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渡玄狼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薇思聽了年輕人的一番解說，心裏面不斷地湧動着反對的聲音，她想反駁，可她忍住了。來人雖然年輕，只是觀念已在他的腦中生了根，不會輕易就能拔掉的，自己也沒有信心能說服他，到頭來還不是各說各的話。理念不同，根本不可能互相理解，互相認同，若想和平地相處，只能小心不要涉及對方的信仰，不過，他們的信仰有些猛……

『哦，原來如此，這下明白了，多謝這位大哥的解說。』子繻先行接了話，他大概是擔心薇思不服氣要跟人家爭辯。

許是見子繻客氣，年輕人微微躬身回了個禮，然後說道：『我回去了。』

『好，我叫子繻，不知大哥怎麼稱呼？』子繻見此人無惡意，似是可以結識。

『恩哈。』年輕人說了兩個音。

『恩哈？』子繻重複了一遍以求證。

『是。』除了信仰，年輕人非常簡言。

『好的，恩哈大哥，不打擾了。』

子繻說完，恩哈就提着他的工具走下了山坡，向着那片村落走去。

看他走遠，兩人也不想走進那條村子了，一來是因為他們有十成的機會會犯規，無謂冒險；二來，從外觀上，旁人一眼已能分辨出他們是外來人，不容易混進去；三來，村子裏也不會有大朵的妖媚之花，那裏不適合它們生長。

於是他們轉了個方向，遠離那一片村落，去了另一個山坡，終於在那裏找到了兩株。它們生長在草叢中，被周圍的草葉遮住。從枝上長出的花，色澤殷紅，形如芍藥。

薇思一見已直奔過去，三兩下撥開草葉，來到花枝的前面蹲了下來。

『花啊花啊，我終於找到你了。』薇思眉開眼笑地撫着花瓣。

子繻也跟了過來，站在她身後。『居然躲在這裏！』千里尋花，不免心中感嘆，想了想，又問道，『你想把它們撬出來帶回去嗎？』

『你說的正合我意。你看，這旁邊的花草都長得那麼低調，就只有它們與眾不同，所以它們生長在草叢中，盡量隱藏自己不被發現，否則，它們或許會因為過於喜慶而被剷除掉。這裏不是它們該生長的地方，根本沒有人懂得欣賞。』薇思憐惜地看着眼前的花朵，然後在旁邊撿了根枯枝，小心地挖開花下的泥土。

『我來幫你。』子繻也在她旁邊蹲下，像她那樣用枯枝挖鬆泥土，直至花的根部全露出來，薇思雙手握住花枝輕輕把它拉起。

『不知這花叫什麼名？』薇思欣賞着她的戰利品，還湊上去輕嗅着。

子繻看她狀甚陶醉，便笑道：『就叫薇思吧，反正它不會說話，我喊薇思，也只有你會應我。』

薇思聽他言語，真有討打之意，於是斜睨了他一眼，道：『不對，你可以叫它薇思，叫我是姑奶奶。』

……

兩人邊走邊互相打趣，不一會兒便走下了山坡，又準備穿過來時的林子回去他們的小棚屋。剛踏入林子，就發現情形有些不對。林子的地上腳印凌亂，枝葉折斷，似有許多人馬打從這裏經過。兩人警覺地對視了一眼，示意小心。

『我到空中看看。』子繻小聲說道，然後展開雙翼升上了半空，他要飛得比林中的樹木高才能看清附近的情形。

朝着小棚屋的方向看去，竟見那裏長了片森林——棚屋四周圍了一重一重的人，粗略估計有數百甚或過千。他們穿着的都是跟林子同色系的粗布麻衣，乍一看還真分辨不出哪些是樹哪些是人，這樣的色彩跟大自然渾然一體，真是絕好的隱蔽色。可他們圍着小棚屋做什麼呢？

再看清楚，小棚屋前面又有數十人在勞作，那些人持着刀子、錘子等工具，在那裏打打砸砸。啊！籬笆被他們砸了！棚屋的兩面木板牆被他們砸了！還有薇思的吊床也被絞碎扔到地上……

