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记事 第55章 56、随便捡了个夫子，竟是当世大儒

这几日，李归宁着实有些忙。

先是接到了哥哥的来信，说是她的二外甥考入了国子监，不日就要到应天，请她多照顾云云。当然嫂子也附了一封信，啰里啰嗦的表达了一个母亲对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的担忧，各种嘱托恳求一大堆，其中最重要的，是让她帮忙看好自己的二外甥，不要被应天的花花天地带坏了，看得李归宁是忍俊不禁。

话说她这两个外甥，大外甥李伟博已经26岁了，是个孝顺孩子，虽然本人很想征战沙场建立一番工业，但是父母不肯让他上战场，生怕没了性命，而且有意将家里的生意交给他，便只能将舞枪弄剑当成兴趣爱好，从十来岁开始接手家里的事情，现在已经成家立业，能做李家半个主了。而她的二外甥，李伟毅，从小就是个学习的料，走的却是从文的路子，如今才16岁，年纪轻轻便已经能做不少锦绣文章，他以贡监的身份被地方州县儒学选送进入国子监，足以看出他的优秀。

他来应天，自己作为姑姑是一定要照顾好的，这个不是难事，从外院拨出一个四角俱全的院子，再拨出几个丫鬟婆子照顾就好了。她现在愁的是另外两件事。

一个是给孩子们择一个好师傅。之前那个老师，本就是个旧朝举子，如今朝廷重新开科举考试，人家一朝得中，某了个官职上任去了。没有老师的空档里，李归宁本就对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不感冒，沐英能把字认全就不错了，竟然还是学得最好的老三沐谢陈站了出来，带着沐恨黎和沐谢溪重新温习之前的功课，所以找个新的好老师就成了重中之重。

另一件事，则是从定都应天后沐英一直都在干的：接收战场上退下来的无依无靠且无处可去的老弱病残士兵，安排他们住在自己的庄子上，以低于市价2成的租金租给他们田地，现在人数越来越多，已达五十多人之，旧的庄子装不下，得赶紧买个新的庄子才能放下这些人。

不过，第一个问题老三沐谢陈自己解决了，他从街上“捡”了一位老师回来。

李归宁听后十分诧异，问道：“陈儿，你怎知那位，那位老师担得起你老师之名？”

“母亲，你就别再问了，老师是真有学问，不过他不肯告诉我姓什么，也不肯住在这里，只白天来教授我们东西。”

孩子不说，李归宁便问了问跟着的小厮，这才知道这捡来的老师是怎么回事。原来那日沐谢陈在书铺闲逛，发现了一本四书注释集，这正是他们目前需要的，可另一个小公子也看上了这本大部头的书，两人争抢间书从手中无意滑脱，扔到外面砸中了一个50来岁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身着布衣，也没带随从，就这么砸晕了过去，那个小公子一看立马跑了，沐谢陈愧疚不已，把那男子送到医馆，幸亏没有大碍。那男子醒后，沐谢陈连连道歉，解释了事情的经过，那男子发现砸中自己的是一本四书注释集，点了点头，问了老三几个学问上的问题，便毛遂自荐要当他的老师。一开始谢陈还抱着怀疑态度，但是问了几个问题后，对这个老师是钦佩得五体投地，便把人带回了家。

话虽如此，李归宁还是不放心，她亲自端了盘点心，送到他们上课的偏院。远远看过去，谢陈坐在最前面，听得一脸专心，时不时记录什么，后面坐着的是谢溪和恨黎，谢溪满脸问号，应该是没听懂，恨黎听得虽然认真，则是皱着眉头，应该是跟不上进度。等走进看清楚老师的模样，她大吃一惊，这回可不得了，谢陈捡回来的老师竟然是他！

宋濂讲完今天最后一个点，让几个学生自己温习，回头看见李归宁，冲着她点点头，走了出来，看到她手上的糕点，笑道：“沐夫人不只是来给我送点心的吧。”

李归宁尴尬的笑笑，把点心放在一边，问道：“先生可否一同出去走走？”宋濂作为朱元璋的旧部，两家之前就算之前没有交集，也是在宴会等场合见过面的。

“好。”宋濂答应，“拐”走了人家的孩子，总要跟人家大人讲明白的。

“先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可先生怎么会愿意当个夫子，毕竟，谢陈才是个启蒙没多久的孩子，我……”现在是洪武四年，宋濂本是奉议大夫、国子司业，但是在祭祀孔子的大礼上出了差错，被皇帝贬黜，一时间宋家从车水马龙到门可罗雀，实在让人唏嘘不已。本以为皇帝对武将忌惮打压，没先到文臣也……

“那些事情不必再提，只是一时起了爱才之心罢了，如果夫人也觉得要避嫌，那我明日不再来了便是。”

“不，不，能请到您这样的大儒，我怎么会不愿意，就是让先生给几个孩子启蒙，太，太委屈先生了。”李归宁说这这话，心里却兴奋得要跳起来了，这可是宋濂啊，当时大儒，陈儿，溪儿能受他教导，怎么会不愿意。至于皇帝的想法，谁管他呢？

“夫人真是这么想的？”宋濂看了过来，看到李归宁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都传说沐夫人是个妙人，和这世间其他高门夫人行事颇有不同，看来还真是。

当然，晚上沐英回来，李归宁告诉了他老三拜宋濂为师一事，虽然她知道沐英多半不会反对，但是还是告诉一声为好，就怕牵扯到前朝的事情。哪知沐英听了也只是长叹一声：“皇上最近猜疑之心慎重，就连宋先生这等大儒文士也……你不用担心，既然陈儿有这个运到，安心拜师就是，宋先生此举也是在告诉皇帝，自己并无他心。宋先生这等人物早晚会起复，趁着现在无事，能多学一些就多学一些好了。”

他这话说得不错，次年二月，宋濂被召还任礼部主事，后升任太子赞善大夫，但是他和沐谢陈的师徒之名却是延续了下来，正式收了沐谢陈做关门弟子，沐修和无事时都会悉心教导他，沐谢陈有他教导，自己又是读书的料，学业自然突飞猛进，刚过10岁，就考取了秀才之名，在京城素有“小神童”之名。

宋濂正式收沐谢陈做弟子这件事情，沐家上下除了一个人，都十分高兴，这个人就是沐恨黎。满打满算，宋濂做他们的老师只有不到半年，可沐恨黎能看出来，这个老师和之前的两个老师都不同，讲课时从不带书本，引经据典信手拈来，真正是胸中有沟壑，笔下有乾坤。以前不明白的问题，这位老师解释起来是深入浅出，让人颇有醍醐灌顶之感。他知道自己的情况，虽然勤奋，但是在学问上缺少了老三沐谢陈的那种通透劲儿，有这样一位老师，他十分珍惜。一开始他只知道老师姓宋，却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宋濂，知道的时候人家已经重新出仕了。可他没想到，宋濂竟然会收沐谢陈做关门弟子，对自己却不置一词。这件小事让他心中对李归宁又多添了一份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