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渡玄狼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眾人聽得仇博聞一番解釋，感覺似乎合理。再看尚主，尚主緊鎖的眉頭也寬解了一些。大家一如之前那樣沉默思考，唐鞭侯也沒有說話，估計此事或可到此為止了。

這時，站在議事堂一側的史書令朗聲唱道：『今日此事將公佈並記入史書：博聞局得尚主大力支持，罕有地用人體細胞提煉皮筋，並製造出絞扭皮筋球體發射儀一座，於議事堂前演示。在尚主英明指揮下，球體經儀器發射，動力驚人，一飛衝天，獲得空前成功。惟發射儀之皮筋在演示後斷裂損毀無數，博聞局解釋說，是由於人體體質差異造成。』

史書令用短短幾句話概括了事情的全部，可聽起來卻是怪怪的，不像以往的敘事風格，大家一同向他的方向看去，原來今日當值的不是原來的老史書令，而是他的徒弟。

小史書令見眾人皆看向他，便訥訥地解釋道：『師父生病請了假，由我替他作記錄。』

難怪！細微之處見真章，這小史書令還沒得他師父真傳，該說的他說了，不該說的他也說了。

在玄狼三界，史書令的工作是獨立的，他不能像堂上的公侯要員那樣，可以參與議論，對事件發表意見。他的工作就是記錄事實的全部。像天神之眼、天神之耳一般，看見什麼，聽見什麼，如實記錄即可。

聽到小史書令的唱詞，雖覺異常，但眾要員一時亦未能指出詞句中有什麼不實之處，若無不實之處，其他人是不能左右史書令記錄的，所以，大家都靜靜地等待尚主的指示。

尚主臉上的神情也漸見寬容，他微笑着說：『真是後起之秀啊！做事不偏不倚，有板有眼的，小史書令也成長起來了。』

『謝謝尚主誇獎。』小史書令拱手行禮。

『我祝願你的師父早日康復，早日回到議事堂上。』尚主又說道。

『謝尚主，我定轉告師父。』小史書令再次拱手致謝。

『史書令的工作不簡單，要細心地觀察，聽各人之言，觀各人之行，客觀如實地記錄工作，讓大眾，以及我們的族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的責任重大啊！除此之外，你們還要向我們的族人傳播正能量，激勵眾人奮鬥的決心，讓大家都能看到光明的前景，這樣，生活才會是美好的。』

『是，謹記尚主教誨。』小史書令恭敬回話。

『同時，還要告訴我們的敵人，我們尚族人是堅強有智慧的，我們有能力保護自己，誰也別想來欺負咱們，誰也別妄想來撈好處。我們要讓玄狼星球的所有人都羨慕我們，仰視我們，崇拜我們。我們尚族人要自強，不能滅自己的志氣，讓別人小看了咱們。』尚主諄諄地教導。

『是，不能讓別人小看咱們。』小史書令心中燃起了鬥志。

『很好，所以你們公佈的內容要積極正面，要弘揚我們團結一心的奮鬥精神。譬如說，你剛才的闡述，前半部分就很好，為大家帶來正面的信息，尚族人都會為此而感到驕傲；可後半部分的內容，卻讓這麼好的一件事情，失去了它的意義，族人受鼓舞之心也打了折扣，甚至還會引起悲觀的情緒，亂了人的心。你說是不是呢？』尚主和顏悅色地說道。

小史書令聽了，垂頭沉思起來，尚主耐心地瞧着他，等他的回應。

過了片刻，小史書令抬起頭，滿臉疑惑地說道：『尚主說得對。可是，我必須對發生過的事情如實地公佈，我不能隱瞞啊！』

『你這個小史書令忠於職守，又善於思考，值得讚揚。你再想想，你剛才公佈的後半部分的內容，是真確的嗎？你用了『無數』這樣的字眼，也就是很虛的數字。還有，博聞局的解釋獲得證實了嗎？沒有。這只是他們的猜測，還需待他們驗證，也就是說後面的內容是不真確的。你何不等等，等他們有了確實的數據再公佈也不遲呀？』尚主說道。

小史書令茅塞頓開，用手一拍腦袋，向尚主行禮道：『多謝尚主的教誨，真讓我收益匪淺，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尚主臉上露出了微笑，大家看到此事得以圓滿亦鬆了一口氣。

聽尚主說要博聞局驗證以及呈報確實數字，唐鞭侯又準備發揮他的監督職能了。他本來已對博聞局在這次製造儀器中得到巨額資金感到不滿，他始終認為博聞局此次定是獲得了無法計算的好處，獲得好處還是其次，令尚族人失威，令尚主失顏面才是大事。有些話尚主不方便直接說，而作為輔政要員，就應該替尚主分憂。

