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记事 第57章 58、亦假亦真的证据，真狠！

陈鹏飞听她这话，立刻清醒了过来，快步走上去拉过被子盖住她，背过身去，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啪！”陈鹏飞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他低声说道：“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刚才是我胡说，你就当我没说过……”难过，从心底泛起的难过，这是陈鹏飞现在仅剩的感觉，他在心底唾弃自己，更鄙视自己：这是你最爱的女人，你怎可趁虚而入伤她至此？让她自辱，做到如此地步？

“沐英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说完这句，陈鹏飞几乎是落荒而逃，床上的李归宁则再次流下了眼泪，原来，被逼到绝境，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陈鹏飞回去苦想一夜，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不能给沐英洗脱罪名，但是可以把人接过来，案子掌握在自己手中更便利些。但是直说是不行的，皇帝必然不会答应，更会觉得自己和沐英沆瀣一气，于是第二天等朝会散去后，他给皇上上奏三条与沐英之事不相干的密报：“一、南疆平定在即，如果此时过多的处决开国功臣对军士将领恐有不利影响；二、胡惟庸树敌太多，半朝高官都与他有怨，之前胡惟庸主审但后来被砍头的不少官员都和他是宿敌，不免有以权谋私之疑；三、暗卫军并未收集到任何关于沐英要谋反的消息，宰相大人竟然能知道，是暗卫军的失职，请求责罚。”

这三条，条条看上去都和沐英一案没关系，但是却处处指明了此事的蹊跷。朱元璋思索片刻，便将证人和证据交给了陈鹏飞，让他仔细审理。这才有了府衙牢房截人这一出戏。

“她？是归宁求你了？”沐英皱眉，又让她担心了。

“你该谢天谢地，娶了个这世间最好的老婆。”陈鹏飞压下心中的酸意，问起了正事：“胡惟庸在审你的时候有没有说你犯的什么事，让你交代什么？”

“没有，他的风格你也知道，捕风捉影罢了。”沐英摇摇头。

“皇上把你的案子交给我时，倒是把那铁证也交给我了，我说，你发善心也得有个度，你藏那么多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做什么？胡惟庸就是逮着这一点，硬是说你屯兵自重，意图谋反，他们还从你的一个庄子里搜出了好多兵器，你如何抵赖？”

“什么？竟然是这个原因？”沐英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缘故，他反驳道：“那些都是战场上的伤兵，有的甚至都没了劳动能力，大多无家可归，我才把他们安置在庄子上，以后务农也算有个事情干，老了也有人帮忙送终，怎么就说谋反了？兵器更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

“怎么没可能，胡惟庸不仅找出了物证，还有人证，一个叫赵大为的，你有印象吗？他说你把他们这些老兵聚集起来明里是务农，暗里就是操练，还说你对皇帝不满，想要自己当皇帝，兵器也是他指认搜出来的。”陈鹏飞摇摇头，他不仅要佩服胡惟庸了，为了扳倒敌人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件事虚虚实实加在一起，竟然跟真的一般，这次想要脱困，难了。

“赵大为，赵大为，我知道他，他是和州之战的伤兵，断了条胳膊，因为脑子比较活，是庄子上的管事，竟然是他！”

“今天先到这里，你先养伤，既然知道了原委，我再去外面查查。”陈鹏飞说完就要往外走，皇上只给了7日期限，每一分钟都很紧迫。

“等等！”

“还有事？”

“这些事，不要告诉她，我怕她会担心。”沐英悔恨的低下头，没想到一时善举竟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害了自己，更会害了她。

“你清醒一点，庄子上的事情怎么会不经一府主母的手，况且要查明真相，少不得她帮忙，再说了，”陈鹏飞回过头看沐英：“她可不是什么菟丝花，如果不是一个坚强的人，鄱阳湖那晚，她早就死了。她是你妻子，你不要看轻了她。”

沐英愣住了，看着陈鹏飞的背影，苦笑一声，心道：他说的对，归宁不是个软弱的人，是他关心则乱，大错特错了。

陈鹏飞先去审问了那个叫赵大为的人，无论他怎么劝说，那人一口咬定沐英把他们这些老弱残兵聚集在一起就是想谋反，这人又是已经在皇上面前挂了号的，不能动刑。他又去看了那些所谓的兵器，的确全是长刀弓箭，却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各种新旧程度，各种样式都有，查不出处。

不过这样一番下来，他们好歹知道沐英到底卷入了什么样的事情。陈鹏飞将事情经过写信偷偷送到李归宁手里，不是他不想去见她，而是那晚过后，他觉得自己没脸见她。

陈鹏飞接手沐英的案子后还有另一桩好处，那就是解除了对沐府的包围，如果有必须要外出的事情，只要有拱卫军的跟随即可。所以李归宁看了信立即出府去了庄子，没想到陈鹏飞也在，正和包围庄子的守卫说着什么。

看到李归宁来了，陈鹏飞起先还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可他发现她待自己还如往常一般，自嘲的笑笑，暗骂自己还不如个女人洒脱。

