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渡玄狼·第二部 第1章 第一章

半空中的風呼嘯着，帶着雲層翻滾，時快時慢地在身邊湧動、流淌。雲霧裏，子繻伸展着潔白而有力的翅膀，逆着雲潮飛行。他的雙眼通紅，眼神卻是異常堅定，雙頜和下巴的輪廓線，刻畫着孤清與冷傲。他宛如暴風之神，帶着仇恨直奔向那個奪取了他心上人性命的村落，這個時候，沒有誰能夠阻擋他履行承諾的決心。

薇思，那個活潑跳脫、精靈般的女子，不明不白地在這個幻境中化作泡影，憑空消失去。她是如此的美好，燦爛明媚，就像寒天裏的一道陽光，帶來溫暖和光明，而這個幻境世界卻容不下她，她的光亮照不進去，可見，這個世界是多麼的邪惡與黑暗。

子繻答應過她，一定要活着，帶着她離開，他們會回到實境，回到玄狼星球，他一定要做到。

來到史丹族的村寨前面，子繻降落在一片高地上。遙望着那條村子，凌亂交錯，陰冷死寂，沒有色彩沒有暖意，那是一個如同陰曹地府般不透光的村寨。

他運起傳音功，向村寨裏的人喊話：『裏面的人聽着，我來，是要取回那位姑娘丟失的墜子，請立刻把它交出來！』

話音傳送了出去，子繻等待他們的回音。隔了一陣子，『咻、咻、咻』，一叢箭矢從村寨各處飛出，朝着子繻站立的方向射來。子繻趕緊躍上半空，避開了箭矢的突襲。心中原本壓抑着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了，他從身後取過斫岩炮筒，瞄向村寨中較高的幾座建築物的屋頂，啟動機關發炮。突起的屋頂被砲彈擊中，沙石濺飛，整個頂蓋隨即連同碎石一同滾落到地上，揚起陣陣遮天蔽日的沙塵。

村寨裏頭即時傳來驚慌失措的叫嚷呼喊，狹窄的街道上有人快速地奔走，不知是逃跑還是救援。

不久，一把渾厚的聲音從村寨那邊破空而來：『邪惡的人啊！你傷害了我們的族人，我們不會跟你罷休！』

子繻平復了情緒，以明朗的聲線回應：『我無意傷害任何人，我只要取回那枚被你們搶走的墜子！』

『這樣，你就真的會從我們這裏消失，還我們一個安寧了嗎？』一把相對沉穩的聲音從村寨升起來。

『是！只要你們把墜子交還！』子繻回答得很果斷。

『不要相信他！』又是之前那把渾厚的聲音，『那個可能是更加厲害的武器！他要把我們剷除，好霸佔我們的地方。別上他的當！』

『對！別上他的當！別上他的當！』有更多的聲音附和。

子繻覺得，任何友善的言辭與姿態在這裏都顯得虛弱乏力，解釋也是多餘的。在這個充滿敵意的世界，無論走向何方，前面都是牆。他們只會從壞處想像，認定與他們不同種族的人，都帶着邪惡的心思，就該被消滅掉。

邪惡的，是他們才對啊！剝奪了美好，殺害了無辜，挑起仇恨，他們做的有哪一件是好事？子繻心中的怒火蔓延，他咬緊牙關，雙手握緊尚有餘熱的炮筒。

『你們信不信也好，我要把村子蕩平，輕而易舉！何需與你們浪費唇舌？若不把墜子交還，定將村子夷為平地！』子繻雖憤怒，但仍謹記自己為何而來，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收回歸真鑰匙。

『毫無人性！冷血殘暴！人神共憤！』村寨中的叫罵之聲有如四面楚歌，此起彼伏，直灌入耳內。

『嘭』、『嘭』、『嘭』三聲爆炸聲衝破了嘈雜的叫罵，在村寨的上空響起，一枚砲彈朝着天空飛去，另外兩枚則向着子繻飛來。那是從炮管發射的，是村民偷去的炮管——子繻馬上反應過來。

