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渡玄狼 第70章 第七十章

『當勝負已決，勝敗雙方於實境交割土地財物，一場無損人命的戰爭就可以結束了。曾有首領向我提出，恐怕戰敗方不承認戰局，既耽誤了時日，又讓敗方有延喘的機會，令勝方終無所獲；又有提到：兵貴神速，攻其無備才是兵家慣用之法，如何能等得及如此按部就班？』

『我回答說：興兵目的是為報復或爭奪，得到別人之物，令其挫敗即可，又何須奪其族民之性命？族民多屬無辜。敗方將人力投入戰爭，被困戰局，其於實境內之勢已被削弱，甚而無力回擊，任爾予取予攜，又何須滅其一族？』

『戰，有許多方法，至善之法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我知道上兵伐謀的道理。幻戰也有其法，與實戰或有不同，不是死攻與苦鬥，除了兵力、財力，更不能缺少技術與智謀。幻戰未必有古制可跟從，但其變化之多，人莫能測，虛實兼而有之，又何來按部就班之說？況且，我雖不主張實戰，但若幻戰無法解決爭端，亦可施以實戰克敵，敵人已疲，再戰豈不事半功倍？』

聽到這裏，薇思合着兩掌輕輕互搓，抬頭說道：『這意念極好，只是首領們未必會這樣想，他們會把幻戰當作其中一種戰術，也是另外一個戰場，定會實行虛實夾擊。』

子繻凝思片刻，『即使這樣，幻戰還是比較人道。可惜大師當時沒能成功遊說各部族推行。記得他在上部書中說到，首領們各有顧慮，不是怕贏了不作數，就是怕結果被操控……』

『更有甚者可能認為大師是神棍。』薇思掩着嘴嗤嗤笑道。

子繻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句嗆住了，直愣愣地瞅着她。

『我說錯了嗎？誰知大師會不會做了什麼手腳？』薇思指了指身邊的山石，『你看，這些東西就只有他一個人認識，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他若使出上帝之手，可是防不勝防的。他或許收取了利益，或許跟人賭博，下了注，也可能有誰得罪過他，他要報復，借刀子報復。這能說得準嗎？』

『你的想像力可真豐富！』子繻拱手作禮以表佩服。

『首領們未必清楚他的為人，當然不會光聽他說自己是個好人，就認為他是個好人。這個世界上，說自己是好人說得大言不慚的多的是，賊喊捉賊的更是大有人在。一邊以暴力把人家打個稀巴爛，一邊還能伸出手指頭來指責別人的抗暴還擊。這些人，哪個不是裝成正義的化身？』薇思不知哪來的一番高論。

『姑奶奶真是不得了！是啊，不能光聽別人說的，要自己分析思考。姑奶奶的話就一定要聽，至理名言，等有機會，我們也去找仇人報復一下。』子繻似乎感覺到薇思內心的燥火，她對部族上層的那些偽好人尤為痛恨。

當子繻說要『報復一下』時，薇思又『嗤』一聲笑了。

『真是近朱者赤呀，你居然也學會了。姑奶奶頂多只是個小邪惡，跟他們相差太遠了。不過，看來我已經把你帶上一條邪惡的道路，你得跑快點兒跟上。』

子繻汗額失笑。

『來，我們繼續讀書。』薇思笑著拉他的衣袖。

兩人又一同看向書冊。子繻續念：『我逐個拜訪各部族首領，他們皆盛讚我有顆仁義之心，同時也細致地向我了解裝備的用法，我亦一一說明。其中高加、尚族及摩族幾位大族首領最為雀躍，欲私下予我巨額錢物，或予我高職，來換取裝備之專屬權，我因想着這裝備須得在玄狼星球內廣泛使用方有意義，於是謝絕了各首領的好意，並坦言這一設計當屬無私奉獻，我本人不受錢財，亦不領高職，只願星球上血戰不再，各族相安。』

