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绿蓝.小绿和小蓝] 第28章 Struggle

【Struggle（挣扎）】

“不过，我还是建议，小绿你现在不用急着买这个。”

小蓝这急转的话锋令小绿立马愣住，“为什么？”

小蓝进一步解释：“如果你只是需要睡眠监测的录像，那么负责我的研究机构，那边大概就有这些记录。”

“研究机构？”小绿听得更是皱起了眉，“你……是指你的医生吗？”

“负责我的医生？”小蓝认真想了想，点点头，“嗯，也包括在内。”

小绿拧着眉又是思考了片刻，总算理出些许头绪。

……想来也是。

不论是每天一觉醒来的记忆解离，还是更加不可思议的[未来记忆]——既然小蓝这个情况是与生俱来，那么他的家人只要不是冷血无情，肯定早早就尝试满世界地寻医问药。

小蓝的情况又确实特殊，会因而成为研究对象，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发展。

小绿缩了回去，垂下眼神仔细琢磨。

片刻过后，小绿梳出了主次条理，抬眼点头认同：“你说得对。我现在要你的睡眠监测录像，确实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还不如等做出点什么或许有用的成果，再根据情况打算，那也不迟。”

“就是嘛。”小蓝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忍笑忍得不那么成功地半开玩笑道，“破财的机会，以后有的是。没准到时候你在暑假期间的雪糕钱，得要我来接济。”

猝然听见这种具体又有点幼稚的假设，小绿哭笑不得，“不至于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紧接着小绿刚落的话音，一个手机的来信提示突然响起。

是小蓝的。

“正巧。”飞快看完信息内容，小蓝的目光重新回到耐心等待的小绿身上，“过几天，我要到国外住一阵子。”

“嗯？”小绿愕然，脱口而出就问，“你要去哪？”

“我父母那边。他们已经给我买好机票了。”坦诚地亮出手机刚收到的信息，小蓝眼神转了圈，暗地里犹豫了一瞬，便给小绿添上说明，“他们都在国外工作。”

“你之前都没跟我提过！”小绿的反应激烈。

“欸？”小蓝被吓得双肩一跳，“没、没有么？”

小绿用力一个点头，投出盯望的双眼甚至含着几分忿然控诉。

小蓝被这种反应惊得无措，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还好小绿很快就收起这孩子气的一面，接受了事实——再说，他本来也没有要责怪对方的意思，刚刚不过是被意外的信息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

只不过，等彻底冷静下来，小绿得空的注意力貌似趁机捕捉到某个细节，垂下视线的神情在悄然间变得有些微妙。

小蓝很快就注意到对方的蓦然安静，不解地探问：“小绿？”

小绿循声投去眼神，触及小蓝关切的目光，他的脸上更添几分复杂。

似是为难，也像是不忍。

再三斟酌之下，小绿谨慎地，把自己注意到的细节问出口来：“说起来……你都这样的情况了，你的父母竟然放心只留你自己在国内？”

尽管直觉认为对方不会在意，但小绿这话还是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及对方的痛脚。

他真的很担心，小蓝在他面前有什么难言之隐。

事实证明，这完全是小绿自己多虑了。

伴随小绿的提问，只见小蓝神情的关切一点点地换成诧异。

仿佛被突兀地提到盲点，完全状况之外的他半天没有吱声，仅仅几个眨眼，试图从脑子里翻出小绿想要问的内容。

只可惜，这种需要“回忆过往”的事，他向来脑袋空空。

“也许是……不放心的吧？”小蓝念叨着抬起视线，努力调动自身匮乏的常识，认真地思考起来，“至于，为什么还这样啊……”

不过很快，他又把视线重新放到对面的这个人身上，讨饶般笑笑，承认得倒是干脆：“那个理由，我不记得了。”

面对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小绿默默别过了脸，幽幽地又是一道长叹。

也说不清是沧桑的认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内心实在忧愁得很呐。

对小伙伴的使命感就这样沉甸甸地压在心上，还真的令小绿找到一个新的解题角度。

“既然你的记忆以每晚的睡眠为分水岭……”小绿一边整理思绪一边说，“那么小蓝，你有试过通宵不睡吗？”

“通宵？”小蓝老实地摇了摇脑袋，“我不记得耶。怎么你会问……”

没等小蓝这边把问题说完，那边小绿猛地双手撑着桌面挺身凑近，双眼闪亮地问：“小蓝，今晚我可以住你家吗？”

“哈？住、住我家！？”小蓝当场懵了，只觉如在梦里。

小绿笑眯眯地点点头。

这一下，小蓝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

“可、可以是可以……”小蓝头晕目眩，应得慌慌张张，语无伦次，“可是、不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就是想试验一下，要是你能坚持不睡觉，是不是就不会失去[今天]的记忆。”

小绿的理由说得正直，小蓝登时冷静下来。

饶是如此，小蓝还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顺着呀。

原本打算给小绿收拾出客房，谁知道，今天加诸于小蓝身上的“磨难”竟然还没到头。

“我可以在你的房间里打地铺吗？”

