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死在永乐十年 第4章 第 4 章

两人循着锣鼓声往家走，心中隐隐有些快要跃出胸腔的期待。

刚走到院门口，就见隔壁余婶子哼哧哼哧的跑了过来，见着她俩还不慌不忙的，赶紧停了下来弯腰直喘粗气儿，“王家妹子，听说你家杨靖中啦！中啦！”

王氏跟陈婠对视一眼，陈婠很有眼色的进门去了，王氏这才按下激动问道：“余家姐姐，您慢点儿说，什么中了？”

“嗐，还能是什么，”余婶子拍了拍胸口，待缓过了那口气，站直了身子，“你家杨靖中举人了，你听这敲锣声，是报喜的锣鼓队到村头了，估摸着马上就要到你家叻。”

果然，那锣鼓声越发的近了。

枝枝带着杨敏出去玩儿了，陈婠没找着人，赶紧在厨房沏了壶茶端了出来，站门口唤道：“余婶儿，您先进来喝口水。”

王氏平日是不爱跟这些邻居们打交道的，只是今日人家好心过来报喜，加之心情不错，故也邀请道：“是呀，余家姐姐，进去坐会儿。”

余氏素来是个爱热闹的，不然也不会撇下手中的活儿就抄近道过来报喜，只是这灶上还煮着东西，她摆了摆手，“大闺女，婶儿就不进去了，就刚见着那锣鼓队，还没瞧个仔细，等见了咱就回去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余婶儿话音刚落，眼见着一行身披红绸腰悬锣鼓的差役就赶到了，为首一人圆脸堆笑，两撇小胡子一耸一耸的，见王氏在门口，赶紧一敲锣鼓走了上来。

“村尾最后一户，门口一丛青竹，应该就是这家了！”

小胡子掏出一卷红轴，朝三人一拱手，“敢问可是杨退之的家属？这里有省府来的喜报。”

退之是杨靖的字。

王氏侧了侧身子，将陈婠让了出来。

陈婠见此，心头有些意外，婆母这是要让她出面的意思，可是杨家只杨靖一子，此时并未分家，讲道理这种场合是该大家长出面的，婆母是个知道规矩的，没道理这时候要让她出面。

可是她偏偏如此做了，那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她手中没有银钱，担心等会儿下不来台，好在陈婠经历过父亲兄弟中举，这种事情早有准备。

“是的，请问这是？”她站了出来，刚刚她没听见余婶儿的话，只是从这场景猜出了个大概，这会儿听得喜报，心中已经**不离十了。

梳着妇人发式，人又年轻漂亮，定是杨靖的新婚妻子无疑了，小胡子笑了起来，眼睛自然的眯成了条缝。

“恭喜小娘子，你家相公不仅中了举，还是头名解元，知府大人特意派人往红枫书院那边送了喜报，这不院长就赶紧就派小人过来这边报喜叻。”

“你说的当真？”王氏此时也有些激动了，杨靖能中举是在她的预估之中的，但没想到竟然还是头名。

小胡子将喜报递上，笑眯眯道：“那可不，咱怎么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唉，要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了，这可是咱们书院头一遭！”

此时周围已经有不少村民围观了，他们其实并不懂什么中举解元的，只知道这锣鼓队看着好生喜庆，再一听还是头一遭，心想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啦，纷纷跟着小胡子一起恭喜来。

王氏欣喜的打开喜报看了起来，陈婠能理解她刚刚让开的举动，无非是囊中羞涩又怕失了礼数，她其实并不介意，主动上前招呼道：“各位辛苦了，一大早的赶过来，我在院中备了些茶水，各位小哥歇口气吧。”

能赶上这趟差事的，为的是什么心知肚明，况且确实赶了这一路也口渴了，众人跟着进了院子抱着茶碗牛饮起来。

陈婠招呼完大家转至了为首的那个小胡子身边，瞧瞧递了一个鼓鼓的钱袋子递给他，“大家辛苦了，小小心意，给各位添个酒钱。”

小胡子不是第一次报喜了，这些事情早已轻车熟路，他将钱袋揣进了荷包，随手掂了下重量，似乎不轻，心想这趟村里没白来。

陈婠见人收下了，这才问道：“小哥，你们过来报喜，想来我夫君也得了消息了，你可知道他何时能回来？”

“这......”小胡子挠了下脑袋，“我出来的时候听说这几日都有宴请，书院、官府......这一层层下来，可能怎么也要过几日才能归家来吧，怎么小娘子想念你家夫君啦？”

被他一语拆穿，陈婠面皮薄脸已经红了，小胡子虽然八卦，倒也没有恶意，陈婠有心给自己找补，“倒也不是，只是夫君这次中了，定然是要去参加明年的春闱的，咱们距离京城这么远，想来要好好准备一番才是。”

