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又又又失忆了 第8章 第 8 章

人抓到了，是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

短发，普通相貌，矿工装扮，随处可见的批量制造飞船，和飞船后动起来咔吱咔吱响的机械手。

霍因问：“在做什么。”

“采石头。”那人道。

两人对视一眼，秋林咔一声锁上电子锁，将人带回自己飞船里，顺便将对方的作业飞船牵引在后面，霍因懒洋洋跟在后面，道：“哪有在这儿采石头的，就不怕自己变成石头么。”

那人瞪他一眼，正要说话，秋林眼疾手快封上他的嘴巴，道：“到了新星会好好审问你的，现在就不要说话了。”

对方：“……”

霍因默默在秋林身后比了个赞，不愧是干脆直接的副官大人啊。

“那现在回去了？”霍因问。

秋林看着光屏上列下来的一排不着**报，也在权衡着，霍因道：“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就算有情报表明帝国有分裂联盟的迹象，那也只能说明联盟本就是一盘散沙，以及乌斯工作严重不到位。该战还是要战的，只要最前线推得够快，背腹受敌就永远追不上来。”

秋林到：“但是……”

“但是处在休战线上，就算再细微，也总能觉察出端倪。”霍因道。

秋林眼神闪了下，又想起之前的事情。那些奇怪的事情是端倪吗，预言家的预言又意味着什么，帝国来势汹汹，到底是是事实还是臆测。他思索着，微微点了点头，打算回去再重新筛查一遍，无论是失踪案、终端信号，还是他心里的奇怪感觉。

霍因仔细打量副官的神色，补充道：“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们明天再来。”

秋林摇头，道：“听元帅的，先审。”

两人转头看驾驶室后方倒着的男人，那人眼神不算冷静，却也没有更多慌乱。霍因在驾驶台下面找了找，翻出备用眼罩和耳塞随手将人视听封上。

秋林：“……”

霍因道：“背后有人，忍不住。”

秋林指指两步之外的束缚装置，霍因假装没看到一样转过身，一手划拉着光屏，道：“哎呀，我们到哪了呢，过了小行星带就是……啊，秋林。”

副官回头。

“我们去这里看看吧，”霍因指着星图右上角相距不远的一颗小行星，念出它的名字，“与炾星。”

——与炾星，因外侧大气易受恒星风影响常掀起电离子风暴而得名，近恒星小行星，石质地表，外覆土层，土地肥沃，有山川和海洋。曾经繁华的人口聚集地和货物转运中心，后因此前战火波及几近摧毁，几乎已无人居住。新星建立后就被大家不约而同称为旧星。

曾经元帅战斗过的地方，如今也不过只是一颗灰扑扑的小行星，连名字都成了星图上的括号标注。

“好。”秋林道。

调整航线，锁定目标，压制推进，准备降落，飞船还未靠近近星点，秋林便觉察到不对。行星外侧漂浮的卫星探测器转过来，探头缩放两下，放出查询指令。

是近两年才出的型号。

秋林看着光屏上的试图接入的通讯，眉毛微微皱起：“这里有人。”

“当然有人了，”霍因理所当然说着，一边熟练的输入通行指令，连接陌生通讯，道，“开门拜因，除了我谁还记得你们。”

终端传来对方懒洋洋的回应声：“是我啦老大，拜因那家伙分东西去了。”说话间，环绕与炾星外侧薄薄的防御罩刷然退去，秋林有点意外，道：“防御不错。”

“多谢夸奖……诶？秋林你来啦！”终端那端传来什么倒地的声音，片刻后又是一声大喊，“全员集合！秋林来啦！”

秋林：“？”

副官脑袋上冒了个问号，转头去看元帅。

霍因嘴角挂着笑意，按着飞船降落，一边道：“都是些老朋友，不用拘束。”

秋林点头，道：“当然……元帅很高兴？”

霍因“嗯”一声，看着下方逐渐靠近的小行星，眼中露出怀念：“很久没见了，是以前一起作战的朋友们，他们不太喜欢新星，你可以，嗯，信任他们。”