『大師危險了。』薇思皺了皺眉頭。

子繻轉頭瞧着她，神情不解，『為什麼？』

薇思掩嘴笑道：『大師智慧廣博，卻不求高官厚祿，人家該拿什麼來要挾他？這太讓人不放心了。』

明白她所言，子繻也會心一笑，接着又低頭往下念：『為使公平，我建議各部族共同創建一核心機構掌管幻戰裝備。若有部族索取幻戰晶石挑起戰事，提出者必須抵押一筆相當數量之財物作為戰爭代價，若敗，抵押之財物皆屬對方所有，以彌補受戰者的損失。若無抵押而開戰，可群起而攻之。』

『這倒是公平，誰挑起戰事的，誰就要抵押財物。勝了，可取回抵押品，還能得到想要的；若敗了，抵押就歸對方所有。對！一定要有代價！不能以族民的性命作為代價！』子繻拍案表示贊同。

『抵押財物的提議得到各首領的認同，只是創建核心機構之事懸而不決。若無公正機構作仲裁，則不知如何安置抵押之物品，各說各的道理，終是不了了之。又有人提議，將幻戰晶石予各部族分而藏之，擁有此石代表挑戰權，有關之事項皆由涉戰雙方自行負責，與旁人無關。此法最為簡單，但因沒有制約，又無代價，可謂無所顧忌，恐部族間或會輕易挑起戰事，征伐變得頻繁。』

『有人提出折衷倡議，謂挑戰者可表列抵押之錢物作宣戰之用，既避免存放安置的問題，又起到阻撓戰事之功用。而此等做法，不見實物，難免虛構，終為眾人哂笑兒戲而擱置。此一項，為各部族反對最甚，卒之不能成事。』

薇思冷笑：『談來談去都談不攏，很明顯大家都沒有誠意。大家只關注抵押錢物，還認為這是能夠阻撓戰意的要點，真是匪夷所思。難道投入戰爭中的將士，他們的性命不是比錢物更有價值嗎？』

子繻恍然，『是啊！你說得對！我都被他們議論的話題繞進去了。即使是幻戰，也是需要將將士送到與世隔絕的幻境中經歷生死，挑起戰事的人真是沒把人命看作關鍵。只是，若這世間，戰爭不可避免，幻戰也算是一個保存族民性命的方法，最起碼能延遲實戰的需求。』

『我們似乎被大師說服了，幻戰的破壞力確實比實戰少很多。』薇思道。

『是，要這個星球和平只能是美好的願望，根本不可能實現。』子繻嘆了口氣，接着再看向書冊，念道，『眾議經年，有影響力的部族未有定案，而弱小的部族分成派系，惟大首領馬首是瞻，我頗感失望。我有建造繁複系統工程之能，卻無整合人心，令各部族執行之法，可嘆！』

『及至一日，近侍私下著我帶同晶石逃離，恐我有性命之虞。我不以為然。不久果然有盜賊闖入我住所，近侍皆不能敵。幸無人知我還有奇招，可將自己鎖入幻境中，終得逃脫。後來才得知是某族首領欲將幻戰裝備據為己有，而我不肯為他們所用，他們又以為已盡悉我之法門，於是頓起殺機。隨後數年，我於各部族間來回奔走，可惜情勢已變，不利於我，我便帶同數名近侍來到先祖收藏止戰石的淚滴峰下。』

『好險！大師真的遇險了！』子繻為騰文大師抹了一把汗。

『留一手救命的招式太重要了！』薇思也吁了一口氣，轉而一想，『嘿，如果大師當時被人了結了，也沒有我們今日所發生的事了。』聽來似是白擔心了一場，她還弄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墮入故事情節之中，看得如此緊張。

『我把各部族商議之事詳細列出，是要後來者知道，推行幻戰的路途艱險，不要蹈我之覆轍。』子繻又念道，『和平的理想不會因個人的善意而實現，終是人心最難測。入得聖殿者，智勇雙全之人，我不強求你無私，你可適當以此謀取你想要的富貴財物，我只願幻戰裝備存於世上，保我玄狼星不被戰爭所毀，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