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记事 第4章 04、有人要害我，是谁？

之后的十来天里，李归宁除了每天让乳母郭氏把大妞妞抱过来玩一会儿培养一下感情，主要工作就是好好休养身体。不论她想干什么，首先得有一个好身体不是，小月子不调理好也是后患无穷的，所以无论多么苦的药汁子，她也忍着恶心喝了。可问题是，这些药汤似乎并没有什么用，下身依旧恶露不止。如果是原来的“李归宁”，可能不会想什么，只会以为是体质的问题。可是李归宁怎么也是个大夫啊，虽然是外科大夫，对中医几乎不了解，但是也知道这是不正常的，尤其是自己这么配合吃药的情况下，不会一点儿好转也没有。

“萱草，我的药是从哪里来的。”看着黑乎乎的药汁，李归宁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她拿着勺子上下翻动，直到最后一丝热气也无。

“就是上次给夫人看病的大夫开的。”萱草说的是小产当天请的大夫。

“一直用的这个药方吗？”

“不是，夫人小产后第三天，大夫前来复诊，又开了一个新药方。”

“哦，那么药呢，谁给我熬的药？”

“是碧茶姐姐，她这段时间可勤快了，每次都是她去药铺拿回来，再去大厨房亲自熬，然后就马上端过来呢。”萱草回答道。她虽然年纪小点，但是对大宅门的事情却是门儿清。碧茶早已成了大爷的通房，因此不被夫人和赵嬷嬷所喜，虽然自己也气愤这种“背叛”，可是心软的她还是忍不住为碧茶说好话。

“是吗？”李归宁喃喃的说。大厨房啊，大厨房是老夫人心腹妈妈的地盘，根据上次老夫人亲自来看她，和保证绝不让她受委屈的态度，以及老夫人和过世母亲的关系，她觉得可以暂时排除是老夫人那边使坏。所以，不是药有问题，就是送药的人有问题了。

“不过，真的是碧茶干的吗？”李归宁眼里闪了闪，这家的水比自己想的要深呐。碧茶，二八年华，有几分姿色，却并不是从小跟着李归宁的女俾，而是出嫁前原本定下的陪嫁侍女突然腹泻没法跟来，李家觉得晦气就想赶紧换一个。可是府里又没有年龄合适的人，这才匆忙中从外面买进府的，原以为是个老实的，没想到干事偷懒不说，爬床却爬得利索，这才几年啊，就成了老爷的通房。

可是，在这个时代，男主子收用女主子身边的婢女，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尤其是这婢女“志向远大”的时候。让李归宁疑惑的是，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把自己弄死了她也成不了正室夫人，最多也就是个妾而已。

不过，她可不是来这里跟人宅斗的，她自觉一根筋，着实没有勾心斗角的能力。况且整个大元王朝大厦将倾，如何在乱世中找到一块还算安全的港湾，才是自己最需要做的得事情，可首先，她得从这个泥潭里把自己拔出来才行！哎，也不知道让赵嬷嬷调查的那个外室有头绪了没有，知己知彼才能见招拆招啊。

好在晚上赵嬷嬷就送来了消息，而且打探得还很全面。听完赵嬷嬷义愤填膺的叙述，尽力忽视她那张几乎气成十八个褶的包子老脸，李归宁知道，自己之前的一些想法得推翻了。随口安慰了赵嬷嬷几句，成功用汤药疑似有问题转移了她的视线。

“什么，夫人，你说这药有问题，难道是老爷？”赵嬷嬷在李母身边侍奉，后宅阴私也见得多了，立刻想到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身上。

“不一定。”李归宁摇了摇头，“也不太会是老夫人，如果我的猜测对的话，碧茶那丫头很有可疑之处，可能性更大些。”

“这黑了心肝的小蹄子，”赵嬷嬷也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不过她想得更多：“夫人想怎么做，吩咐老身就是。”碧茶的卖身契在他们手中，婢女有问题发买就是了，夫人还留着她一定有她的用处。

“你在大厨房有可用的人吗？”看赵嬷嬷点了点头，李归宁在她耳边下轻声说道：“一，把每次煎药的药渣偷出来，找三个不同的药店问问都有哪些成分，什么作用；二，查查给自己看病的是哪位大夫，看看药方和药渣是否一样。”看着窗外花坛里刚刚露出鹅黄色花苞的迎春花，李归宁笑了笑，调整之后的计划似乎自己更喜欢呐。

2天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曹州数一数二的大药铺“致和堂”和往常一样早早的开门了。刚上工，只有个小伙计在搬门板，扫地，擦柜台，干得一丝不苟，这年头有分工作不容易，得珍惜，听说米价又涨了……

“孙大夫，这么早就回家啊，不多歇一会儿？”小小伙计看了看从里屋走出来的人，殷勤的问道。这孙大夫是致和堂的坐堂大夫，昨晚在店里值夜班的。他和弟弟孙二针都跟致和堂签了雇佣契书，干了2年多了，口碑很是不错。

“算了，回家歇吧，一会儿店里就该忙起来了。”孙一针笑了笑，他性格比较软，对学徒伙计从不摆架子，人缘很好。

“那您慢走！”那伙计弯腰行礼把孙一针送出了们，看着他往东走了才转身继续忙碌。

孙一针的家在致和堂东边两条街外的麻糖巷子，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可是今天，孙一针往东走了一条街就没有继续走了，他拐了个弯，往北走上应马桥，穿过贯穿整个来安的玉带河，又继续往北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在一座大宅院前停了下来。宅院门上明晃晃的写了两个字，郭府。

