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主英明。請問尚主,派人替尚主到高加外訪,是部族的事還是私事?』端儀的嘴角還掛着那一抹冷笑,像是等着尚主的答覆落入她的坑中。
『當然是部族的事。』尚主微笑着答道。
端儀就是等着這一句,她一聽便立即說道:『就是了,這是部族的事,是公事!應當以部族的利益為先。如果是為了給鍾陽公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那不成了私事?不是有違以大局為重的原則了嗎?』
端儀一番話,尚主竟然無言以對,只好以微笑應之。
鍾陽聽着直想啐一聲『了嗎』。此時,他正了正臉色,似笑非笑地說道:『大家都知道,這是部族的事,不應該有疑問,任何的質疑都是別有用心,不利團結的。我們坐在這裏,商量的是派誰去做這件事情最合適。尚主認為派我去最合適,我們當然就要聽從尚主的指示。我有信心把這件事情做好。』
鍾陽公說完,用一雙正氣凜然的眼睛將在座人掃視了一遍。
與會人士都坐在這張橢圓形的長桌旁,這是尚主在止戰回來之後的一項改變,他不再坐到高台上,而是跟高仕們坐一張長桌。尚主坐主位,其他人以位分高低分坐兩旁。端儀坐右手邊第一,鍾陽公坐左手邊第二,兩人隔着桌子對峙交鋒。
尚主微微頷首,說道:『既然大家坐在這裏商議,就按商議的結果去。』
『尚主英明。聽尚主的指示,商議出結果,大家就跟着做。』端儀有信心,商議的結果一定是傾向她這一邊的,因為她的支持者多。
『尚主不去出席典禮是肯定的了,我們要商議的事情,就只剩下這一項:是不是由我替尚主出席。各位還有異議嗎?』鍾陽公打算把選項收窄。
『慢着,』端儀立即截住,『人選不應該只有鍾陽公一人,我們一個超級部族,怎麼會只有鍾陽公一人支撐大局呢?正諧公,也能勝任吧?任達侯,也可以嘛?』端儀說的這兩個人,正諧公坐她對面,任達侯跟她隔着一個座位。
這兩個被端儀點名的高仕人,無論是情願或不情願,都立即表了態,願意為尚主效勞。
此二人是由端儀提拔上來的,之前端儀一直是尚主最得力的臂膀及最信任的人,她藉機發展黨羽,擴大勢力。這兩人最大的優點是野心不大,能力有限,卻堅定地跟她站在同一戰線上,而當時的尚主也是看中這兩人的優點才給予了高職。
得到正諧公和任達侯表態支持,端儀左邊嘴角一提,圓潤的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她轉向尚主,說道:『尚主請看,在座的高仕們都隨時準備着為尚主效力。』
端儀為什麼這麼賣力地爭取由自己人去出訪呢?因為替尚主出訪是榮耀的差事,所有族民都會認定此人是尚主信任之人,若不是想留下來坐鎮,端儀自己也想去呢。她當然不會得知鍾陽公所思慮的真相,只想着去參加個慶典,難度指數能有多大,危險指數又能有多高。更重要的,是端儀要打壓鍾陽公,實施『逢鍾陽公必反對』的手段。
鍾陽公看端儀搬出兩個廢柴高仕,心底輕蔑一笑,臉色卻依然嚴謹,他說道:『正諧公和任達侯的確是德高望重的人選,可兩位一向專注於內部的事務,並不精於與外族交往,凡是出訪,皆有一套規範,以維護部族的體面,是我多年的經驗。』說着,鍾陽公向尚主拱手,又道,『請尚主三思。』
在座的十幾雙眼睛齊齊看着尚主,等尚主發話。尚主把他們看了個遍,然後沉吟道:『呃——,端儀說得對,鍾陽說得也對,既然兩個都對,該如何定奪呢?』相信在座的人真沒見過一個總拿不定主意的尚主。
『尚主,這又有何難定奪的呢?』端儀立即有反應,『正諧公和任達侯,他們可能稍欠些經驗,鍾陽公無疑經驗多一些,可我們總不能只靠鍾陽公一個呀?其他的高仕也應該有鍛煉熟習的機會。再者,兩位高仕從沒過失,而鍾陽公此時有過在身,一看便知如何定奪。』
鍾陽公見端儀屢屢作對,估計如果尚主不下定論,端儀又再提議在座眾人表態的話,那幫高仕一定是大比數支持她的,畢竟與自己走得比較近的只有少數。在座的高仕不是墻頭草,就是心不可測,都靠不住。端儀這次沒提議她自己去,定是想留守尚宮,靠近尚主,我就偏不讓她順意,鍾陽公心想。
於是,他提議道:『我始終認為替尚主出訪之事,維護尚族以及尚主的榮耀,事關重要。我收到消息,北朝的津箏首領會親自前去祝賀,這小子近來與高加首領走得很密。傳統上,他與我們親厚,現在改為跟高加親近,我們不可不防。形勢複雜,不容小覷。要是尚主也認為我不宜外訪,我就必須提出,我們需要派出一位經驗豐富、能沉著應付的高仕前去,或許勞煩端儀郡王去一趟更合適。』
端儀沒想到鍾陽公會有這一招——提名讓她去。若是推辭,也要得體一些。
只見她臉上擠出個端莊的微笑,向鍾陽公微微頷首,以表示對他讃美的謝意,然後說道:『多謝鍾陽公抬舉。不過我卻認為,此次是參加慶典,不是去談判協商,除了津箏之外,還有其他首領前去祝賀,只是一個互相給面子的聚會。對於這樣的慶典,無需過分緊張,自亂陣腳。我本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仍然覺得由剛才提議的高仕前往,不應該會有什麼問題。』
坐在鍾陽公斜對面的定平侯一直沒有發言,聽了端儀的話,這時幽幽地說了句:『郡王好像沒有回應鍾陽公的問題吧。』
端儀一聽,便斜眼瞧着定平侯,貌甚不屑,道:『什麼問題?不是說了,我不能去,但我認為我推薦的高仕,任何一位都能勝任,還有什麼問題?』
這位跟鍾陽公站同一戰線的定平侯沒理會端儀的態度,繼續說道:『鍾陽公剛才提到出訪要注意的細節,不能小看這些小細節,這些都是部族間微妙的關係,若是忽略了,恐怕要出錯。還有,就是外訪經驗,外訪人員要有充足的經驗去處理,相信這是鍾陽公想提醒各位的。』
定平侯說完,目光不覺落到鍾陽侯臉上,而後者對他微微一笑,似有褒獎之意。
端儀表情冷峻,兩手互相摩挲着,沉默無語,在座的各位高仕則齊齊看着她。
鍾陽公一方現在打出的牌面是:一是你去;二是我去,除非有第三個選項,否則,表決就會在這兩方案中選一個。可是這兩個都不是端儀想要的,她心裏暗暗罵了一句:老奸巨!
尚主看他們都沒說話,就只看着端儀,便問道:『端儀,你有什麼解決方案?』
端儀答道:『尚主,這是鍾陽公多慮了,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誒,』鍾陽公舉起手,表示要發言,說道,『不是這樣的,我是看到這個形勢,所以提出來。這並不是我多慮,部族之間交往從無小事,如果因不慎而產生不好的結果,是尚族的不幸。』
鍾陽公說得振振有詞,似乎不聽他的,就是尚族的不幸了。
『鍾陽,那你說說,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方案?』尚主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