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归白川 第4章 昧旦之刻，尘溯之轮

素熏宫殿内，金瞳少年淡漠地看着晟白川略微敷衍又急切的电子信件：

羽井渊先生：

我明日暮时会前往平行世界——尘溯之轮，之后的政务就劳烦您代理了，谢谢！（等我回来了一定亲自上门感谢您）

“倒是稀奇，头一回发那么多消息。也难为她从往日怠慢政务的惰性到现在行事利落，争分夺秒。”羽井渊叹息，“洛溪特到底还是长大了。WTSHQ129行星形势严峻，但愿早日回到和平吧。”他执笔的手顿在半空，血月浮现，无疑散发着警醒的意味，黑暗中看不清少年的神色，他只是默默处理着政务，时刻观察着星球内的变故。

晟白川以祈祷者的身份进入了古老殿堂，黑色的石阶尽显澄澈，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感觉，倒也实在符合塔西琼尔冷漠幽邃的眸子，落到人身上的视线感。她趁着祈祷者前往塔西琼尔神像的间隙，转而进入了明瑟苑。可惜晟白川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尘溯之轮打开，她才重新琢磨其中的内涵。一个时间段从其脑海中浮现——夜最黑的时刻。

月落星沉之刻，明瑟苑幽僻无声，白昼花收束起颓败姿态，竞相等待绽放。唯有中央的花，淡淡然，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掩盖了瞳朦的光景，淡却了太过沉浮的身世和浮躁的尘世。流云消散，由之纷纷碎芒倾泻而至，晟白川才忽而明白线索隐含的深意——月落河倾，昧旦已至，本就是最黯淡的时刻，凋零之刻不过是阻碍他人窥破秘密，抑或言之，为掩盖其犯下的罪责。

晟白川接触到白昼花的一瞬，灵魂与躯体似乎落于一种诡谲的平衡，而逐渐剥离的那种椎心泣血的伤痛让她不觉间落了生理眼泪。

“我于何处漂泊？”淡淡的哀愁尽显于略微颤抖的声线中，灵魂置于哀伤的国度，被幽蓝的气泡包裹。

缥缈的远方，古老的歌谣淡淡道：“

晼晚昏昧，

迟暮秋水映入白藏的川溪，

青岚巽风，

星川奔骛浮现瞳朦的愁离；

白商濯濯，

白昼花冲破云台楼阁雾迷。”

白昼花尚且能够冲破阻隔，颀长的身影缓缓睁开双眸。回首空旷的空间下依稀能看到光亮。她手执着剑柄，跃起击破了这幻境遐想，须臾，大片似玻璃的空间碎片割伤她的皮肤，白皙的脸庞也被划伤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汩汩流下。

她淡漠地擦去脸庞的血迹，静静地分析这尘溯之轮的布景形态，大小迥异的齿轮构成整个空间。

“洛溪特也在这啊？”身后传来好听的嗓音，拖着长长的尾调，语气中有一些欣喜的意味。

晟白川转身便看见有妖冶紫眸的鸢尾十二缓步走来，她有些警惕地道：“你怎么在这？”

“和您目的相仿，角堇老头动了他不该动的东西，我特意来取回。”话语间他的眸冷了下来，看起来并不像是演的。

“他按照位列不应该是你的上司呢？”

鸢尾十二弯着眸，语气不敬中还带着不屑：“现在的位列啊，有名无实，等这一星球年结束大概也要重新排了。”

晟白川点点头。

“既然都是去找角堇，洛溪特小姐，不如我们联手吧？”

晟白川狐疑道：“你不是听命于组织吗？和敌人联手似乎不合理吧？”

“您大可放心，在下只是去办私事，不会像角堇这个蠢货一样，下班还想着冲业绩的。”鸢尾十二笑盈盈地回答道，“您似乎在这观察有一会儿了，找个帮手岂不是不好？”

晟白川似乎是被说动了，挑眉问：“你知道如何破解？”

鸢尾十二摇摇头，嘴角却微微勾起：“不知，但是硬闯不就行了？”说罢，向着钟摆中央的缺口刺去。地面摇晃，空间濒临坍塌，但好在烟雾过后就到达了尘溯之轮的内部。

“疯子。”

“多谢夸奖。”鸢尾十二倒像是真诚地感谢，他晃了晃手里的指南针，“看来在平行空间里指南针会失效，那就只能劳烦洛溪特小姐您了，我不大认路。”

晟白川应下：“行。”

“真是靠谱呢！”鸢尾十二不吝啬地夸奖道，“您考虑来我们组织么？您的实力绝对在南烛之上，甚至可以和他姐姐相匹敌。”

“不必了。理不同者，道不合。”