小绿诚恳地如是问道。

小蓝倏地扭头望过去，整个人完全懵了。

——那岂不是……小绿会、会亲眼看、看到我晚上睡觉的样子！？

下一刻，轰的一声。

意识到这点的小蓝原地自燃，滋滋冒烟。

对小蓝的内心挣扎，小绿始终一无所知，依旧带着纯粹无辜的微笑等待答复。

大概因为小绿的笑容确实纯粹，小蓝的理智总算有丁点幸存，挣扎奋起。

好不容易想起小绿现时对自己不过是好朋友小伙伴的定位——紧紧抓住这点真实，小蓝憋足劲地背过身，闭上眼不住地轻声念着：“平常心、平常心……”

这发展令小绿看得莫名其妙，不禁语气迟疑地问：“小蓝你……是我的提议太冒犯了？还是……是身体觉得有哪里难受吗？”

小蓝又倏地转回身，慌慌张张地摇头摆手，连声表示：“不是！没、我没事、没事！”

小绿无言地看着他，一脸的“真的吗？我不信”。

顶着小绿的关注，小蓝躲闪着眼神踌躇了好几秒，最终把心一横地问：“为什么……小绿你会想，在我的房间里打地铺？”

“为了不让你在今晚睡着。”不仅回答了问题，小绿还摆出了自己的理据，“你看，要是旁边有人一直在招你聊天，是不是会不那么容易能睡过去呢？”

小蓝闻言愣住。

“原来，是这样啊……”

本心迅捷于理智，反应过来的小蓝遗憾叹息。

于是，这俩小伙子窝在各自的铺位联机，用手机打了几乎一个晚上的游戏。

期间看了眼时间，小蓝摊开了自己的日记本写起来。

出于对小蓝的**的尊重，小绿虽然捧着手机也凑了过去，不过一点也没打算偷看小蓝正在写的内容的意思。

要知道，今天一天下来，他俩几乎是形影不离。

——小蓝还有什么事情，是我小绿不知道的呢？

小绿自信地得出结论：这当然就用不着偷看呢！

兴许因为小蓝在写日记，小绿百无聊赖之下，忽然想起白天那阵子，小蓝特意把自己的雪糕口味特意写进日记里的事。

——要是……

要是，在一些细节的要求上，自己有意识地对小蓝重复强调，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重复，重复到足以形成肌肉记忆……

——那么，能不能让小蓝的肢体，记住关于我的事呢？

这念头成形，猛扎入意识。

小绿愣得连着几下飞快的眨眼。

下一刻……

“嘶——！”

惊觉自己的想法，倒吸了口气的小绿同时一个战术后仰，不禁压着声音给自己甩去一句吐槽：“好怪！”

言归正传。

无论他们两个如何努力地挣扎，在午夜十二点到来之前，小蓝还是扛不住地直接昏睡过去。

无论小绿如何骚扰，人就是醒不来。

小绿轻轻一声笑叹，认命地爬出自己的地铺，任劳任怨地不仅调好空调的温度，还给这个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的家伙盖好了空调毯，顺便把小蓝那部压在脸下的手机取出，放到桌上。

确认自己已经把熟睡的小伙伴照顾妥当，小绿轻轻舒了口气。

尽管自己尚未有睡意，但既然小蓝已经睡着，小绿也不想扰醒他，于是就没再留着睡房的灯。

按掉灯光后，小绿为自己的体贴行为默默点了个赞。

此时已是午夜，月光从窗户投入，为房间撒落一户月白的光影，映亮了这一室的昏暗。

今晚是一个明亮的月夜。

想起他俩才刚认识，小蓝就时不时地向自己道谢，只为到了[未来]才发生的那[一切]。

——所以，未来的我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值得你这番隆重谢意？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于小绿的内心。

“明明我现在什么都还没办成耶……”

就着月色，小绿伸手摸摸小蓝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不由得一阵好笑。

“……白痴。”

第二天一早，小蓝醒来。

[今天]的记忆照旧一片空白。

小蓝迷迷糊糊地张开眼，首先被床前地面的那一个人形被窝吓了一跳，顿时屏住呼吸。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小蓝胆战心惊地探身细看……

“原来是小绿呀。”

小蓝总算如释重负，重新呼吸。

然而，下意识流露的笑意才刚上脸，下一刻，又沉寂了下去。

“是小绿啊……”

放轻的语气满是落寞。

因为他实在想不起来，为什么小绿会一大早就睡在他的房间里——以打地铺的形式。

这份空白无法回溯，无形中又一次提醒了小蓝。

尽管没有从今天往回的[过去]记忆，但小蓝对[未来]的记忆，依然是巨细无遗的清晰。

也就是，现在的他，还是“记得”小绿是谁，也“记得”自己与小绿最终的结局。

这种藉由未来记忆而来的反向提醒，冥冥中如蚂蚁的死亡漩涡。

只能在原地不停地旋转，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