『欺人太甚！』看到這兒，子繻再也忍不住了，他呼嘯而下，如大鵬展翅般的俯衝過去。

『你們在幹什麼！』子繻大喝一聲，降落在那千軍萬馬之前。

大概是沒料到有人會從天而降，那大隊人馬被唬住了，一大群人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當看到來的只是一個人時，他們似是放了心，又重新站直成隊形，一個個挺直胸膛，面帶冰霜，如冷硬的石像一樣，彷彿要以身軀圍成銅牆鐵壁，把敵人重重圍困住。

『你們無端破壞，是何道理？』子繻出言質問。

隊伍中有人指着子繻，叫道：『就是他！他是入侵者！還有個母的！』

緊接着，隊伍中叫罵聲四起，嘈雜非常，似有滿腔的怒火，三世的仇恨，那聲浪足以把人淹沒。子繻知道以他一人的聲音定壓不住他們的人多勢眾，所以他手執四刃劍，冷眼逼視着他們，任他們在那裏叫嚷。眾人見他沒有進一步行動，又欺他一人，更加肆無忌憚，連拆屋的那些人也停了手，跟着其他人一起叫囂。

眾人正呼喊得興起，突然頭頂上電光一閃，緊隨爆出兩聲巨響，似是什麼東西被炸開了。現場的叫罵換作了驚呼，電光底下的人，有的抱頭，有的閃身，隊形亂作一團。

惶然之際，一人翩然越過眾人頭頂，仙袂飄飄地凌空而來。只見她一手執着兩株胭脂色的花枝，另一手曳住懸於樹上的白練，虛步躡太清，飄飛到眾人前面，徐徐落地。

『怎麼？人多欺負人少嗎？叫你們的人趕快離開！』薇思向着一個似是頭領的人說道。

嘈雜之聲靜止了片刻，那個頭領回過神來，用手指向他們，斂色道；『你們是入侵者，要離開的也該是你們！』

『憑什麼要我們離開？大家都是上天派來的，受天之命，就該有容留之地！』薇思厲聲反駁。

『有理！』子繻在旁小聲讚道，薇思回了他一聲『謝謝』。

『我們祖輩都在這裏生活，我們，就是這裏的主人。你們這些邪魔外道，還敢說是上天派來的，快滾！你們根本不應該在這裏存在。』頭領聲色俱厲。

『蠻不講理！上天派誰來，輪到你們說三道四嗎？好笑了！』薇思冷笑兩聲，說完，她方發覺自己失言。

『你剛才笑了。』子繻低聲提醒她。

『我忘記了。』薇思櫻唇微動應道。兩人的視線始終沒離開過面前的人馬。

果然，薇思的話把頭領激怒了，他臉色漲紅，指着兩人斥罵：『你們……罪大惡極！這裏容不得你們這些邪惡的敗類，立刻消失！』

『消失！消失！』底下眾人情緒激憤，用武器工具敲擊着地面，聲振林木，氣勢浩大，感覺下一步他們就要衝過來令這兩個外來者消失，就只等頭領的一聲令下。

道理說不通了，子繻心想。他快速從身後取出炮管，指向人群中的一棵樹，按下機關放了一炮。炮彈飛出，打在樹幹上，『轟』然冒出火舌，那棵樹迅即橫著斷裂開，上半截搖搖晃晃，眼看就要向着人堆倒下去。

樹下的眾人驚慌地仰着頭，瞪大了眼睛，預測着盆口粗大的樹幹將要倒向哪個方，樹幹搖向東，他們就一窩蜂地湧向西邊；樹幹搖向西，他們又趕緊挪向東，有人嚇得哇哇叫，有人跟不上步速跟其他人撞到一起，像走馬燈一樣。最後，樹幹倒了下來，眾人及時騰出一片地方，『嘭』的一聲，樹幹放倒在地上。

亂了一通之後，眾人見識了這兩人手中武器的威力，心中忌憚，『消失』之聲已不聞，變成了低聲的嘈嘈切切。

『我們無意與你們為敵，但是，如果誰要來侵犯我們，就如同此樹！』子繻向他們發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