“哈哈哈，您所言极是。不过开个玩笑，不必当真，在下也不过是一介小官职，自是做不了主的。”鸢尾十二也没想真的为组织挖人才，何况对方是星球统治者洛溪特呢？

尘溯之轮的道途以虚幻的白昼仙草铺开，由浅浅薄雾遮掩道途的金貌，细碎的雨丝滑落。似乎尘溯之轮的构造便包含着反转镜像，二人踏在小径上，每一步都散发着深蔷薇色的光芒，而镜面开始隐隐震动倒映着模糊的影子。

“洛溪特小姐，我们这条路还是走快些好，这些镜像可不是闹着玩的，等到其中的影子真正化成了实像，一个‘恶’的您将会被复制。”鸢尾十二好心提醒道，“我的另一面自然是没什么可怕的，再‘恶’也没有现在的我‘恶’。您这种大善人，可就不好说了。”

晟白川点头，弹指间将两个存放机械平衡板的光圈手环拿出，另一个抛给了鸢尾十二：“按住主键按钮，平衡板就会出现。用这个速度会快很多。”

“好嘞。”鸢尾十二按照提示，浅色透明的平衡板俨然出现，他跃上平衡板直线向前，不一会儿就掌握住平衡，将速度调至最快，躲避障碍的动作行云流水。

早在前面的晟白川则是很干脆地支起屏障，剧烈的撞击声将障碍物抹平。

事与愿违，晟白川二人仍被困在了镜像回廊中，通往下一个地点的门被紧紧封锁。

二人同时回眸，隐约有两人从镜子中走出，幽昏的灯光骤然亮起，与晟白川别无二致的少女站在他们的面前，只是眼前的这位脸上挂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少了很多慵懒气息，手持暗色镰刀，抵在晟白川喉间。

晟白川纵身跃下平衡板，防护盾顷刻间碎裂，她眸色幽幽地看着眼前的“自己”，与其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鸢尾十二眉梢微挑，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拖着尾音：“确实比洛溪特小姐更为杀伐果断。”

听着鸢尾十二闲散的语调，晟白川微微蹙眉，一边淡定躲过攻击一边质问道：“为什么你没有镜像？”

“可能他很早就出现了也说不定。”鸢尾十二懒懒地扬了扬眉，“是吧？也看了那么久了，不出来打个招呼？”目之所及是一个暗影——镜像所在之地，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暗影便杀了过来。

“果然啊，你我都是一介懒人，镜像可比我们勤快太多了。”鸢尾十二没有丝毫恐惧，“可惜我太了解背面的自己了，或者说，太明白这类可悲的蜉蝣，永远也难逃朝生暮死的结局。”话落，他紫眸暗了下去，杀戮气息蔓延，轻蔑的笑声在接触到温热血液的刹那响起，“迷雾阻挡旧事消弭殆尽，喑哑的乌雀悲鸣，灵柩之下，便是你真正的归途。”

相对之下的晟白川，她虽然躲避毫无压力，奈何身边并没有趁手的武器，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更不必说处理掉镜像通往下一关。想到这儿她不禁有些烦躁，她在抵挡的间隙从手环中挑了个顺手的武器，旋即刀剑火花四溅，星火燎原。

镜像看到这一幕却更加兴奋了，神色愈发狠厉，刀刀都向着晟白川的要害刺去。晟白川也没有要躲的意思，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随之，镜像错愕地看着面前消失的人，警惕地看着四周。

“可惜你的动作比我慢了一步。”晟白川薄凉的声音从镜像后传来，镜像早已烟消云散。

二人不再多言，径直通往下一个地区。似乎是有意让来者抵达，之后的关卡都似如履平地般简单。很快他们就停步在一座斜桥前。桥的对面浓雾弥漫，冷风阵阵。

鸢尾十二见怪不怪地解释道：“角堇老头就喜欢这种古怪神秘的气氛，不必在意。”

“自诩为智者的排场。”晟白川不客气地戳破，毒舌道，“不过是掩盖自己怯懦无能的内在罢了。”

鸢尾十二点头赞同：“您说得在理，抛开立场，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那你想错了，我不需要所谓的‘朋友’，而且我这种性格也不适合交朋友。”晟白川没再多言，大步走过了这座斜桥。

鸢尾十二看着其潇洒的背影，嘴角扬起的笑意更浓，却终究没说什么，跟着越过了斜桥。

迷雾淡开，月光洒落，点点碎碎的星星仿若细碎的流沙，静默地躺在天空这个辽远的汪洋中。可这景象俨然与之相背离，角堇十在暗处下令，一行人从四面八方将两人围住。

角堇十带着手下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眸色冰冷地注视着鸢尾十二：“你怎么在这？”

“好大的架势啊！怎么？您是打算活捉洛溪特小姐？”鸢尾十二向前几步，轻拍角堇十的肩，“至于我，自是要找先生您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私事。”

角堇十嫌恶地甩开，觉察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冷声道：“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晟白川不着痕迹地看了几眼二人，默默后退一步，将舞台交给这几位。

鸢尾十二微皱眉：“我可看不上角堇老头，我指的是他与我打赌输了，我希望他能兑现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