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第45章 Chapter 45

进入早餐店，不算宽敞的商铺内却已然门庭若市，肉包混杂着甜味豆浆的诱人香气让一向不吃早餐的林光霁也产生了些许饥饿感。

“好多人...”

一眼望去，几乎都是各色身着制服的总域成员，一边享用着简单早点，与身边同事畅聊着家长里短。

林光霁四下看看，并未找到任何空位。

“可以打包带回车上。”程暮寒扬扬头示意菜单悬挂位置，询问道：“想吃什么？”

简单扫视过一遍之后，林光霁略微有些纠结：“小笼包一笼屉十个...普通包子也超大一个...可能吃不了...”

再三定夺，他敲定答案：“那就一碗粥吧。”

程暮寒：“？”

显然，不止是程暮寒，连老板也有些不可思议。

“孩子，一碗粥可不顶饿啊，确定够吗？”

头发花白的老人装好上一位顾客所需餐点，腿脚麻利走来递向前，顺带拿过碗向林光霁示意这份食物具体分量如何。

“够吃的，多谢关心，麻烦老板了。”

“哎，不麻烦，这孩子真有礼貌。”

“我们一共拿四屉小笼包，两杯豆浆，两碗粥，口味照旧，带走。”

林光霁：“？”

听到程暮寒的点单，林光霁一怔，看向他的眼神更是震惊。

原来他平时都在控制饮食的吗？！

“小伙子好久没来了，今天不跟他们三个一起吗？”

“嗯，我们先吃。”

程暮寒轻轻拍拍林光霁后背，向老板示意道：“以后他来吃早餐的话，麻烦小笼包拆半笼卖给他，剩下那半记我账上就好。”

“哎呀，可不用那样，你们这儿的孩子饭量都大，我就没弄过半笼屉的标价，能拆能拆。”

说罢，老板看向林光霁：“你可要跟这个小伙子学学，多吃点才能长大个啊。”

“来，赠你们两份小咸菜，东西拿好别烫着啊。”

“好，付过去了。”

程暮寒将付款界面展示给老板，随后拎着食物同林光霁走回。

似乎是那碗粥太过热气腾腾，林光霁每每喝上几口后都要吐下舌头降降温，坐在主驾驶的程暮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兀的红透了耳朵。

“小狐狸舌头...可爱...”

听闻，林光霁霎时间怔愣在原地，急忙赶在被人发现脸红之前用手把自己遮挡严实。

“有程队在身边的话，小狐狸舌头也没关系的吧...”

他透过指缝悄悄看向眼前人，轻声道：“因为程队不仅会耐心的等待我，陪伴我，还绝对不会让我受伤的啦，对吧？”

此话一出，程暮寒猛地低下头去，连脖颈都泛红起来，仅仅回应了一声“嗯”。

林光霁眨眨眼，越发好奇他今天的言行举止究竟为何，便扶住主驾驶座位悄悄探出头，继续撩拨着：

“那只向来仅捕食生鲜的小狐狸，说不定此刻也正在为第一次尝试到温热且美味的食物而兴奋呢。”

“它会想，早知如此，为什么不在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类的时候，就把他带回自己的巢穴呢？这样的话，就能早一些接触到世间的美好，在为数不多的命数中刻画上最为珍重的一笔，真的超后悔。”

“所以，它决定找到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物来代表自己的心意，连同那份无法跨越种族言说的感谢一并送给人类，希望他也能够体会到这份喜悦。”

林光霁伸出手，在程暮寒面前缓缓摊开：“遇到你真好，小狐狸如是说。”

被粥微微烫红的手心中赫然呈现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糖果，程暮寒毫不犹豫的拆开吃下，随后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替我转告小狐狸，那个人类说...收到你的礼物很开心，糖果也很好吃...”

他抬起头，透过后视镜看向林光霁，二人四目相对。

“谢谢你，愿意在大千世界亿万人中选择我，人类如是说。”

林光霁：“！！！”

不过一瞬间，那小狐狸已然灵活躲去主驾驶后将自己藏匿完全，羞耻不已。

“破案了破案了，我绝对是在喝醉时干了什么蠢事吧！”

“嗯。”

“嗯？！”

程暮寒微微侧头，避开林光霁的视线，嘴角上扬：“不算蠢事，只是有只小狐狸一直死死抱着人类的胳膊，给他讲了整整一晚上心理学相关知识罢了。”

“他一边说着你好聪明，要不要做我的小助手，一边说着只做助手太可惜，应该把你推荐给程队。”

“至于那位程队是谁，他给出的解释是世界上...”

未等说完，林光霁猛地扑上来，用衣袖捂住了程暮寒的嘴：“这个话题...先到此为止吧...”

“好，不提。”程暮寒难忍笑意。

“忘掉！”

“不要。”

“程队耍赖...”

程暮寒抬手轻揉肩颈那颗毛绒脑袋，满是笑意的双眼却渐溢悲伤。

......