秋林眼神闪烁了下，明白了。

霍因又道：“他们会很喜欢你，你不要见怪。”

秋林眼中现出疑惑，不是很明白，不过还是应道：“当然不会。”

霍因笑笑，没有解释更多。

就像通讯器里说的那样，名为拜因的“家伙”确实在分东西。一个不知道作何用途的宽敞大厅内里或站或坐五个人，一人忙碌的从箱子里掏东西出来，一边道：“摇到哪个是哪个，不准挑不准抢，私下交换随便你们……老大来吗。”

霍因一脸嫌弃道：“谁要你的破烂。”

拜因无所谓的耸耸肩，朝秋林招手，道：“那秋林来吧，好久没玩过了。”

秋林不明所以走过去，发现箱子里确实是一些……陈旧的东西。虽然很好用但是已经淘汰了的二代战机机芯，有坏点的即插即用信号监测卡，缺了炮筒的小型磁道炮，还在亮着信号点的疑似战舰核心系统载体，花纹很好看的冷兵器匕首云云。

秋林道：“这是做什么。”

旁边的男人反坐在椅子上，摊开手心，露出两枚骰子。

“比运气。”他道。

秋林听出他的声音，还没来得及问，对方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森。”

“克洛斯。”靠在沙发旁的男人看过来，他微微倾身行了个见面礼，动作克制而优雅，一双碧色眼眸格外动人。

“阿尔弗雷德·奥克贝伦，可以叫我雷德。”雷德跟霍因打完招呼，随手拖了把椅子过来，在箱子旁边坐下。身材高大，眼神却意外的温和。

“罗莎。”意外的是一名女性。罗莎摘下防护头盔，长发散下来，紧身作战衣下的身体矫健而充满爆发力，眼神凛冽，在瞥见秋林的瞬间倒是温柔了一点。

拜因终于整理完箱子里的东西，道：“老规矩，分组按编号，谁摇到是谁的……嗯？那是谁？来了还带礼物啊，能吃吗，好吃吗。”

秋林：“……”

秋林：“……是路上抓到的人。”

拜因眼中现出笑意，他摘了单边眼镜朝秋林伸出手，道：“拜因。”

秋林眨了眨眼，总觉得这场景有点说不出的奇妙，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自然到仿佛很熟悉，这就是在战场上磨炼出的默契吗，秋林微微一笑，伸出右手道：“秋林，元帅副官。”

旁边人都笑，道：“知道，我们都知道。”

“毕竟老大说了很多次嘛。”森一脚架在椅子上，大男孩似的带着椅子晃了晃。

霍因将全大厅最好的一把椅子放在秋林身后，奇怪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众人：“？”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人瞬间没了声音，只剩下疑惑和不解的眼神在相互交流。

森：老大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克洛斯：他说他什么时候说过。

雷德：不要重复了，我只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罗莎：也许是新的治疗方法。

众人：“……”

拜因咳一声，总结道：“那就是没说过，你再说一遍吧。”

霍因：“？”

霍因莫名其妙的在秋林旁边坐下，道：“你们脑子有问题。”

众人望天，你脑子才有问题。

秋林想了想，道：“元帅……有些事情忘记了。”

几人相互看看，拜因道：“愿闻其详。”

秋林转眼，对上霍因看过来的眼神，赤色的眼眸深邃到看不清楚，也认真到好像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片刻后秋林移开眼神，道：“忘了我。”

众人：“……”

雷德掏掏耳朵，诚恳道：“我刚刚好像没听清楚，什么什么你？”

“忘了我，其他都记得。”秋林重复道。

森一脸傻了的表情看着他又看看霍因，罗莎帮他把下巴合上，戳戳旁边的克洛斯，克洛斯“咳”一声：“拜因，说点什么。”

拜因一双眼认真看着秋林，低声道：“你还好吗。”

秋林一愣，霍因有点无语：“……不应该先问问我吗？”

“没事。”秋林下意识摇头。

拜因道：“虽然今天第一次见面，但是有些话我还是想要说，霍因他虽然是元帅，但是有很多事情他考虑不到，因为种种原因也好，他自己的性格也罢，凡事总有疏漏，如果他让你难过了，可以来与炾星看看我们。”

