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青佯装抹了把眼眶里实在掉不出来的泪,灵活编排着:“文景兄是知道的,我上次来便同文景兄讲过,我在云州有个相好,肤白美貌不说,眼睛湛蓝多情,她年纪不大,但对我极好,曾有救命之恩,我那相好喜欢动物,也是她同我说让我别再打猎了。”
赵元青给自己灌了口酒,看对面兄弟二人瞪大眼睛望着她。又继续说:“我上次来江州卖完货后回了乡,寻思把幼弟读书的事情张罗张罗,攒些银钱后带了礼物又去了云州,想问问她家人娶那娘子什么条件?”
“我实在喜欢她,可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墨七和墨八齐声开口。
“我那相好被个恶人掳走了要去当那恶人第十八房小妾,我一听立刻不干了!打上了门,二位哥哥,我可是猎户出身,一身牛般的力气啊!”她抬了抬胳膊,墨七一瞧,确实有肌肉。
“进了门连掀四个护院,一个看门狗,打到那恶人面前,我定睛一瞧,二位哥哥猜那恶人长得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又是齐声,筷子都不动了,似听得出了神。
“癞子头□□嘴,鹰钩鼻子罗圈腿,只家中实在金碧辉煌,差点晃瞎了我的眼。”
“我一瞧便是为富不仁!”
“但我并非那等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也没冲动,我孤身前往,总要先和他讲讲道理,理论理论。几番对话之后,那富商竟和我说我那相好是为他所救,对他以身相许,但他为人正义,家中已有十七房小妾,已给我那相好送回去了。”
“我便大喝一声:若你所言非虚,我向你道歉!若我那相好不在,我定要你以命相偿!说罢,转身出了门,那恶人也并未拦我。”
“……等等,元青兄弟,若那恶人说的是实话,他似乎也没做坏事啊。”墨八开口问。
“兄弟。”赵元青语重心长地说:“你想想我刚同你形容的那恶人外貌,还有他的那十七房小妾,你再想想我那相好的样貌,肤白,貌美,眼珠湛蓝,脾气性格也是月光一样的温柔,且她之前已同我私定终身,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并非贪慕虚荣之人,十分喜欢动物。你再看看兄弟我的长相,你觉得那富商说的是实话吗?”
“唉!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然后呢?”墨七开口拦了墨八的话。
“我便回了云州她之前住的地方去找她啊,听邻居说她搬家了,之后我又找了不知道多少天,远远瞧见了她,她父母说我还有个倒霉弟弟,配不上她,也不能和我去沧州。我也知道这话确实,远远瞧她一眼,知道她没事便心满意足了。最后来了江州。”赵元青说着说着确实有些伤心了。
“这一千两银子不够你娶她?”墨八开口问:“什么样的人家啊,不也是小门小户吗?我们江州娶妻也才不过百十余两。”墨七意味深长看他。
“那倒也不是,这不是钱的事情,是我家中还有个幼弟,我也怕拖累她。”赵元青十分怅然。
“若今日我无牵无挂,我便当个入赘女婿,守着她,但盼着她好的话,不该把她和我拖在一起,成日里叫她干着农活,没准还得给我做饭。实在是我配不上她。”赵元青叹了口气。
“不说这些了,喝酒罢。今日与两位哥哥一醉解千愁!”
墨八开了口:“你倒是情深义重。”
“喝酒喝酒,”墨七也道,三人共同举杯,一醉方休。
这次赵元青没喝醉,她心里惦记着事,因此也没住店,给墨七和墨八开了间上房,扶着他俩进去,往墨八身上又塞了两百两银票,直接出了城。
——
赵元青赶着夜路到了云碧谷时刚好天亮,她打着哈欠,在谷口晃了晃,扬声问道:“可有上值小哥——?”
