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渡玄狼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師母站在門外，微笑地看着子繻向她走來，跟在她身後的侍女手中還捧着一盤小點心。

子繻請師母進屋，侍女把點心放桌上，然後走到屋子外面候着。

師母一身翠綠袍裙，油亮的秀髮盤在腦後，端莊得體，臉上的笑容很淺，卻是一副慈愛的模樣。

師母把手搭在子繻的手腕上，上下打量着他，說道：『子繻，這段時間你一直在忙公務，師母好久沒見到你了。你看，人也瘦了。』

子繻嘻嘻笑道：『師母別擔心，那是人長結實了。』

『好，好，長結實了，師母不擔心。師母給你帶了些點心，你還是要多吃點補充營養。』師母憐愛地瞧着他，用手比劃着，『你那麼小的時候，師父就把你帶回來。沒有爹爹和娘親在你身邊，師父師母就如同你的爹娘一樣，事事為你操心。一眨眼，你就長這麼大了。』

看師母在懷緬昔日的時光，子繻在旁恭敬地說道：『子繻感激師父師母的養育之恩。』

師母輕輕拍了拍子繻的臉頰，笑道：『傻孩子，師父師母當你親生兒子一般，當然要把你教養好，別說什麼養育之恩，我們也不是要你感激，只要你過得好好的，像其他美滿家庭中的孩兒一樣，師父師母就安心了。』說到這兒，師母卻又不期然地嘆了口氣，『只是，眼下又有件事，我們還放心不下。』

『師母，什麼事？』子繻問道。

師母款坐桌旁，緩緩說道：『子繻，你已經長大成人，師父的同袍，像你這般年紀的孩子都成家立業。你師父和我呀，都覺得是時候要給你配一段姻緣了。』

『師母，子繻沒有考慮這些，反而希望跟在師父身邊，多做些事，為師父分憂。』子繻答道。

『成家和立業，這兩件事並沒有衝突。像你這麼優秀的人才，前途無量，一定要找一個配得起你的女子。我們看事情不能短視，你是人中龍鳳，就不能找一隻山貓來相配。除了有相當的身份，也要志同道合，以後，你步步高升，位尊處優，你的妻子可不能相形見絀，令你面目無光。這樣優越的女子不容易找到，要是有，就得把握機會。』師母臉帶微笑，循循誘導。

子繻明白師母過來是給他做思想工作的，或許是他們找到一個認為合適的人，所以便想着為他撮合一段姻緣。子繻垂頭苦笑。

『多謝師父師母費心。不瞞師母，子繻心中已有屬意之人，只是沒到時候，所以沒能成事。』子繻說道。

『哦？是誰家的女子？說來給師母聽聽，讓師母給你參詳一下。』

『師母，不是沒到時候嗎？等時機成熟一定先跟師母說。』子繻想耍賴拖延過去。

師母哪能不知道他的用意，於是逼問道：『是哪家的姑娘有這樣的福氣？師母幫你，何用等時機成熟。』

見不能繞過去，子繻只得說道：『師母還記得我跟您說過我常作的那些夢嗎？您和師父都認為那可能是我在地球上的經歷。在我夢中出現的那位姑娘，我相信她是和我同來的，後來我們走散了。我就是要等到這位姑娘，非她不娶。』

師母聽了，搖頭一笑，說道：『傻孩子，那不就是一個夢嗎？它是不是你真實的經歷，我和你師父也只是猜測。你夢中的那位姑娘，至今蹤影全無，她到底是不是跟你一起過來了，又是不是真有其人，誰也說不準。難道你就為了一個虛無的夢，白白地錯過好的姻緣，虛度你的一生嗎？何況，你為她守了這麼多年，也足夠了。』

『師母，人各有志。子繻初心不改，無怨無悔。』子繻垂首作揖道。

師母本以為親自出馬，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便能夠勸服子繻，沒想到這位徒弟如此冥頑不靈，作此無謂的堅持，未入正題，已被他打住，封了前路。師母臉上不悅，她嘆了口氣，一隻胳膊支在桌上，以手托腮，瞅着子繻。