身后几人纷纷点头：“我们去找你也行啊。”

对面的善意来得格外真诚，秋林眼神微动，正要说话，忽的连人带椅子被后移一步，霍因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道：“你们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怎么会让秋林难过呢，我只是不小心忘了，很快就能想起来的……不许带坏他啊。”

霍因跟人肉防火墙一样插在秋林和老朋友们之间，生怕那些家伙又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败坏自己形象。而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不开心要跟我说呀，我们一起解决。”

赤色眼眸坦荡而真挚，秋林忍不住点了下头，道：“没有不开心。”

对面几人对视一眼，拜因一手拍了拍箱子，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从……就从秋林开始。”

一枚骰子破空而来，秋林抬手接住，道：“怎么做。”

霍因随手从沙发下捡了个果盘过来：“随便丢，看你想要哪个。”

箱子里的东西……秋林又看了一眼，果然还是没什么想要的，森忽的开口道：“机芯，三号，秋林。”

“哇，你作弊！”大家忽的叫起来，有盘子扔盘子，有桌子砸桌子，森猴子般的跳了几下将东西接住堆到一边，道：“谁让你们不说，我说了就是我的。”

秋林微笑看着他们，虽然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霍因在他身边低声道：“丢。”

一枚小飞船般的十面骰子落在果盘里，打转时响起一连串清脆的碰撞声，拜因摇摇头，从箱子里捡出三号机芯，放在秋林面前。

秋林疑惑：“还没有……”

话音未落，碰撞声停了下来，秋林低头，霍因翻开骰子，底部一个清晰的数字“3”。

十分钟后，运气游戏结束，除了森以外，其他人不是多转一个就是少转了一圈，没有人拿到自己的想要的东西。罗莎将电磁炮抛给克洛斯，克洛斯扔给雷德，雷德随手放在拜因怀里，顺便将舰载机模型拿了过来，于是一转二，二转三，大家都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拜因抓着那只没人要的磁道炮，无语道：“我要这玩意儿干嘛啊。”

秋林将森抽到的战舰核心递过去，道：“来交换吧。”

拜因挑了下眉，道：“你确定？是坏的哦。”

“能修好。”秋林说着，拿过那只丢了炮管的磁道炮，把核心系统丢在拜因怀里。

众人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拜因忍不住笑起来，他摇摇头站起来，看了眼霍因，道：“难得来一次，不如来喝点酒吧。”

霍因瞬间炸毛：“不行！我还要开飞船！”

“那就秋林喝嘛。”拜因说着，转到大厅后面去了。

“那就更不行了！谁知道你拿的什么酒！你给我回来！”霍因咆哮着，追着拜因跑了。秋林笑着摇头，转眼撞上几人看过来的视线，罗莎道：“有空常来玩。”

秋林点头：“当然。”

结果，元帅出乎意料的喝醉了。

虽然元帅抢着把他的酒都喝掉了，但就这么醉了还是有些意外，秋林看着拜因倒出最后一杯酒，然后放在他面前道：“抢酒喝的家伙睡了，秋林来喝一杯吧。”

琥珀色的液体流转在透明杯子里，灯光照耀下有种迷离的颜色，秋林想了想，道：“我从来没有看见元帅喝醉过。”

——甚至连在人前睡着都没有，永远都精神奕奕。

森倒在沙发上喃喃道：“不一样嘛，这个酒很烈的。”

几人都笑，克洛斯脸上有一点红晕，罗莎倒还是很冷静的在和雷德碰杯。拜因晃晃空了的酒瓶，道：“全星系最烈的酒，喝一瓶少一瓶。”

“是么。”秋林不明所以，端起酒杯，蓦的手中一空，旁边醉倒了的霍因忽的坐起来，伸手抢过秋林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他潇洒倒转酒杯，脸上显出得逞的笑：“你们，休想灌秋林酒。”

说完，砰一声响，人又倒了。

众人看着，蓦的爆发出一阵笑，秋林拿起空了的酒杯，和拜因碰了碰酒瓶子。

“想揍他的话，现在是个好机会。”拜因道。

秋林莞尔：“不会。”