那云碧谷岐黄门的弟子就又从两颗大树中间冒了出来。
“来客何事?”这次是两名陌生面孔。
“前来给沈小姐送米的。头一阵子我便来过,每次都会送。”说罢又从行囊中拿出了那一斤碧粳米还有一堆小玩意。
二人却像是知道一样问道:“可是赵公子?”
“赵公子不敢当,这是这次的米,劳烦二位小哥行个方便,转交给谷中。”
“谷内嘱咐过,拿来罢。”双方又寒暄几句,赵元青告了辞。
这次也是中午到的富水村,她没去找陈小圆,反而给陈小圆写了字条丢进了陈小圆院子里,便匆匆进了屋子。
——她境界松动要压制不住了,需要闭关打坐。
到达了修者后,不管哪个境界,又分四个小阶段,连体,练气,守窍,内观。
这四阶段是天元老人总结的,不知四大门派主流修者们是否这么称呼。
但不管哪个阶段,凝神是最必须的。
而她所修习的天元老人一脉功法,关键在于有所执后有所获。
这次找狐狸便是突破的原因。
俗话理解就是若她在对狐狸的平安产生执念之后,就必须得去找狐狸,而且不管耗费多久一定要找到它。若找不到,她便凝不了神,执念一开始会化作黑气从神魂脏腑处逐渐染至全身,最后再由神魂内燃起黑色火焰日夜焚烧着她的神魂,她的修者境界会随着执念壮大不断褪去,先是自主境无法自主,身沉境梦中身外日夜搜寻,到不了琅嬛境便会疯。
这也是天元老人当时斩缘抛妻弃女的原因,斩缘也不是随便斩的,越是深刻的缘分,越要讲究平衡,彼此不相欠为好,天元老人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时机。他的执念并不在家人,而是找寻这个世界的真相。但他找到了赵元青,赵元青承诺的可以继续找让他的执念压制住了,得以继续修炼,直到虚归境寿元将尽硬冲后失败化身灵雨。
赵元青年幼时还是很自信的,她的执念就是游遍大江南北,但也可能是蛟肠谷类似虚归境的环境影响,也可能是她真的,真的很想知道那狐狸还活着,事实就是她差点为那个狐狸死了。
但找到狐狸后她的收获也会巨大。
——其实赵元青也很烦,这个功法完全唯心。因此她从不敢与任何人有过深的羁绊与交流,万一不小心成她执念了,她就得任心摆布。
她的虚归境境界并不稳,应该说从身沉境、自主境、虚归境都不稳,都是借的天元老人的。因此是打不过那日在七络阁阁主门口守着的那位虚归境的。
但靠着这种完全唯心似的突破,可以慢慢去凝神化境。
这次勉强去江州,再到云碧谷,已是十分急迫,来不及再嘱咐些什么,写了纸条扔给陈小圆,让她见到元让蓝祝福他先别回家,然后匆忙进了屋子,抱元守一,凝神内观。
——别人都是在山洞中或府邸中,她是在火炕上,真好。
陈小圆听见窗外响了声,正匆忙穿起黑纱往门口走,她怕是哪家孩子朝她扔石头,现在她可是有力气反抗了。
出门瞧了一下,院子里扔了一张纸,打开一瞧,上面是赵元青的字。
写着闭关勿扰,莫让弟回。
应该是很紧要的事情,她歪头想了一下,决定去一趟私塾,回屋子里把赵元青给她的第二个字条又压在了妆奁下层,再去拿了几个中午没吃完的饼子放到篮子里,用布一盖,遮上幕离出了门。
元青妹妹这次出门的时间好长呀,她想,约有一个月了,早晚都冷了。
中午的日头都不晒了,外面的村人很多三三两两的在树下干着农活说着闲话,玩着六博,还有斗鸡和斗蛐蛐的。她走在外面,感觉自己会妖法,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妖怪,眼神一凛,噤声一偏。
不然怎么走到哪里,哪里就悄然无声了呢?