庄子在沐英入狱当天就包围了起来，这个庄子基本全部都是战场上的老兵，朝廷说他们谋反，等定了沐将军的罪就轮到他们了，因此大家这几日都活在惊恐之中，好不容易看见李归宁来了，大家都纷纷围上来问个明白，等知道是赵大为那厮干的好事，纷纷唾骂起来。

“我就看那东西不是好人，贼眉鼠眼的。”

“真是没良心，他没了胳膊，去哪家做工都不要，要不是沐将军心善，早饿死了。”

“当个管事就了不起了？平日对我们大呼小叫的，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我还听说啊，他战场上不仅没了手，还伤了那处，成了太监。”

“哦，怪不得他不娶妻呢……”

眼看聊得话题要跑偏，陈鹏飞清了清嗓子，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李归宁趁机赶紧问：“诸位，这里谁和赵大为走的近，比较了解他。”看众人一副避嫌的样子，连忙换了句话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谁清楚赵大为有什么反常举动或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再或者有什么变化？”

片刻后，一个小个子男人说道：“夫人，小的道是知道一个事情，不知道算不算。”

“你说。”

“一个月前，赵大为收到一封信，然后就给我们加了餐，不年不节的，碗里多了两片肉。”

“哎哎，对，是有这么个事儿。”其他人纷纷附和。

一个独眼男子想了想说：“夫人，小的是赵大为同乡，家里遭了灾才当了兵，那封信的事情我知道，赵大为高兴的时候我还问了一嘴，他说是他老婆儿子找到了。”

“什么？”李归宁和陈鹏飞对视一眼，又问道：“你们不是都无家可归吗，怎么会有家人找过来？”

“是啊，我们都是回过家乡，看都没人了才跟着沐将军来这里的。我也劝过赵大为，怕是假的，再说他老婆就是个乡下妇人，不认字，怎会写什么书信，可赵大为却说有信物，一定是真的，之后还进城了好久。”

陈鹏飞对李归宁点了点头，然后让她去马车上等，又和那些人说了一会儿，才过来。

“你和他们说什么说了那么久？”李归宁狐疑的问。

“那个赵大为，的确是在战场上受伤导致不举。”陈鹏飞道。

“什么？为什么和我说这个，这……”李归宁的脸先是红了，随即瞪大了眼睛：“这么说，那个孩子如果是真的，就是他唯一的后人。”

“对！”陈鹏飞赞许的说：“所以，如果胡惟庸想利用他做什么，那个孩子是最好的筹码，至于真假倒不重要了，只要让赵大为相信那信物是真的就可以。”

事情虽然有了转机，但是也不是那么好办。首先，不知道胡惟庸把人藏在了哪里，其次，有多名官员联合上奏提及沐英一案，催促皇帝结案，朱元璋虽然这几天听了马皇后的劝说，也觉查出了此事有几分蹊跷，但是为了面子还是给陈鹏飞定了7日之期，要是7日后还找不出证据，就得按律伏诛。

时间一天天过去，陈鹏飞发动了所有关系网，查遍了整个京城和周围的村落，愣是一点儿赵大为那个所谓的儿子的线索都找不出来，李归宁急的整夜不敢睡，就怕睡醒后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沐英以谋逆罪入狱这件事，也看出了家里几个少年不同的性格和处事方法。

沐恨黎一开始不知道沐英犯了什么事，等知道了是谋反杀头的大罪，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之后更是躲在屋子里一步都不敢出来，生怕有人把他也抓了去。听说他那个嬷嬷更是收拾了好几个小包裹，装了金银细软，随时准备跑路。要不是不和时候，李归宁听了后简直能笑出声来。

反而是才来应天不久的李伟毅，知道后着急得不得了，非但没有跟沐府划清关系，而是寻遍了国子监读书的同窗，希望找到求情的办法，虽然人家大都对他视而不见。本来在国子监读书，他一般是住在监里的宿舍的，沐英出事，他放心不下姑母，便还天天回府，宽慰李归宁，让她十分欣慰。

老四沐谢溪表现最为外放，他愤怒的耍了几次大刀，砍断了院子里所有的树，三天两头往他义父哪里跑，却都被打了回来。有次还想提刀去找胡惟庸算账，幸好被他哥拦了下来。虽然他成天跟个无头苍蝇一般乱转，但是也看出了他的着急和担忧。

沐谢陈则最为冷静，他先回去翻遍了整个书房里跟律法相关的书，然后去宋濂处问了好几次，最后竟然进宫去求见了太子。太子也是宋濂的学生，算起来还是他的师哥，只是平常都以君臣之礼相处。非常时期他舔着脸打着师哥的名号求见，本以为太子不会答应，没想到虽然太子明着拒绝了他，却在出门时被小黄门塞了他一张纸条，出宫后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第二日巳时三刻吉祥茶楼相见。

孩子们的这些举动，李归宁不是不知道，她虽然着急沐英的事情，可她还是一家的主母，她不能乱，所以她每天都会询问小厮少爷们的去向，生怕他们干出傻事，可她发现，除了沐谢溪，其他人还真没什么可担心的。李伟毅省心，沐恨黎胆小不出门，不用担心他们，谢溪暴躁，要时刻看住别做傻事，而谢陈，看不懂他在干什么，难道这事情是求一求太子就有用的吗？皇后都说不动皇帝，太子还是个没参政的储君，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