『子繻，你年紀不大，怎麼頑固得像個老頭兒？』她又用另一隻手按在胸口上，輕拍了兩下，『師母被你氣得……你剛才還說什麼來着？你說你感激我和師父的養育之恩，可你是怎麼做的？我們以父母之心為你著想，希望你有個圓滿的人生，也好讓我們二老得以安心，不枉費養育了你那麼多年。而你，卻沒把我們的想法當一回事，還說什麼感激呢？』

被師母用這樣嚴厲的說辭訓斥，子繻心中不安，他彎下腰，蹲跪在師母膝旁，如同一對親厚的母子，他仰着頭說道：『讓師母生氣，是子繻不好。子繻一向尊重師父師母，你們的想法，子繻當然會慎重對待。只是在這件事情上，子繻認為，我既無意於他人，就不要讓人家作無益的期待，更不要耽誤了人家。師母，您說是嗎？』

師母的情緒似乎平靜了些，不過臉上的表情還很嚴肅。她說道：『你這樣的想法不對！你現在無意，不要緊，只要不是討厭，相處下來也會有感情，若人家對你有意，又怎麼算是無益的期待呢？有意無意和姻緣，根本就是兩回事。師母希望你找到一個跟你相配的、能輔佐你的女子，這才是好姻緣。不相配的，拖你後腿的，那是孽緣！』

『師母，能找到一位志同道合的女子成就姻緣，也是子繻的願望。只是子繻的想法跟您有些不同。我曾與夢中的女子有過約定，她叫我一定要找她，不要忘記她，所以我不敢相忘。如果我背棄了她，也就違背了自己的初心；如果我隨便應了某位姑娘，只為得到她的輔佐，這也是一種辜負。所以，子繻寧願捨棄姻緣，也不要做無義之人。請師母理解我的想法。』子繻耐心地解釋。

『你怎麼就這樣迂腐呢？你不考慮你自己，也該為師父想想吧？』師母恨恨地說道。

『師父？師父怎麼了？』子繻不解。

師母讓子繻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然後將端儀邀約鍾陽侯，要撮合子繻和楚言之事說了。

子繻一聽，驚異地問道：『師母，難道您剛才說的，跟我相配的女子是楚言？』

『當然不是，你師父已經婉拒了。』

子繻鬆了一口氣，『師父真是太了解我了。』

『你以為師父能這樣平白無故地回絕嗎？你也知道郡王是個什麼樣的人？沒有一個好的理由，她能這麼輕易放手？』師母說道。

『那，師父的理由是……』

『難道像你那樣，說不喜歡她的女兒就完了？』師母瞪了他一眼，『郡王的身份地位都壓你師父一頭，又是尚主最信任的人，她紆尊降貴地來向你師父提出，就是有信心你師父只能夠答應，即使你跟外面其他女子有婚約，她也會不以為然，因為她認為我們會為你擺平。等你還以為用什麼夢中的女子就想搪塞過去，你當郡王這麼好糊弄的嗎？你跟師母說，師母也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頓了頓，又疑惑道，『莫非是另有其人？』

『師母冤枉啊，子繻說的千真萬確。』子繻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他確實委屈，因為不久前，他才為此剪斷了與薇思微妙的情愫。

『之前隱約聽見小六子打趣你，說你在魅界認識了一個女子，你對人家十分殷勤，有這樣的事嗎？』師母盯着他問。

子繻連忙回道：『出外辦事，自然就認識了一些朋友，投契的便多說幾句話，多見幾次面，這並不出奇呀。』他不想否認，因為他覺得否認是對自己感情的不尊重，但他也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毫無隱瞞地直接承認也不適合，所以只能含糊了事。

『真的沒這樣的事？你可要明白，在那裏認識的頂多是隻山貓，一個小妖難登大雅之堂。要是讓郡王知道她女兒輸給一個小妖，她的臉往哪擱？她定然要記恨你師父。』師母的目光停留在子繻的臉上，像是要看穿他的內心。

『能讓我當作朋友的女子都是好女子。』子繻下意識地要維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