楚墨曾有过较为亲密的接触,所以他知道楚墨从不用胭脂香粉这种女儿家的东西。这香味分明是从这血玉自身散发出来的。
微微催动灵力,这血玉上竟还有着护身的符文,那符文极其复杂,这功效自然也比寻常人家在庙里求的强上万倍。这楚墨绝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他摩挲着这块血玉,问道:“你可见过那副手镯?同这玉佩是否相似?”
楚墨先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都是血玉这我知道,可是不是相似我就不清楚了。司徒大人没有主动给我看,再加上你也知道我的实力,我本就不想淌这潭浑水,单纯就是想骗一晚上睡觉的地方,要不是遇到你,我就溜了!”
“你也说得出口。”这辞镜竟然调侃起了她,说着就把玉还给了楚墨,嘱咐道:“这是一块灵玉,切记千万别离身,关键时刻可能会救你一命。”
话毕,楚墨点点头,两人便再无言语。凄怨的歌声逐渐消散,那股压抑的鬼气也淡了许多。楚墨估计着时间,告诉辞镜:“司徒彤曾同她说过歌声一般约莫子时起,半炷香后则越来越弱。而今已满一炷香了,却还不停止。我们不会要这样等到天亮吧?”
辞镜正要回答,司徒家的大门被猛烈的踢打还伴着咒骂声,这声音自然是久未出现的司徒家二公子司徒麟了。
“快给老子开门!都死哪去了!”司徒麟似乎喝了许多酒,舌头都打不直,含混不清,“妈的,都瞧不起老子。花魁又怎么样,还不是得躺在男人身下,躺谁不是躺。老子怎么就不行了,偏偏选了个穷书生!”
司徒麟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开门,嘴里骂的更不干净了,竟还带上了楚墨:“操,昨天那个婆娘也是,楚墨,老子摸她是看得起她。”
楚墨一听这话,火冒三丈,站起身就想要下去教训这个败家子。辞镜攒住了她的手腕,楚墨回头见他朝她摇了摇头,这才深呼吸,努力压下怒气,重新伏在了屋顶。
楚墨是冷静了,屋里的人却是冲动起来。怎么着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团肉,司徒夫人冲出了祠堂:“麟儿,快进来啊!”
身后几个小厮拉扯着夫人,不让她靠近院子。可这司徒夫人的力气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下子就挣脱了,直奔大门。虽然楚墨真的很讨厌这句话,但目前来说形容这场景再适合不过了——“为母则刚”。
身旁的辞镜二话却突然动身,拦住了司徒夫人的去路:“夫人还是快回去,若是开门会破坏了阵法,到时,谁都救不了。”
司徒夫人也是爱儿心切,竟直直地扇了辞镜一巴掌,破口大骂道:“哪来的野和尚,敢挡我,我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十条命都赔不起。”
辞镜的左脸立刻红肿了起来,他却连脸色也没变一下。这边的楚墨彻底不高兴了,从屋顶一跃而下,正好落在两人之间,不等司徒夫人反应,抬起手回了她一巴掌:“谁准你随意打人的?这巴掌是还给你的。”
司徒夫人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墨。楚墨望向身后的祠堂,那司徒大人只敢扒在门口看,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切,没用的男人。楚墨心里暗骂。
趁着楚墨分神,司徒夫人又想故技重施,却被楚墨先发制人,擒住了她抬起的手,司徒夫人不死心,又想用另一只手,却被楚墨硬生生连续甩了两个大耳光。到底也是娇生惯养的人,司徒夫人被打得一时头晕目眩,躺在了地上,手还不甘示弱地颤颤巍巍地指着楚墨,话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你……你们……”
“你什么你?我们家辞镜好心好意劝你,你还恶人先告状不识好歹,是吧?辞镜……”楚墨义愤填膺地问,却没听到辞镜的回答,于是转身看去。嘿,好家伙,这边她在帮他讨公道,这家伙直接背对着她们盘腿坐在了地上,闭着眼,看这架势似乎是要放大招了。
楚墨虽心中有气也不好现在发作,又回头看着地上的司徒夫人。司徒夫人害怕得紧,连连往后退。楚墨心中窃喜,蹲下身去,冲着司徒夫人莞尔一笑。司徒夫人以为楚墨不会再做什么了,也勉强回了一笑。谁知楚墨突然冲着毫无防备的司徒夫人后脖颈就是一个手刀,快准狠,司徒夫人晕了过去。
楚墨拎着司徒夫人的衣领往祠堂拖去,将她扔了进去。冲着司徒大人抱拳,彬彬有礼道:“夫人并无大碍,只是晕了,不用多久会自己醒来的。大人可千万看好她被让她出来捣乱。”楚墨也不管对方回答与否,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楚墨走到了辞镜的身边问道:“需要我把那个二傻子放进来吗?”