“程队他...是世界上最真诚，最温柔，最厉害的人！”

记忆中，醉酒的人儿枕在腿上，不自主的摆弄起他衬衫袖口，迷迷糊糊道：“也是最傻的人...”

程暮寒：“？”

“嗯，他很傻，傻到即使知道我现在疑点重重，也依旧对我很好。”

林光霁轻叹一口气，合起腹上敞开的书本，放置远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也从不主动询问我这些疑点所在，但我真的很感谢他，让我体会到了人生中难得的温暖。”

他灵机一动，忽地抬头看向程暮寒：“说起来，你能分析出这是为什么吗？”

“......”

分析二字本象征着科学与冷静，此刻由林光霁说出口...却显得格外无情。

“是因为爱慕。”程暮寒毫不迟疑道：“比起众说纷纭的猜测，他更愿意相信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因此外界的流言蜚语无从影响到他对你的认识和信赖。”

“爱慕吗...”林光霁稍作思考，点点头：“你的猜想确实很符合程队的表现，但...程队不会喜欢我的，也不该喜欢我。”

“为什么...你这样认为？”

“因为我和他可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呀。”

似早已认清现实般，林光霁的反应并没有那么强烈：“抛开其他事情不谈，虽然说现时代的爱恋关系较为多样化，但依旧存在很多不被理解的可能。”

“尽管我并不会关心他人的看法如何，可这不代表程队就不在意，也无法证明程队就能够承受住包含他人对我的怨念在内的所有外部因素的施压。”

“其次...我尚不能确定自己在他人眼中的为人究竟如何，但能够确定的是，除了痛苦与悲伤，我无法带给身边人任何快乐和幸福。”

“于情于理，这不该是一份正常的爱恋关系中应该存在的情绪价值，何况程队对我这么好了，对吧。”

“他不会介意。”程暮寒急忙解释。

“可我不希望。”

“......”

短暂沉默后，程暮寒轻抚上那因醉酒愈发朦胧的眼睫，轻声道：“他会用行动向你证明，你值得被爱。”

“但他没理由这样做，我也不该这样耽搁他，不是吗？”

“很多事情不一定需要理由，也不是必须存在价值。”

程暮寒端过桌边的白粥，扶着人让他缓缓喝下：“可能只是目睹过刹那惊艳后而发自内心的欣赏，也可能是积年累月相处后愈发渴望对方的陪伴，抑或是因一次危机中吊桥效应导致的心跳加速，爱意就是这样偶然且感性的存在。”

“这样啊...”林光霁忽地掩面轻笑：“看来恋爱心理学这一领域的知识点我不太过关呢。”

“未来...若是可能的话，拜托你教给我嘛，好不好？”

程暮寒听闻一怔，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愁苦。

他多希望眼前的人儿此刻是无比清醒的，以那副小狐狸般活泼模样真情实感的对自己说出这番话。

可他甚至都认不出一直陪伴自己身侧的这个人就是那位程队...

“好。”程暮寒将一旁被褥拽起，轻盖在倚靠在肩侧的林光霁身上：“已经约定过的事情，就不要忘记了。”

“说不定哦...”

林光霁握住程暮寒的手，眼中似有些雾濛：“就算我想尽办法去挽留，可终究还是会忘记很多重要的事。”

“如果有一天...我又一次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可怎么办呀...”

程暮寒：“？！”

又？林光霁曾经忘记过自己是谁？

未等确认这句话指代为何，身侧人儿已然熟睡完全，那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与平日里小憩的他完全是天差地别。

程暮寒收起心中杂念，将林光霁轻轻放躺，坐在床边望着瘦削人儿出神。

酒后吐真言这一观点虽并无根据，但事实上还是相当可信的。

既然如此，他究竟是出于何种缘由隐瞒这些所谓的疑点？过去又曾经历过什么导致失去记忆？他是否已经预测到了接下来的旧案调查走向如何，所以才会与那名记者在非工作时间单独见面？

真的有人能在经历过短短几个月的训练后便能够启用通用型奥特瑞并灵活对敌吗？那与日俱增的强大精神力又是如何做到的？在无总域力量支持的情况下，他又怎么敢在毫无战力的情况下孤身一人与勿忘交易多次，不仅成功说服对方还毫发无伤全身而退的？

诸多猜忌伴随着疑点接连不断浮现，程暮寒的脑海里已然混乱不堪，仿佛他才是刚刚醉酒的那个人一样。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明白，林光霁究竟在计划着什么，又为何做出如此选择。

......

“啧啧啧，趁我们不在偷偷亲亲我我呢？”

猝不及防间，冉煦的咂舌声打破回忆。

只见他趴在主驾驶窗口，毫不避讳地拿出手机准备录像，却被冲刺来的姜雪晴连拖带拽扯回：“你个混蛋！别打扰我吃粮！”

“哎痛痛痛！你来真的啊！”

不过刹那，程暮寒和林光霁飞速弹开，稍作冷静便以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各自走下车，齐齐抱着胳膊靠在车尾，用无言目光讨伐着冉煦。

“唉，还真让小冉说中了。”

郑毅缓步走来，同程暮寒靠在车边，点了支烟：“蛇特等怕你们两个出尔反尔，为了继续调查旧案不惜连我们三个都骗，所以特地叫我们去了趟办公室，让过来劝劝你俩。”

“他说...”