小胡子暗自点头，心想难怪人家丈夫能中解元，之前的就是中个秀才，有些妇人是恨不能全天下都知道的，还有一些甚至欢喜坏了，方向都找不到，这个不仅知道春闱，还知晓该去京城了，是个有见识的。

他两手抱拳，“那您先准备，哥儿几个还要回镇上叻，再晚天黑前就赶不回去了。”

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陈婠也不再留客，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把小胡子一行人送出门了，邻居们见正主没有回来，也恭贺了几句就各回各家了。

人一走，院子里顷刻安静了下来，陈婠装作没有看见王氏偷偷抹眼泪的样子，低头收拾茶碗。

“七娘，你是个好孩子......”王氏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对于刚刚她下意识退了下去的行为感到有些难以启齿，她其实可以装作是无心的，但她的骄傲又不允许。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陈婠早就看出来了王氏是个讲究的，只是现在确实囊中羞涩，让她这个做媳妇儿的出头掏钱，即使外人并不知道，但想必她内心颇受煎熬。

陈婠是个通透的人，也向来不爱让人为难，她擦了擦手挽住王氏胳膊，微笑道：“母亲，咱们是一家人，我是晚辈，做这些端茶倒水的本是应当，只是到底年轻，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要母亲多教教我。”

听了这话，王氏心中舒坦很多，她是个要强的，陈婠给足了她面子，她拍了拍她的手，有些感慨：“你做得很好，靖儿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陈婠心里暗爽，之前还因为枝枝的事情王氏有些意见，这会儿卖了个面子给她，想来以后对自己的事情她也不好随意开口了，这头出得不冤，况且夫妻一体，她也不想因为赏钱这点小事情让杨靖被人戳脊梁骨。

婆媳俩都是知事的，互相理解可以减少内耗，经了这事儿两人亲近不少。

*

三日后，杨靖终于回来了。

两人说是新婚已经月余，但其实相处的时间不过数日，陈婠以手支颐，细细打量着她这夫君。

俗话说人生有两大乐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虽说还未金榜题名，但中了解元也差不离了，杨靖合该浑身透着意气风发的，但他没有，只是如平日一般道声回来了，便去漱洗风尘。

他长眉规整，斜飞入鬓，眼角微微上挑，不笑时有几分严肃，笑起来却如春桃初绽，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但他很少笑的，即使新婚那晚夜半情浓之时，他也是伸手遮住她的眼睛方才攻城掠地。

他青丝如墨，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用纱网束着，今日因为换洗，出来时整个的将发丝只用了一支木簪挽起，平添了几分风流随性。

陈婠视线再往下移，脸突然有些红了，杨靖洗漱出来，其实是穿了深衣的，但那敞着的领口还透着几丝水意，伴着呼吸规律起伏着，陈婠不禁想起了洞房那晚，他趴在她的身上，呼吸间也是这般，只是那起伏的肌理上，是汗液不是水珠。

“看够了没？”男子下颌微抬，声音听不出情绪。

陈婠心虚得脸更红了，嗫嚅回道：“够......够了。”

“够了就把衣服递给我。”

照旧是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其实他是故意将声音冷下来的，她这样看着他，让他觉得有些情难自禁，但是大白天的......杨靖想起王氏的教诲，眉头更皱了。

“呃......”陈婠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婆母把衣服交给她了，她不就是给他送衣衫才进来的么，遂赶紧将手中的青衫递上。

杨靖却并不接过，只眉头微蹙的看着那青衫上明显刚被人攥出来的褶皱。

陈婠有些窘，刚刚确实是只顾着打量人了，不自觉就将手中的青衫揉了个皱皱巴巴，她本是有些歉意的，但看杨靖这副表情，不知为何心中生了些委屈。

两人才将新婚，他就回书院温书去了，知道的是他一心向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洪水猛兽，让人避之不及，如果陈婠记得不错，不管是自家哥哥还是明兰，他们成亲之后都是过了好一段甜蜜日子的，也不影响哥哥们念书呀。

可是这些小心思，她哪里好意思说出口，特别是还在人家满不在乎的时候，她赌气般的将衣服搁在了桌子上。

“夫君赶了这半天路，想来该是饿了，我去厨房看看饭做好了没。”

说罢，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大方归大方，她也是有小性子的人呢。

杨靖不是傻瓜，相反他十分擅长洞察人心，他知道小妻子是生气了，并且也知道应该是在生他的气，但他并不觉得他自己有什么错。

君子爱洁，若是连表示喜怒的权利都没有，那他不是娶了个妻子，而是娶了个祖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