坐在郭府的门房里，孙一针手里捧着门子送上来的茶，浅尝一口，嗯，上好的六安瓜片，不愧是曾经出过族长的郭家，底子不差，现在的郭家大爷也是个能耐的人物，郭家六大商号，三家都在他手下，以还不到三十的年纪进入郭家族老厅，说不定以后整个郭家家族都得靠他呢。喝了茶，看报信的小厮还没回，孙一针合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继续想昨晚想了一晚上都没弄明白的事情。

昨天傍晚，一个自称郭府下人的年轻男子前来约诊，指名让他第二天一早就去郭府给夫人诊脉。这都没什么，很平常，大户人家都讲究着呢，一般都是叫大夫亲自入府。可是奇怪在两点，一个是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今天早上要来郭府诊脉，另一个是，给郭府夫人看病的一直是自己的弟弟孙二针，为什么为突然换了自己，难道弟弟惹了麻烦？

孙一针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可能又惹了什么麻烦，心中升起一阵恐慌，这个弟弟是父亲的老来子，对医术的天分比自己都高，年纪轻轻就出师了。但是为人处世上实在让家人担忧，行医者本该本本分分，心怀慈悲，但是这个弟弟怎么说呢，用针用药是高手，可性子桀骜不驯，还总喜欢做各种古怪的实验。结果，三年前在杭州惹了大麻烦，不小心得罪了当地的蒙古贵族，害得全家逃亡，废了老大劲才辗转逃到来安，改名换姓才算是安定了下来，难道他又给病人用什么新药产生不良反应了？不会的，不会的，从那次后老二就安分了很多，不会有问题的。哎，他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一炷香后，孙一针极力保持镇定，跟着小厮穿过前院到了二门，后又跟着一个婢女走过一个抄手游廊，穿过一个湖心亭，绕过一组太湖石，进入一个月亮门，这才进了李归宁的院子。

“孙大夫，这边请。”一个穿青色襦裙的婢女为他打帘子，他才回过神来，连说，“有劳，有劳。”

本以为会进内室为那位夫人诊脉，毕竟谁都知道这位夫人小产了嘛，虽然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也该在床上静躺才是，没想到一进堂屋，就看见主位上端坐着一个年轻妇人。鹅蛋脸，弯月眉，高鼻梁，朱唇一点更是如画龙点睛一般让整个人都鲜亮起来。她不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却十分秀气耐看。孙一针职业使然，看人总是先看人的气色，就他看来，这妇人的面色苍白，似乎是小产后调理不当所致，但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却让人感受到了勃勃的生机。

那妇人身穿一身艾绿色襦裙，上面搭配着樱草色缠枝绣纹，外面则套了一件薄棉褙子，手带一个碧色镯子，头上用同样颜色的簪子简单的绾了一个堕马髻，一副家常的打扮。看到她裙摆下露出的一双大脚，再看到她身坐主位，虽未见过但孙一针还是肯定的作揖行礼：“致和堂孙一针，见过郭家夫人。”

这里额外说一点，没错，李归宁是大脚，没有缠足，这似乎有些不太可能，毕竟整个社会风尚如此，尤其是上层社会的千金小姐，都以小脚为美，谁家女儿不缠足，说不定都找不到夫婿。缠足起于宋朝中期，兴盛在南宋，元朝进行发展，明清两代发展到巅峰。缠足是一种摧残女性的行为，往往三四岁起就用布裹缠脚掌，除了大拇指外的其余四个脚指头，让它们折过来靠近脚心，造成整个脚掌骨骼的变形，三寸称为“金莲”，而四寸之内被称为“银莲”，大于四寸者则称为“铁莲”，整个过程中女子从小就要承受极大痛苦，有的甚至丧失了行动能力，出行全靠人抱。缠足完全是为了满足男子的变态审美，是中国古代对女性压迫的铁证。

可谁让李母生李归宁的时候遇到难产呢？生了3天3夜才产下这个千金，差点儿一尸两命，因此李母对女儿的爱到了受不了她受一丁点儿委屈的程度。缠足之痛她可是体会过的，于是狠了狠心，没让女儿缠足。这也是李归宁嫁到郭家后不被郭金灿所喜的重要原因之一。整个来安城都知道，郭二大爷迎娶的新夫人刚一下轿，那双天足大脚让周围的宾客立刻发出了哄笑之声，而郭金灿的脸色则立刻由喜气洋洋变成了清白交加，婚后能维持所谓的相敬如宾，自以为就很给新夫人面子了。所以，整个来安城就没有不知道的，郭家二房大爷的夫人啊，是个大脚！

关于缠足，不知大家参观过一些古镇上的金莲馆没有。里面对缠足的过程，缠足之后脚步的变化有详细的展示，看完以后不禁让人脊背发凉。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变态的喜好，而且还成了风气，全民如此，真真是让人气愤！作为一个现代女性，不用受那种非人的折磨，不用再经历那种钻心的痛苦，我再次为自己生长在新中国而庆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04、有人要害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