村民應該還沒有熟習炮管的用法，向天的那一枚砲彈似是打失的。子繻立即按下斫石炮筒的機關，連發兩枚防禦彈。防禦彈迎着對方發射的砲彈飛去。防禦彈的速度更快，砲彈還沒離開村寨上空，已被防禦彈攔截，防禦彈與砲彈相遇之後，就像打開了兩張小小的隱形網，把砲彈裹住，再往後推行一段距離，最後兩彈失速落入了村寨之中。

兩顆砲彈分別在村寨的兩處地方爆炸，石塊木頭等物件被炸飛到半空，附近房舍瞬間燃燒起來，過不了一會兒，幾棟房子就像溶化了的冰糕，從上而下地癱倒在地。

隨着房舍倒塌瓦解，濃煙和灰塵大量冒出，瀰漫在村寨的街道上，街上滿是驚叫聲以及人群急速走動的慌亂，之後還有響徹雲霄的嚎哭聲。

子繻在緊急情況下使用了隱形網防禦彈，這種彈丸除了攔截，還有反擊的作用。如果砲彈被攔截之後在空中爆開，對對方是沒有威脅的，對方只會發射更多的砲彈過來，防禦的一方將會受到更多的襲擊，久守必失，砲彈最終就會落到防禦方的範圍內，造成傷害。

而這種隱形網防禦彈，它的厲害之處就是能夠改變敵方砲彈的方向，如果出手夠快，它甚至能把砲彈推向發射點的範圍，對發射點造成打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讓發炮者自食其果，這無疑是最狠辣的防禦加攻擊招數。

眼看村寨在爆炸之後多處陷入火海，族民在頹垣之間奔走哭叫，子繻心裏面還是會感到不忍，但是，此刻他也是冷靜的，因為他知道，這樣的情形在人類的戰爭中不可避免。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怎麼可能心軟？以性命相搏瞬間，怎麼還會考慮仁義大道？我手下留情，敵人會放過我嗎？尤其是對方要把我置於死地的時候，仁義能救我嗎？沒有理由要我捨棄自己的性命去成就所謂的仁義啊！兵者之道，就是致勝求生，講仁義規範的，都是站在高地上指指點點的旁觀者，也只有他們，才能拿起仁義的尺規和放大鏡去比對交戰者的行為。

『蒼天啊！你看看這個殘暴之人吧！』村寨裏的哭罵聲震天，『他毀了我們的家園，殺害了我們的族人，他還是人嗎？他的良心何在？這個人當受千刀萬剮！』

子繻的心中，怒火和委屈揉合到一處，從來沒有人把如此嚴厲、近乎詛咒的言辭用在他身上。他是嗎？他是該受天譴的殘暴之人嗎？

跟他們爭辯論理，又有何意義？無論怎樣，絕不能放棄向他們索回歸真鑰匙的決心。即使是偷是搶，還是用上其他任何方法，他也必須取回鑰匙。他不能任由薇思像孤魂野鬼一樣的困在這個幻境中受苦，想到她的不知所蹤，他的鼻子又發酸了。

子繻正要再次喊話，卻見一班村民向着村寨前方跑來，他們或扛着或背着或抬着條狀的重物，並且做出一個奇怪的舉動。來到寨前，這班人紛紛把重物卸下。子繻仔細一看，原來他們是把在爆炸中死去的族人的屍體，搬到村寨前面的空地，然後讓他們坐在低矮的靠椅上，又用硬物抵住他們的脊背，讓他們坐直了身體。一時間，足有二三十具屍體排在那兒，一個個面朝子繻而坐。排好之後，死的人留下來，活着的人迅速退回了村寨。

這一輪的操作，看得子繻脊背生涼，手心冒汗。可以看出，這個屍體陣就是一個攻心陣法，尤其是對於那些心懷和平願望的人，簡直就是對他們精神境界的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