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切什么呢?
宿傩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一些年幼到模糊的记忆让他感到焦虑,那些记忆久远又太深刻,尽管过去了好几年他也记得:
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堆叠着好多畸形孩童的尸体,他活着,宿傩是唯一活下来那个。
除了他之外剩下的畸形儿全都死了,那个时候他没有时间观念,只知道会有大人送进来食物,会进来拖走尸体,送进来新的孩子。
借着门口的过往的细碎声音,宿傩渐渐地学会了‘语言’,听懂了几个模糊的词汇。
‘诅咒’。
那些大人这么称呼房间里的孩子们,一些从死去尸体上爬起的丑陋物体,大人们称之为‘咒灵’。
就这么过去了不知从何数起的时间,突然有一天,房间里的孩子减少到只剩一个,门开了。
开门的光非常刺眼,但那不是生的希望。大概是从这里开始,宿傩就在渴求一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力量。
他会杀了那些人,这是报复。
男孩伸出手,手心里的血迹早就干涸,细碎的伤口是仓惶离开人群居住地时擦伤的,和芦屋道满对战的伤口早就结起血痂,血迹渗透和服,竟然比长泽时礼第一次看见他还要脏兮兮。
面对咒术师递过来的东西,宿傩没有像上次那样拒绝。
他接过那个御守,系好的红绳从樱色的发丝穿过,落到脖颈上,御守贴到胸前。
它在和播磨术师的战斗里不小心被削断了绳子,御守从脖颈上脱落了,宿傩在以伤换伤将芦屋道满逼走之后本来想去找,但消失的伪装让他下意识地离开人多的地方。
宿傩握着胸口的御守,定下一个小目标:他要先杀了那个播磨流术师。
有仇必报,有恩必偿,剩下的凭实力看心情。
这是宿傩遵循的基本准则。
“真的不想把你的事和我分享一下嘛~”
长泽时礼捏捏小孩子没几两肉的脸颊,被宿傩用手拍开了,四只眼睛一起瞪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宿傩的心情平缓下来了还是什么,渐渐地,那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开始消退。
脸上的眼睛闭合,然后消融,‘变回’宿傩对外的那个既不可爱又不听话的小孩子形象,从背后延展的双手也慢慢的隐藏起来,直到完全消失。
要不是宿傩身上沾着未干涸的血迹,任谁都只最多说一句这是个性格乖戾的小崽子。
“什么是依靠?”宿傩反问道,“向你倾诉、依赖你、还是什么?”
“都有。”长泽时礼即答。
“你可以向我喊疼,抱怨我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当然我觉得这种事你做不出来。”咒术师笑着,他摸了摸宿傩的头发,软软的,全是打斗中留下的灰尘污秽。
长泽时礼回来看见庭院乱糟糟一片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六眼下一切咒术无所遁形,很快就能分析出原因。
芦屋道满跑过来了,大概是因为那三个叛逃的一级咒术师。
和晴明宿傩这类术师不一样,芦屋道满自成一派,有着往离经叛道上靠的意思,天赋出众心计也不低。
但术师这行到底还是吃天赋,就算是年长那么多岁,不照样险胜一个没出茅庐的小崽子。
长泽时礼看着宿傩,突然笑了。
芦屋道满输给这种天才不冤。
“但是你可以不用那么抗拒,宿傩。”长泽时礼点了点宿傩的颧骨,隔着一层薄薄的咒力,宿傩下意识闭上所有眼睛,抗拒之余感受到了成年人粗糙却轻柔的指腹触感。
他说:“哪怕你受伤了,暴露了,你都可以找我,或者用我的名号去压别人,无论怎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但是你对我这么凶我会很伤心诶。”
闻言,男孩的眼睫颤了颤,盯着长泽时礼的脸,好像要看清这句话是真是假。
而长泽时礼也盯着他看。
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一大一小就这么幼稚的较劲,好像谁也不服输一样。
“……我知道了。”
最终是宿傩转过头,“我会努力去认可你的。”
“噗。”长泽时礼没忍住,笑出声。
宿傩不满:“你笑什么!”
咒术师眼角眉梢都是肆意的笑,“没什么,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小男孩凶巴巴地追问:“什么事!”
长泽时礼衬思两秒,还真找出件高兴的事情。
“你攻击我那道咒术,是不是已经在往术式上面摸索了?”
男孩矜持地点头,“是,怎么了。”
是一种小孩子都会有的期待语气。
“做得很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长泽时礼欣喜道,他说,“争取我们下次连术式顺转逆转延展一起学完——然后直接开始领域展开!”
后半句写满了‘不靠谱’三个字。
但不靠谱不仅限于此。
“对了。”长泽时礼理直气壮的一件事:“有件事作为我的学生你需要知道一下。”
“我不会反转术式。”
他真没学反转术式。
长泽时礼奉行的是‘只要我杀得够快就没有人能伤我’,而能突破他这种另类防御的对手很少。
除了和神明挂钩的存在之外,平安京从里到外就找不出一个能在咒术上压他一头的术师,也正是因为这样,守旧派才做不到把他的官位一薅到底。
到底说拳头才是硬道理,别的都是花里胡哨。
所以没学反转术式,也懒得学。
“所以,你这身伤,三个方法。”长泽时礼竖起三根手指。
“找个大夫开点药等自愈,让保宪给你找个会反转术式的术师来,最后一个——”
宿傩秉着对这个老师的教学方式的质疑等待下文,不出所料,果然没听见什么好主意。
那个家伙说:“自己学。”
啊,果然。
这人嘴里就吐不出个循序渐进来。
还能怎么办,学吧。
宿傩点点头,“哦。”
见宿傩点头,长泽时礼高兴了,不过他还记得这小子受了伤,不宜在外面就地学习,只得暂时作罢。
“走了,回去洗个澡,休息一晚上就要出发去平安京了!”
一双手猝不及防穿过宿傩腋下,一下子把他抱起来,宿傩突然失重,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
那个咒术师把他扛到肩头,一手揽着他,脚步轻松地往来的方向走去,嘴里说着些有的没的。
宿傩耳边除了嘈杂的风声就是咒术师朝气蓬勃的声音,大声,很吵,却意外的让他有安全感。
他可以信任这个人吗?
宿傩问自己,几乎不出口的低喃被风吹开抹匀,坐在咒术师的臂弯里,颠簸,但是完全没有会掉下去的感觉。
他可以信任这个人吗?
可以。
完全可以。
1.这里两面宿傩的前段背景取自都市传说里物部天狱利用畸形儿炼蛊制作“肉.身活佛”作为诅咒的设定。
后段背景会更接近“飞騨国鬼神”一说。
2.《只要我穷举法举得够多就不怕被jjxx的设定干掉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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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谁比谁更猖狂(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