“把你们的目的地改了，这次没有商量的余地！”

姜雪晴甩开冉煦，学着蛇虺那副愠怒模样来回踱步，咄咄逼人道：“我给了你们Dye整整一周时间去选择合适的休假地点，你们就非得全票通过K次域这种一丝不苟的地方？像那两个工作狂一样打着旅游的旗号去交流学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三个是想给他们打掩护！撒谎能不能找个合理点的理由！”

见状，冉煦也来了兴致，一甩身坐在车头，打开钱包翻找着什么：

“我只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不就去SY次域老老实实休假一个月，之后再开始调查，要不就都滚回来，五个人一起停职，强行休假！”

他夹住一张银行卡，冲着面前人点了点：“这是经费，给我省着点花，刷爆了就把你们的头挂在训练场当靶子！”

“若发现勿忘，一定要申请异次域作战许可再参与到作战，不然就作战结束后尽快离开现场，别去得瑟！”

“尤其是那对搭档组，你们三个要紧盯着点，别让他们胡闹，以上！”

程暮寒：“......”

林光霁：“......”

过分绘声绘色的表演，不难想象这三人究竟遭受了何种折磨。

“所以，为了保住我们的工作，我把我丫头也带来了，大家一起休假啊。”

郑毅冲着坐在车内的女孩杨杨下巴，却见她只是点点头，便将窗户升起，不再理会几人。

“啊...琼琼昨天体测来着，跑歇菜了，今天没啥精神，不是别的意思。”

见郑毅有些手足无措，林光霁微微挑眉，紧接着便装作一副惊讶模样接过话题，一探究竟：

“哎？现在是在上学期间吧，琼琼一起来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丫头学习太认真了，看着就心疼，让她也放松放松。”

“知道啦。”

过分勉强的笑容可逃不过林光霁的法眼，但现下确实不方便再多问郑毅什么，于是他话锋一转道：“那就按现在的分配，你们四人一辆车，我们二人一辆，冉煦和郑副时常替换一下，怎么样？”

“姜雪晴扔你们车里，别在这烦我。”

冉煦拽着人胳膊就往前扔，把姜雪晴甩的一头雾水：“啥啊？咱们都这么坐一年了，这会儿才嫌我烦？”

“我怕你把人家小姑娘带坏了，去去去。”

见人又要推自己，姜雪晴顺势一瘫，死死抓住冉煦衣服不肯松手：“哎呀胳膊骨折了，腿也瘸了，小煦你摊上事了啊，没个十万八万咱俩没完。”

“老大，林专家，你们看他欺负我，可要为我做主啊！”

她学着古装剧中常见那般梨花带雨的模样翘起兰花指，轻拭眼角热泪，却不曾想被冉煦无情的一脚蹬开：

“你装柔弱也没用，好像那个苟延残喘的大猩猩一样。”

此话一出，姜雪晴脸色急转直下，瞬间抓着冉煦的衣领扯到自己面前：

“你有病吧！哪有用大猩猩形容女生的！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天天和个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怪叫，手还那么欠！”

“我要是猴子你就是住我隔壁那个袋鼠，天天锤人都锤出一套拳法来了，说你是大猩猩都是夸你像个人！”

“哇哦...”

二人一时间拔剑怒张，林光霁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时不时的为他们爆出的金句喝彩。

看着人儿在一旁肆无忌惮的火上浇油，程暮寒竟觉得有些可爱，仅是轻笑一声便清了清嗓装做无事发生，在冉煦二人震惊的目光中顺手分享给林光霁一块奶糖：

“朋友送的，尝尝。”

“哇...好吃哎！”

见林光霁喜欢，他果断又撕开一块，未等递去，便见人儿扶着他的手微微踮脚，将奶糖吞吃入腹，像美餐一顿的小狐狸般舔了下嘴角，十分满足。

“咦惹，程暮寒这个样子也太恶心了，哄小孩呢？”

冉煦满脸嫌弃，却忽感身旁的姜雪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好似他大限将至般叹息道：“自求多福吧。”

再抬头，程暮寒已然以猛兽之势冲来，冉煦吓得腿一软，半句“我靠”尚未惊呼完全，便连滚带爬的逃窜起来。

机会正好！

“郑副，谈谈？”

林光霁轻拍郑毅胳膊，示意人跟自己来。

“唉...什么事都瞒不住你小子啊...”郑毅摇摇头，抬手把车钥匙扔给了姜雪晴：“小姜，我俩去超市给你们买点好吃的，帮我照顾会丫头。”

“没问题，卡给你们，记得帮我多带点棒棒糖呀。”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