回到新星时已经是深夜了。

头顶上飞行轨道依旧星河般的闪耀着，夜间才有的星空也因此成为背景。街上人很少，只有光幕一刻不停的闪耀着，有巡逻的小机器人路过，检索到副官和元帅后在路边停下来，机械臂伸出来晃了晃，问：“需要帮忙吗，副官阁下。”

秋林用力将霍因往肩上扛了扛，道：“不用。”

霍因到底还是睡着了，温热的呼吸拂在脖颈间，整个人歪歪扭扭的靠过来，全靠秋林架着他的胳膊在往前走。很重，但很安心，今天真是个意外，让他知道元帅之所以成为元帅的原因，还有可以信赖的战友，而且还会喝醉掉，秋林扛着霍因来到元帅的住所前，也许就是因为在那里，所以才会放心的喝醉吧。

门禁滴滴响了两下，提示人在扫描区站好，秋林暗道失误，抬起霍因的脸寻找合适的角度，前方扫描端口闪了两下，检测到人物的体型和瞳孔，两秒后门锁咔哒一声响，打开了。

“元帅，醒醒。”秋林说着，带着霍因穿过前厅，一面打量着卧室到底在哪里。

霍因家里很简单，只摆放了些必要品，所以显得到处都很空旷，走起路来的时候甚至能听到回声。房间很多，门上没有标识，还好门都开着或简单关着，秋林踏着灯光一路走一路看，对抗室，杂物室，空的屋子……什么都有，就是没看到一张床。

肩上的人睡得很熟，能听到耳边微微起伏的鼾声，秋林在最后一扇门前站定，就是它了吧，要是这间还不是卧室，就只能带元帅去他家里睡了。

门关着，秋林伸手推了下，锁着的。

他勾着手去捞霍因的个人终端，门上光纹涟漪般的散开，滴一声响，门打开了。

秋林愣了下，偏头看元帅。霍因还睡着，脑袋歪在他的肩膀上，脸部正对着门的方向。只装了形体检测么，秋林低头，看见地板上流动的光纹，原来是全方位检测。

秋林推开门，房间不大，只角落里响应亮了一线暖色夜灯，照亮小半房间，光线的边缘能看到最里面放着一张床。副官松了口气，小心将霍因放在床上。

隐约的灯光里，霍因被柔光和影子抚过，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和威严霸气都不见了，他的眉眼隐在影子里，嘴角微微抿着，安静而简单，有种不设防的天然感。秋林抖开旁边的薄被盖在他身上，想了想，又将他身上的终端和光束枪除下，鞋子解开放在床边。

拜因他们执着的觉得他会因此而难过，其实真的还好，与那点被遗忘的无奈相比，元帅没事就好，况且他也比以前更了解元帅，或者说更了解被称为元帅的霍因一点。

希望他在新星也能有可以一起安心喝酒的朋友们，秋林想着，抬眼看他最后一眼，准备离开。有什么被鞋尖蹭过，滚动着，撞在床脚，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昏暗的光线里，秋林躬身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是一枚小小的记忆光球，半透明的材质在灯光下映出秋林小小的身影。光球里，两个小人在街上走着，一个红头发的小人微笑着朝另一个黑发小人说：“虽然不记得了，但是果然看到你就会感觉很开心，我叫霍因，你应该就是我的副官吧……”

秋林回头，霍因侧脸埋在枕头里，在睡梦中嘟囔一句：“秋林……”

室内很静，贴在墙上的夜灯线微微亮着，光线铺散开，照亮床前的一小片区域。桌面上依次排列着霍因的终端，随身武器和一枚记忆球。光球内光线游移，编织出一个个被本人遗忘的场景。

“秋林，我们去巡城吧。”

“秋林，有风琴果啊，来一个吗？”

“秋林，看，元帅特制火焰肉煲，今天就不吃星空煮锅了吧……”

……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房门关上，脚步声远去，霍因安静的沉睡着，墙上的画像隐匿在夜色里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