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梅传清歌 第53章 五十二、捣虎穴

屋内三人谈了会儿当月的生意进账，行止渐渐放荡起来。

大虎一把将姚九娘抱过放在自己腿上。姚九娘娇笑一声，拧着腰扭转身子勾上他的脖颈，眸中荡漾着满溢而出的水波，勾勾得看着大虎道：“我还以为大哥这些日子吃的餍足，将我这山中野菜抛于脑后了。”

一只手自他的衣领探了进去一寸寸向下滑去。

大虎笑了声，“她哪有你这小野猫够劲。”低头急吼吼啃上她的脖颈。

三虎目中渐渐染了红，他单膝跪地，脱了姚九娘鞋袜分开双腿搁于自己肩头。

吴行歌小心翼翼阖上了窗。平民窟中屋舍稠密挨挨挤挤，各户之间仅有尺许距离，处处破屋断墙。

紧邻此茅屋的几间被大虎清空无人居住。借着残垣的遮掩，吴行歌沿着土墙绕至茅屋另一侧的屋室。

经过灶间时她随意一瞥，望见颇大的一只陶油罐，心中一动走了进去。

一盏茶后，她来到一面土墙前。面前的这扇窗内便是那被锁押的女子，吴行歌抓着窗框的手竟有些沉重，不知自己将看见何等的画面。

出乎意料的，室内的女子衣衫完整洁净，发髻纹丝不乱，鹅蛋形面庞如皎月般干净柔柔。她坐于榻上，双臂环着肩，两眼空洞地盯着自己的双足。

此屋仅有一扇门，连通堂屋。此刻这扇门被一根擀面杖粗细的铁链自内反锁着。

女子似敏锐地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木窗，目中满是惊悸慌乱。

吴行歌及时矮低了头，再等了片刻后轻轻将开了条缝的木窗关闭。

她方立起身，忽听得身后一声唤，“嗨，你！”

她转回身，三丈外断垣内的女乞儿着一身鹅黄衣裙，面上带着抑不住的兴奋。

吴行歌回以微笑，食指竖于唇中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女乞儿将右手中攥着的东西送了一块入口，忽得仰脖大叫道：“她在这里！”

吴行歌扑向女乞儿，一记手刀击晕了她。纷杂的脚步声已起，自四面向此处涌来。

女乞儿瘫倒于地，松开的右掌中跌出了两片绿豆糕小块。

吴行歌心中直跺脚，“糟糕!我低估了这些人的饥困程度。便是没于便水中的亦捡拾而食。这些个留给明宝哥哥做记号的花生糖绿豆糕不知所剩尚有几？”

耳闻大虎的一声喝，那三人亦听到了女乞儿的喊声正向此处奔来！

吴行歌镇定地掏出自灶间取出的火石，噼啪数声点燃了一把稻草。她将燃秸分为两份，一把扔向残破的茅屋顶，另一把掷向地面的一道蜿蜒的湿迹。方才她见到灶间的陶油罐便布下此着，果然派上用场。

火舌遇油而长成张牙舞爪的长龙，得禾秸之助，欢快地舔着舌吞食着屋顶，漫卷起门窗。

乞儿们的脚步声乱了，有被火势所吓而逃的，有奔跑着担水救火的，亦有些手持木棍气势汹汹地搜寻着吴行歌。

吴行歌虽身着乞儿服，腰悬的长剑却昭然而告她并非此坊居民。

剑未出鞘，她不欲伤了乞儿们，仅徒手将他们击倒。她游走于残墙破壁的窄小空隙间，七转八弯绕了个圈子又回到那间茅屋附近。

一道劲风自右上直拍而下，吴行歌未敢轻敌，头都未抬直扑向左侧断墙的缺口。她的身子刚翻过断墙，便闻得土墙崩裂之声。

她足尖方落地，又一道劲风自后背袭至。吴行歌足尖于地面一捻，弯曲如鹰爪的五指擦着背脊而过。

吴行歌已提剑在手。

五虎习练自创的‘龙虎十五掌’已有十数年，方才大虎的一掌‘虎啸风生’和三虎的‘虎掌掏心’莫不凝结了多年的功力不可小觑。

三虎手肘曲弯，落空的虎掌并不撤回，改掏为拍紧追吴行歌背心，同时左掌侵向她左腕，五指呈爪状一招‘饿虎饥鹰’欲捏碎她的腕骨。

吴行歌右膝弯曲单腿支地，柔韧的腰身向前伏低，头也不回地将剑鞘向后猛地一刺，同时左足疾踢而出。

三虎的右掌落了空，继而右腋窝的极泉穴处传来被重击的痛感，整条右臂酸麻不已，而左肘亦被踢得生疼。他恨恨怒骂了声。

得此间隙，吴行歌已拔出剑来。而她亦已落入大虎、三虎和姚九娘的围合之中。

两虎身上仅着中衣，姚九娘鬓发散乱、外衣松松披于身上。三人赶来的匆忙，蒙面的黑纱未系，吴行歌便看清了大虎的面貌。

他无论身形、相貌、气质均再为普通不过，若行于街市上便如水滴汇入河中，无人知晓如此丝毫不起眼之人便是臭名昭著劣迹斑斑的牛渚山五虎之领头人。

姚九娘见到秀美的年轻女子总嫌格外的碍眼，冷哼道：“那女乞报称有人出钱买了她的丐服进了坊。你鬼鬼祟祟混入我坊是何目的？！大哥，三郎，她既自投而来，便留下她罢！”

