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见闻录 第10章 第 10 章

赵元青这次是到了云州的雾泩城找了商队，随商队一起去的江州，商队走得慢，需要收费，但可以路上处理皮毛，她留了一些毛色艳丽的，能卖得出高价的。野鸡则当了随队费。行了数日后，随商队一起终于进了江州的州府：淅川府。

这淅川府是赵元青去过的最繁华的地方。

自进城赵元青便一路惊叹，条条道路都十分宽阔，两旁青楼画阁茶坊酒肆练成排未断，皆金粉未干，秀户珠帘，雕车竞驻，目不暇接，她一眼甚至望不到楼宇尽头，其中尤以城中心的七络阁为高，那楼约数十丈，雕梁画栋，每层外饰七宝，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门口有几名俊朗小厮唱喝，每交易成功一笔，便像唱戏念白一样说出，金额动即千万，骇人闻见。周围甚至专门围了一圈人，为了听小厮念白。

就连东西市集都挨山塞海，水泄不通，商贩们有的自己吆喝着，有的借助一个椭圆体金属嚷着，摊铺上更是汇集九州奇物，就如那琼州岛的海珠，赵元青在琼州岛住了十数年，也看过蚌女捞珠，但都没见过那么圆的，甚至还五颜六色！

淅川府，果然富贵迷人眼！

但她还有正事要办，先随商队到了七络商会做人员登记，江州是个很特殊的州府，据传是因战后皇帝以及四大门派皆感激七络商会，便把江州这个面积不大，但地理位置很好的地方划给了七络商会，但另一原因也是因为江州物产稀薄，只有交通发达。因此这里是几乎都是商人重建，商人管理的，官方便是七络商会——由商人统领的协会。

像她这种普通货物，进去后做好人员登记，均会由协会的店家估算当前货物价值后直接扣税盖印拿票，没银子亦可抵物，若在市集中买高了，也不二次收取。

没有票以及盖印的货物在市场中是无人敢购买的，便是一种走私，若被抓到则会被驱逐，永不入淅川府，会受到所有商人的抵制，金额过高者甚至会吃上官司入狱，买卖同罪。举报者却能获利货物的数倍财帛。淅川府很多本地百姓，早年还曾构建成帮会专抓举报赚得了第一桶金。

又兼本身商会其实扣税极少，因此，几乎无人不在商会老老实实扣税盖印拿票。

而一些奇珍，则不会通过七络商会，可直接由七络阁进行单品估价后拍卖，之后四六分账。据传当今皇帝头上的龙珠，便是出自七络阁。

她是没什么钱了，用货物抵了税，接过鉴定员还回的，还盖着新鲜印戳的货，又领了官票去了西边市集。这边市集一共分东西两个，西边市集买的是死物，宝石，矿物，布匹，米面粮油均有，而东边市集卖的是活物的，人，牛，皮毛，植物，药材，幽州的红鬃白额马，也有琼州的黑脚狐皮，当然了，赵元青还看到了活的黑脚狐。

她找了个角落铺上包袱皮，又把皮毛和一些药材摆上，蹲在摊位旁边晒太阳。

旁边摊位是一个一身文衫的小哥，气质温文，摊铺上摆了一些笔墨纸砚。

周围的摊贩吆喝成一片，只有这个角落保持着安静，当然了，也无人问津。

“……小哥，方便帮忙写张字吗？用你的笔墨纸砚。”她凑过去开口道。

“写字十文。”那文衫小哥抬眼瞥了一下，见赵元青猎户打扮，懒懒回答。

“可以。”她没砍价。

“写什么？”文衫男子铺开纸，润了笔，磨了墨。

“我是哑者，云州血鹿茸，黑鹳冠，补肾上品，药效罡猛，十两！云狼皮八两银子一张！”

“……你不是能说话吗？”那文衫男子停笔诧异。

“喊不过他们。”她不好意思笑笑，其实是她不好意思喊。

“行。”

她痛快付了钱，拿石头一压。继续晒太阳。

那男子写罢她的犹没停笔，又给自己写了一张，也找了块石头压在摊位上面，赵元青一瞧：我是聋者，胥州笔墨纸砚，可日书一本而力未竭，墨未尽，七十两一套。

赵元青：……

聋子哑巴凑一块了，自闭专区，而且他买的还比我贵。

生意却是好起来了，赵元青自我总结客人们是带了一些同情的成分，毕竟都没讲价，特别是药材，客人们显得急匆匆的，扔了银子拿了货就走，一共赚了一百多两。

此时皮毛最后还剩了一张，她不耐烦继续蹲着，旁边文衫男子还倚在墙旁，他一块墨都没卖出去，也不着急，闭目养神晒着太阳。她拽着皮子挪过去捅了捅他：“哎，送你了，垫屁股底下，舒服点，我走了。”

那人也不客气，直接微抬屁股把垫子挪到屁股底下，睁眼问：“走了？”

“头一回来江州，趁着天没黑，想去七络阁凑凑热闹。”

“刚赚的银子就花？”又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淅川赚钱淅川花，一分别想带回家啊。”

“不是，是去见识见识的。”

“要门票的，不是让你白进去的——”他拉长了尾音，依旧懒懒开口：“到那边去门口找小孩，花五文雇一个给你讲讲。别坏了什么规矩。”

“哎！谢谢！”

“晚上住哪？”

“还没来得及呢，江州太繁华了，我宵禁前随便找一家！”赵元青不好意思地道。

“江州没有宵禁，去城南芸娴客栈，那里适合你这哑巴。”

