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予倾心 第14章 第 14 章

容倾看着那得逞的小样，起身叉腰眯了眯眼：“现在高兴了？说吧，为什么来找我呀？”

“嗯……”林少安抿了抿小嘴巴，抬眼问道：“你找到新的美食家了吗？”

“美食家？”容倾眉梢一惊，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随口一句玩笑，对于孩子来说，居然就是天大的事，她又放下了双手，心疼又心爱地低眉一笑：“哦……没有呢。你在担心我啊？”

林少安点了点头。

说担心容倾没找到美食家，其实她更担心着容倾或许已经找到新的美食家了，那她以后就没有理由来见她了。

她都想好了的，如果容倾不需要她，她就自己回去了。

她不想再被人当作是累赘。

她扭捏地卷了卷书包带子，又问道：“那你还想让我当美食家吗？虽然我还有点小……但是我可以不要工资……”

容倾被这一本正经毛遂自荐的样子逗笑，心底刚才无声蔓延的苦涩也退散去大半，刮了刮林少安被冻红的小鼻尖：“当然，白给的谁不要。何况你还是个优秀的美食家呢！”

林少安受宠若惊，睁圆了眼睛，片刻又眯眼笑成了一只小松鼠，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藏了蜜似的，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全然放下。

“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工作吧，”容倾揽过林少安，关上了房门：“多亏了你，我才知道面条里加火腿肠这么好吃呢，为了感谢你呢……我也有惊喜要给你。”

林少安觉得不可思议：“真的？面条里就是要加火腿肠！美食家都知道的！”

她看着容倾的眼睛，静默两秒，又有些心虚地低了低头：“嗯……其实我是瞎说八道的……你不用给我惊喜了……”

她摸了摸头上的小帽子，又埋着脸看了眼围巾和手套，她已经什么都不缺了。

刚抬起头，柔软暖和的手就捂住了她的眼睛。

“跟我来。”

容倾带着她进到暖气洋洋的房间里，整个人都变得热和起来，她虽然只能透过指缝看见一点点路，也没有觉得害怕。

松开遮挡后，她看见一个像游乐场一样的房间，里头有彩虹隧道，小羊羔形状的窝，粉色的独角兽……

独角兽的肚子好像是空心的，有双毛茸茸耳朵从上头的圆洞里探了出来。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容倾，然后指了指那个刚刚从独角兽身上跳下来的家伙：“嘿嘿……大肥猫……”

容倾面色一僵，看着小泥巴仰着脑袋从林少安跟前迈着大步走过，脑补的温馨画面碎了一地。这两小家伙，居然谁都没认出谁。

她暗暗扶额，要不是以前见过一次小泥巴，又再三跟工作人员核对过信息，她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抱了只同品种的回来。

不过也难怪，小猫长得本来就快，两个月前瘦瘦小小的，还能被林少安夹在胳肢窝下带着到处跑，现在大了一圈，对于一点没长高的小朋友来说，可不是只大肥猫吗。

“你不认识它了？”

林少安怔了一会儿，慢吞吞走上前去，蹲在“大肥猫”身边，刚一伸手，小泥巴就翻过身来对她露出白绒绒的肚子，蹭着她的软呼呼的手心打起了呼噜。

她愣了一会儿，收回了手，呆呆唤了句：“小泥巴……”

容倾弯了弯唇角，默默退出了房间。

她回房换好了睡衣，又趁着这个空隙去客房看了一眼。被子虽然都是洗过干净的，只是在柜子里过了一个冬天难免有些阴冷潮湿，没晒过也不好直接拿出来给孩子盖，想了想，索性让她去自己床上将就两晚，就只拿了个枕头打算回卧室。

谁知道刚出客房，林少安就仰着小脑袋站在门口呆望着她，她笑了笑往卧室走，林少安又立马像个小尾巴似的跟了上来，走到哪就跟到哪。

容倾忍不住哼嗤笑出了声，回头看向她：“你是小跟屁虫吗？”

林少安捏着书包带子，不好意思地软软一笑。

容倾理解小朋友的无助和惊惶，心里难免有些酸酸的，就把握着小小的肩膀往床边带了带，坐在床角轻声问她：“饿不饿？”

林少安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在学校吃过饭了……”

“洗过澡了吗？”

“嗯！生活老师带我去洗过了，还洗了头发。”

容倾弯了弯眉眼：“那就准备睡觉吧，睡衣带了吗？”

“嗯！”林少安用力的点了点头，背过身晃了晃自己的书包：“生活老师给我放在书包里面了！”

“好吧，你自己会换吗？”

“嗯！”

容倾揉了揉林少安的小脑袋：“那换好了衣服再叫我进来哦。”，而后起身出了门，把卧室门轻轻掩上，避免林少安会害怕，还特地为她留了一条缝隙。

林少安很快就自己换好了衣服，立马跑出门找容倾，看见容倾正在那个游乐园一样的房间，给一个盒子里加水。

她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外安静地看着。

容倾回过头，看见林少安穿着一套奶粉色的保暖内衣站在门缝外，才意识到这孩子连一套像样的睡衣都没有。也是，她到现在还穿着那件小红袄子呢。

“换好了呀？要不要小泥巴陪你睡？它洗得很干净了，可以上床。”

林少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沉默了一会，才指了指糖果色的房间问道：“这是小泥巴的家吗？”