她现在体力很好,走到私塾门口才微微喘了起来,让门人去通报了她那继子。
那继子出来的不甘不愿,陈小圆在幕离下的嘴也撇了撇,像谁乐意瞧见他似的,在靠近时清了清嗓子语气亲切地道:“邦彦,好久没回了,可是课业繁重?”
“回母亲,是。”啧啧,这可一点也不像王家三少爷的种。
“我今日不知为何,心中总念叨着你,就蒸了些饼子,总吃公厨也不是办法,你拿去换换口味。”她伸手递了过去。
“多谢母亲。”王邦彦接了过去,他长相一般,只有眼睛唇形略像王家的三公子,但陈小圆不认。
“对了,我出门时见到邻居家的墙好像塌了一块,赵家大郎出了远门,我怕他家进了老鼠野狗再怪我,你帮我喊下赵家二郎,我同他讲一下是哪里,也算是尽了邻里之情。”
“母亲和赵家熟悉吗?”王邦彦又道:“那赵家二郎去甲班了,总同成绩优异的孩子们玩,若熟悉的话可否帮忙说说,也让我一起?”说罢还略微带了些奉承讨好地笑了一下。
“邦彦!你这孩子,如今母亲孀寡独居,如何与他人相熟?都说了,是为了怕人家怪到咱们家。”陈小圆心里大骂:这孽障玩意,全无脸皮,真想给他拎到河里涮到脑子清醒为止。
“哦,知道了。”王邦彦一听也是,全无兴趣地讲:“母亲稍等,我进去喊他。”
没一会儿元让蓝又从里面出来了。
元让蓝本来是不想出来的,这隔壁的陈氏每次都在若有似无的仿佛勾搭赵元青,甚至还能让赵元青嘱咐他照顾这陈氏,也是服了。但想到赵元青走之前嘱咐那句话,他们分开前是冷战着,赵元青天不亮就跑了,气的他起来之后养气功夫尽失,这次她又出去这么久,他也不想惹赵元青不开心。
因此脸上没带笑,远远瞧见了她先是皱了皱眉,走近离三尺站定问道:“小圆婶,何事?”
这也是个孽障,天天让元青妹妹操心的玩意,这么大人了,每日白吃白住,全靠元青妹妹养家!她心里点评。
“你哥哥回来了,给我留了字条,让我守着门口别让任何人进去,再过来通知你你也别回去。”她自顾自地篡改了赵元青的意思,还刻意加重了留的字音。
“不可能!”元让蓝冷冷抬眼看她。完全不信,赵元青若是确定不了归期时,每次回来的头一日必定会来接他回家,这是从灵谷村里便有的习惯!
“……”陈小圆吸气,她难道还会骗他不成??
“你哥哥真的给我留了字条。”陈小圆细声细气地说。
“字条呢?”元让蓝很熟悉她的笔记,想要要过来确认,这个做不了伪的。
字条呢字条呢,字条当然是收起来了,青天白日的,门口还有着人,她还能当着其他人面给他字条不成?真是没脑子。陈小圆又暗骂。
“字条在我家中呢,这里实在不方便。”她暗暗指了指私塾门口。
元让蓝没看到,但不妨碍他明白她的意思。深吸了口气道:“我去私塾请假,同你一起回去。”
“我同邦彦讲你家墙塌了一块,你若实在心急,便回去看看吧。但我不便与你同行。家中还有些事,你晚些回时敲我家门,我指给你看。”陈小圆思索一番,回答他。
蠢货!我一个寡妇和你走在一起想什么样子!陈小圆再骂。
“行。”说完他匆匆进了大门。
陈小圆远远瞧着,嘿,差点被门槛绊倒了,果然是个蠢货。
好了,网审辛苦了。这回全改了一遍。每日差不多5点左右更新。
我心都碎了,昨天库库写了2万字,今天一看感觉写的不好,删又舍不得,不删又难受。
这篇文是4号写的。今日最后一天。目前22万字多。可恶,本来一开始没想写长篇的!要是写的流畅能写到开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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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富水村的陈小圆篇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