吴行歌讥道：“你们恶行昭彰，多行不义必自毙！若你们真的不惧官府，何需黑纱蒙面？又何必干着日进斗金的黑心买卖还辛苦经营着饼铺？还不是要份户帖做身份的掩护！今日已有不少乞儿见到你们的面目，尔等的身份迟早会被曝露出来！”

姚九娘撇了撇嘴，轻蔑地道：“那些不听话的大不了全杀了。你们俩怎么还不动手！”

位于吴行歌左侧的三虎欺身而上双掌交替击出，吴行歌左手持剑鞘连攻其双臂内关、孔最、曲池几穴，双目仍盯视着正前方的大虎。

姚九娘见三虎的攻势均被吴行歌以剑鞘所解，面上戾色顿盛，足下一动滑至吴行歌背后,双足连飞踢向吴行歌下盘。

来自于身侧和后背处的同时攻击并未令吴行歌改变站位，她仍双目紧盯大虎。这些年她多方搜集牛渚山五虎的信息，知道他的功夫为五虎之首，远超其余几人。

吴行歌听风辨位，左手持鞘挥出一招‘枝头花乱’，右手利剑以‘霰雪纷飞’连攻姚九娘。这四时剑法中两剑式的要点俱在疾而灵活，剑尖连点如满目素雪飘飞繁花乱舞。

三虎‘哎哟’叫了一声捂腕退了数步，‘刺啦’一声姚九娘的中裤也被割破一条尺许长的口子。

此时对二人的功夫吴行歌心中已有了大概，唯一的未知是大虎。

她嘲弄姚九娘道：“你同那蛮子一般只会左右交替出击，我瞧你们这什么‘龙虎十五掌’也不过是浪得虚名。不过为什么他用的是手而你用的是腿？哦，我竟忘了禽兽是足手不分的。”

姚九娘原也是穷苦出身，被五虎掳到牛渚山上。她见他们抢家劫舍吃的用的比之佃农不知好过千倍，便将父母被杀之仇抛之脑后，欣然投身五虎之怀。

有美貌又有心机，不久便哄得五虎为其拈酸吃醋，争相讨好。她发起小性子时常一足将人踢翻了去，大虎便将‘龙虎十五掌’化变为腿功教授与她。还戏言这是她这只小野猫的独门功法‘虎猫十五腿’。

这是她与大虎二人的骄傲事，此刻被吴行歌如此奚落，杀心大起，恨恨道：“原先看你还能卖些个铜钱。你既识出了我们的身份，那便没有活路给你了！先将你手足绑起给那些又臭又脏流脓烂肉的乞儿们享用了，再将你大卸八块填他们的肚子！一人可派生死两用，你到了阴曹地府再谢我吧！”

吴行歌笑道：“这等好事，还是你先请。”

就在此时，大虎出手了！

他双臂缓缓抬起与肩齐平两肘微弯掌心相对如环抱西瓜状，一息后双掌一高一低同时推出。

看似无甚厉害的招式，吴行歌却感到似平地起了股狂风，卷的人如浪中小船左右摇晃，双足渐渐难以抓住地面。“原来这大虎还是个内家高手。”

此招为‘龙虎十五掌’中的第十四式‘骏波虎浪’。五虎中其余四人至多熟练掌握至第十二式，而最后三式仅大虎得其精髓，故而历经多年无人可撼动其虎首之位。

大虎双掌保持着一高一低之势，左右上下轻移并踏近了一步。

风更猛了些，且自不同方向席卷而来裹挟着吴行歌。

大虎越逼越近，而三虎与姚九娘亦在身侧伺机而袭。

此时吴行歌若决定离开或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但失去此机虎入密林再要找到他们便如大海捞针，恐怕再无机会得知阿妹的信息。

吴行歌像被风平地拔起，双足飘摇了起来仅足尖虚虚点地，人也似无依浮萍左右晃动。

但每当她的足尖落下碰触地面时，便有一粒石砺飞起准确无误地击向身后的姚九娘。而三虎无论如何左冲右突始终被剑鞘封得不得靠近。

只是方才凌厉的剑式此刻缓了下来，似被大虎的内力所阻而显得粘滞。

但大虎却知道，自己这招‘骏波虎浪’所布下的如铁布般的攻势却随着剑尖的每一移动，被剑气一寸寸划破。但这仅能助她拖延些时间而已。己方以三敌一，必能拖到她气力不支之时！

仅仅半盏茶的功夫，吴行歌的背脊已汗透里衣，额角的一缕碎发湿漉漉粘于颊上。大虎更逼进了一步。

几人所处之处为一破败的庭院，四面皆为断墙。乞丐们被几人打斗的声势所震，俱躲在几道残垣外围观。只除了一人。

在吴行歌看不见的身后，马有麦悄悄翻过断墙，对姚九娘以目示意。

姚九娘伸出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东西。

吴行歌不曾错过大虎向自己身后一滑即收的那一瞥。

后背一道劲风来袭。同时姚九娘已转至她的右侧，将手中握着的物体向她猛掷而出。

左右均临敌，腹背皆受压。吴行歌足尖点地，踢起一块石砺向身后袭击自己之物射去。

“小心！”断墙外传来一声焦急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