……这人有点刻薄，但是个好人。赵元青心里想：……就是有点刻薄。

“好嘞，晚上若无事，可以去那找我喝酒！”她展眉一笑，把包袱皮收着走了。

返回了城中央的七络阁门口五个铜板雇了一个在旁边趴活的本地小孩先给帮忙介绍，那孩童应该是做惯了这类生意，对七络阁如数家珍。

七络阁共开放七层，但若是参观仅有前三层可进入，还需要买门票，一两银子一张，每月闭阁一日。内里禁吃食，禁如厕，禁喧哗，如有奇珍也需要花费一两银子进去，通知管事进入单间，由管事估值后再返回，若七络阁收取或卖出后门口都会唱喝。每月闭馆一日后次日会有拍卖会，需要收银子入场。每年会有大型拍卖，算是整个江州的盛会，大型拍卖场是需要请柬并验明正身后才能入场的，届时会有很多天下闻名的大人物来，所有商队也会齐聚于此，是独属于商人们的琅琊盛会。可谓是文有沧州科举，武有禹州珑骧，商有七络盛会。

除此之外七络阁阁主号称知天下物，晓天下事。七络阁里常年悬挂铸铁鎏金鈡一枚，若能夺得此钟，七络阁阁主便可以回答敲钟人一个问题，上一个敲钟人是一个乞丐，不知从哪里学了一身绝学，七络阁主见他后，二人不知谈了些什么，那乞丐心服口服，拜倒在七络阁下，磕了三个头后不知所踪。

“等等，这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了吧？七络阁阁主是仙人吗？”赵元青扬眉问那孩童。

“那我不知，只是这淅川城内人人这样传的，我便这样讲给你听。”江州孩童好似都比别地狡黠一些。

“好了，讲完了，你要去便赶紧买门票吧。”说罢那孩童便脚底抹油溜了。

她没再追，排队买了门票，入了阁。

人其实没有市集多，内里十分宽敞，因这一两银子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且七络阁每年仅会换一次前三层展品，好多人其实来过一次后，次年待展品换过之后再来就好。

赵元青细细打量着展品，一层尽是一些模型器具，还有一些武器。她还发现了从琼州到沧州时做的大船的模型。所有模型尾处均有红色圆形七宝璎珞标识。又细细来回找了几圈，没发现从灵谷岛到琼州的船只，不由得面露惨淡地想，果然被船伙计骗了吧……说什么大船，什么七络阁老师傅亲自指导过，完全是骗人的吧，确实是比以往乘坐的船大一些，但明明破烂程度差不多，就因为以往自己都是坐的下等舱，所以头一回坐中等舱时也没发现什么区别。还好狗徒弟没发现，不然她这个师傅颜面何存！何等可恶之人！！

她又往前走。

突然两眼冒了光！

是剑！！！好剑！！！俊秀的剑！！!

看了眼价格，心算了一下，萎靡地前行上了二楼。

算一次猎物卖得一百两跑一个月，她要干两年不吃不喝才能买一把。

她和徒弟两个人，两把剑，她得干四年，元让蓝还不能上学，在家拉磨种地供师徒二人吃喝才行。

二楼尽是一些奇珍异宝，赵元青草草看着，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突然想到口袋里那个蟒头里挖到的，不知是不是宝石，但是它会发光，看起来就一副很值钱的样子。赵元青做着万一这玩意能值两把剑钱的美梦，打定主意待会儿参观完去问问管事。

三楼更无聊，是一些武功秘籍，一眼望去全是什么XX派X级功法，她完全不感兴趣。赵元青此时被剑拽住心神，匆忙掠过后又掉头回了二楼找到管事。

她还是有点不知怎么开口，好在七络阁管事们都十分精明能干，主动问好赵元青意图后便被请进了小屋，那屋子应该是有秘法隔音过，进去之后安静极了。

赵元青掏了掏袖口，把那淡黄色的，还时不时闪着微光，大概龙眼那么大的石头掏了出来，放到了托盘中。

管事拿了放大器仔细打量了一下，又用手触了触。

“触之似琥珀，有些温润，是暖的。”

“这闪着的微光却不知为何？”

“结构细密，又兼带棱角，奇怪……”

把赵元青说得有些忐忑了，心道：该不会不值钱吧……

“客人稍等，我见识浅薄，还需大管事来看看，只大管事事务繁忙，客人可否介意我把此物带去上报鉴定？为保障客人安心，我会给客人一个凭据。”

“行。”

那管事出了门，过了一会儿带了一个灰色文衫男子进来，赵元青见他十分神奇地用炭笔画出宝石的模样，又上了色，与那宝石简直一模一样，甚至还画出来了闪烁的微光。前后不超一炷香。管事又在旁写上之前鉴定的结论字样。递给了赵元青。

“客人且拿着，此物我先带去上报。”

她收下后，见管事把托盘蒙上层红色绒布，匆匆托着离开，没一会儿进来两名妙颜女子，奉上了茶点。

等了一个时辰，赵元青等的无聊把茶点都吃完了，换了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过来，只是手中没了托盘。

进门先十分恭敬地半弯着腰：“客人，我们阁主有请。”

“是什么麻烦的东西吗？”她有些不太想去，估价没估也就算了，还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她还得去别的地方逛逛呢。

那男子却恭敬道：“客人的这件物品比较珍贵，最后只得上报给阁主，只阁主事务繁忙，才耽误久些，具体还是有阁主亲自和您说好些。”

“……那边走吧。”赵元青站起来，先松了松筋骨。

往上走了大概七层。

赵元青纳闷道：“外面看你们七络阁明明只有七层，为何身处二层时却又走了七层？”

“客人可以进去问阁主，这边到了。”那青衣男子推开门。

……赵元青往里一瞧，瞪圆了眼，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