“是啊，我还在慢慢添置，下次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宠物商店逛逛……”容倾起身打开衣柜，从里头挑了两个逗猫棒递给林少安：“不困的话，可以和它再玩一会儿。”

林少安看着仙女棒一样的东西，她知道是容倾买给小泥巴的玩具，就没有接过来。

她瞪了小泥巴一眼，侧过了脸，转身跑回了卧室。

明明就是她先认识容倾的，明明就是她一直在努力靠近容倾的，她把所有的钱和喜欢都给容倾了，小泥巴什么都没有做过。

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说好了要把好吃的好玩的都分一半的，小泥巴明明就喵呜喵呜地答应了的……

“小泥巴说话不算数！”

她哼哧哼哧地自语一句，皱着小眉头气呼呼爬上了床。

容倾心生疑惑，林少安看见小泥巴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高兴，不会是在怪自己抢了她的爱宠吧？小孩子的心总是敏感，她也有猜不透的时候。

等收拾一阵再回到卧室的时候，林少安已经自己钻进被子里睡下了，趴在她给她准备的枕头上，占着一点点床角，容倾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床和枕头那么大。

她走到床边给林少安理了理被子，才发现那小眼睛紧紧闭着，想到第一次带她回家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模样蜷在沙发里。

“不用装睡，今晚我不会把你送走的。”

林少安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容倾眼里笑意盈盈，又把小脸往被窝里藏了藏：“我真的睡着了！”

容倾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刘海，轻道了声：“好吧，那晚安了。”

她关了床头灯到另一边躺下，给艾茜发了条信息，得到回复后才放下手机，睁眼看着窗外，睡意却已经全无了。

身后，一个小袖口抬了起来，冒出一截短小的指头戳了戳她的背。

“怎么了？”

林少安没说话，见容倾没有转回身，又伸手戳了戳。

“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容倾知道小孩在闹她，故意不转身，其实，也不习惯这么近距离的和人睡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林少安只是个孩子，她大概早就搬着被褥去睡沙发了。

林少安沉默了一小会儿：“嗯……那个……徐老师说得不对哦，我没有在等妈妈……”

容倾还是没忍住转了身，知道林少安是个骄傲的小朋友，也没想到会骄傲到连这点小事都要解释一下：“嗯，我知道，没关系，等妈妈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少安顿了顿，又问：“你喜欢小泥巴吗？”

容倾思索片刻，故作为难道：“嗯……一般般吧，它是你的猫，等你能养它了，就接它回去吧。”

林少安本来侧身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听到这句话，往外探了探脑袋，小圆月眨巴了两下。

“一般般喜欢，就会对它好吗？”

容倾被问倒了，如果不是因为林少安，她不会把小泥巴带回家。可这样超乎寻常的关心和共情，本身就不只是出于喜欢或怜悯。

她不想再想下去了。

林少安看见容倾的眼睛颤动了一下，笑意消逝，就像明媚的桃花忽然凋落，她不知道为什么。

“你好好睡觉，我去处理一下工作。”

她看见容倾掀开被子起身，立马就跟着坐了起来，惊慌又固执地望着，小嘴巴紧闭成一条直线。

是她说错话了吗？

容倾看着那模样，心又无力抵抗地发软，苦笑摇了摇头。无奈之下只好把电脑拿进了卧室，开了一盏微弱的台灯。

她坐回床头，揽过林少安在怀里暖了暖，把她送回被子里：

“我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去桌子那里，你现在睡不着的话，可以和我聊聊天。”

林少安这才听话躺下，依偎在容倾身边，嗅着她身上好闻的香味，逐渐安下心来。

“嗯……我是在等你哦……”

“嗯？”

“徐老师说得不对，我一直一直，都只在等你哦……”

容倾眉稍一惊，鼻尖顿然有些发酸。看着那我见犹怜的小脸，眸色逐渐柔和，笑意浅露，温声细语地应她：“嗯，知道了。”

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摸了摸小小的额头：“乖。”

后来她们没再聊天，林少安乖乖闭上了眼睛，试探着，拽住了容倾一点点衣角，握得很轻。

整个夜晚，卧室都飘着淡淡香味，沐浴露挥散的玫瑰花香，混杂着一丝温醇的咖啡味道。

林少安很喜欢这样的空气。

小小迷朦的眼睛分分合合很多次，听着浅浅的打字声，恍惚间追着昏黄灯光下伏案工作的背影。

那背影温柔，一卷长发泛着微亮的光，深刻在她的心里，很久很久。

很多年后，每当她读起一首英文诗，总能想到这个夜晚。那背影给她的久违的温暖，以及那连带着的，微妙的痛感，会在她青春懵懂的年纪里，小火慢熬，反复焦灼。

Had I not seen the Sun

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

But Light a newer Wilderness

My Wilderness has made

(假如我没有见过太阳，我也许会忍受黑暗；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凉。)

“倾倾……”

“嗯？”

容倾转过身，看了眼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孩，分不清她是不是在说梦话。之后小奶音呢喃的那个小要求，又是一颗酸酸甜甜的小软糖扑通扑通跳进了心里。

她当下不曾回应，未来，也从未辜负。

“你能不能，也一般般喜欢我？”

注：这时候林少安说的喜欢还只是对家人的喜欢，就像喜欢小泥巴一样。（嗯，这是一条有求生欲的注释。）

文字引用美国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的诗文：《Had I hot seen the sun》，及译文。这个版本的译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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