他還知道有同樣想法的人不止他一個。在項目開展期間，他已聽聞有其他要員對此頗有微詞，說博聞局憑什麼獲得這樣的肥差，就憑他們有那麼點技術，銀庫裏的銀子便嘩嘩嘩地向着他們局裏流？不過，那是尚主指示的項目，又聽說是為了尚族長遠的利益，所以他們也不便說什麼。既然博聞局做出來的事情是錢財不配結果，也令人不滿意，他唐鞭侯就該連同其他要員一起提出質詢，讓博聞局完全承擔這個責任。

這時，只見他起立上前說道：『尚主剛才已作出指示，要求博聞局就推測提供事實根據。為了尚族的利益，我們做事情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博聞局花費了銀庫大量的金錢，可做出來的儀器卻是脆弱不堪。要不是尚主英明，扭轉了形勢，這樣的儀器又怎能發揮應有的作用？』

此話一出，站在堂前的魏博聞又開始冒汗了。任何事物都有個極限，過了極限，就有可能損壞或者終結，做事情需要跟隨事物的規律，而不是按照人的意志隨心所欲。不過，總有人認為自己的意志便是事物的規律，他該說什麼好呢？他的所有想法就化作一句：『好，知道了。』

看唐鞭侯已發起了質詢，而另一邊，沒有得到支持的博聞局無法辯解，正處於劣勢，其他要員更覺得博聞局要為此事負責。

司計局的沈司計也站了出來。司計局顧名思義就是算賬的部門。沈司計說道：『尚主英明，博聞局確實需要查明真相，給大家一個交代。此次項目，銀庫向博聞局投入了大量的銀子，據博聞局申報，這些銀子大部分用在收集及提煉人體細胞的工作上。試問，這些工作真的需要花去那麼多銀子嗎？一個勞力的費用是多少，大家心中有數。外判出去的工作費用也十分龐大，還牽涉到部分魅界的商號，請問，這些都合理嗎？』

一輪質詢之後，魏博聞只好硬着頭皮作答：『我們在收集人體細胞的工作上，花了許多的功夫。工作要不停地做，不分晝夜地做，不合格的、不能使用的要放棄，要重做，一次不行，就做兩次。有一些是因為工序上有困難解決不了的，又或者使用到特種材料的，我們都有可能需要求助於民間的組織，甚至是魅界的商號。』

『可問題是，投入和產出不成比例，請問，中間這部分到哪兒去了？是不是有人以次充好，私相授受，進行枱底交易，從中牟取了巨大的利益？就我們剛才肉眼所見的，號稱罕有的皮筋，外層差不多都撕裂損毀了，這不是次品是什麼？如果說是由於人體體質的原因，你們沒有做篩選的嗎？垂死者、病弱者，眼睛就可見，也不需要做什麼檢驗，撇開這部分人就這麼難嗎？』沈司計慷慨陳詞，針針見血。

魏博聞聽了，臉上因生氣而漲紅，他壓着聲音嚷道：『沒有！沒有這樣的事！沒有什麼枱底交易！指控別人要拿出證據！』

沈司計冷笑兩聲，道：『我能說出來的，當然有證據。今日沒有帶在身上，過兩日自會呈交給尚主。』

堂上要員聽了這番對話，都在底下議論紛紛，似是一面倒地指責博聞局斂財，中飽私囊，有些人甚至說得義憤填膺，無比憤慨。彷彿是人人目睹，個個掌握事實一般。

子繻聽得莫名其妙，他在這裏像是個少有的不知情的人。實情到底是怎麼樣，各說各的版本，說的人多了，就被認為是真相。指責博聞局的聲音多，大家都覺得那一定是博聞局的錯。坐在這裏的人都是看臉色說話的。

子繻和其他要員的陪同人員坐在後面，大概只有他們不明白真相，所以，他們都沒有說話。子繻又看了看前面坐着的師父，師父也是少部分沒有說話的要員。

尚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們議論，過了好一段時間才舉起手示意他們停止，旁邊有隨員唱道：『請各位安靜，尚主有話要說。』堂上的聲音即時消失了。

尚主說道：『我留意到，這件事情引起了大家廣泛的議論。銀庫撥了大筆的款項給博聞局做一項偉大的工程，而博聞局的表現似乎是有負眾望了。牽涉到的資金人事眾多，有必要查出真相，給大家一個交代。我決定先把博聞局的人員關押起來，然後派出一個特別調查組查證這件事情，大家無需猜測，也不要再討論。』

尚主一錘定音，堂下響起了掌聲，同時，有衛士上前把博聞局的人員押了下去。

嚴肅的議事堂上波譎雲詭，風雲瞬息萬變。

標題改自《詩經》，作者只是覺得它有趣，並未深入閱讀原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