辞镜没有回答,直接念起了梵文。本平静无风的院子突然狂风大作,树叶沙沙作响,好似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权杖也发出了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旋转的金色流光转眼便绕满了全身,甚至将楚墨都包裹著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四周响起了女人痛苦的嚎叫声,那声音冰冷刺骨,凄惨急了,就仿佛置身于煮沸的水中。
听到这声音,辞镜也没打算停下来,看来他根本没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啊啊啊,快,快,停下……”一个女人的身形逐渐出现在了院子内,但看那身形也知道是一个美人,只是乌黑的长发遮挡住了她的脸。
那女人本就疼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颤抖着,喘着粗气,看来是被伤得不轻。只是这辞镜似乎并不打算将她收服,而是直接灰飞烟灭。他念起了伏魔咒,那女人身上燃起了点点火苗,没过多久竟有了燎原之势。
楚墨心中升起异样:这僧人实在是残忍,竟想将她活活灼烧致死,不是说他宅心仁厚吗?况且这女人也没伤人啊!
楚墨刚想为这女人求个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冲了出来抱住了满身神火,发出痛苦的悲鸣的女人。
“娘!”司徒彤泪流满面,早已没有了大小姐的端庄,不顾受伤抱着那个女人,妄想扑灭这些火焰,“圣僧,我求你,求你饶了我娘吧。我娘没有害任何人的性命!”
这司徒彤的身上也被点燃了,楚墨见势不好,大喊一声:“你快放开。”
“我不,如果要烧死我娘,就连我也一起烧死吧!”
楚墨将走水符画于空中,轻捏法诀,火势稍小就连忙冲上去试图将两人分开。可这司徒彤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力大如牛,怎么也扯不开。楚墨的修为远远不及辞镜,这刚有熄灭之势的火苗又重新燃起。楚墨大喊道:“呆子!你快停一下,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烧死的!”
辞镜连忙停了咒,长袖一挥,火终于熄灭了。那女人灼伤程度非常严重,司徒彤和楚墨也被烟熏得黑乎乎的。辞镜走上前去拉起楚墨的手,那手已经烧破皮了,楚墨觉得手掌火辣辣地,一动作就疼得龇牙咧嘴。辞镜眉头紧锁,双指并拢朝楚墨的伤患处施法,楚墨觉得不适感缓解了许多。
“暂时只能如此缓解你的疼痛,还是得请大夫看一看。”辞镜嘱咐道。
楚墨点点头,下巴朝地上的母女二人抬了抬下巴,问道:“她们怎么办?”
看着危险已过,祠堂里的人都慢慢出来了,除了司徒大人。司徒夫人指着司徒彤愤恨道:“你个小白眼狼。我们司徒家供你吃供你穿,你还吃里扒外。串通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狗东西闹得咱们家鸡犬不宁。”
司徒彤久久都不言语,双肩慢慢抖动,慢慢笑出了声来,笑声由小变大,她斜着脸转过头嘲讽地看着司徒夫人,反问道:“我们司徒府?我闹得司徒家鸡犬不宁?”
众人皆是沉默。司徒彤越过众人,死死地盯着正扒在祠堂门口哆哆嗦嗦的父亲:“你这没骨气的男人,事到如今还是躲藏逃避。我的娘啊!你这是何苦呢?为了这个懦弱的男人!”司徒彤将她的母亲抱在了怀里。
楚墨从未见过司徒彤如此癫狂的样子,想上前去却被辞镜拦住了:“小彤……”
司徒彤注意到楚墨的伤口,抱歉道:“楚墨,你本不应该参与进来的。今晚你为何不逃走呢?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小彤,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如此的。”楚墨甩开了辞镜的手,跪坐在了小彤的身旁。
“你可知,其实,我二弟比我还要年长两岁?”司徒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