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是一座承载着富豪,棕榈树以及无数梦想与**的海上巨城。
滨海博物馆里摆着一件极为有名的古画,上面画着六百多年前,宁朝贵族们宴会时的豪奢场景。
随画简介说:宁朝贵族酷爱开宴会,宴会是大宁贵族们玩乐、放松、交友的好时候。
转眼六百多年过去了,宁朝早已灭亡,可二十一世纪的滨海新贵们似乎依旧热爱开宴会。
今夜,滨海周氏老宅,便进行着一场宴会。
陶睿紧紧捏住香槟杯,盯着宴会中心的男人,感觉自己心中的嫉恨如同手中那杯起泡酒,只是站着,看着那个人,就咕嘟咕嘟源源不断永不停歇地冒出大量名为妒忌的小气泡。
陶睿也不想做这么没品的人,他很清醒这样嫉妒别人不好。
可想想他与男人相似的身世,却截然不同的经历,他怎么能不眼红?
为何同样是大富豪私生子出身,那个人的母亲能转正成为周夫人,而他的妈妈做了爸爸二十来年的情人?
为何他们上同样的初中、高中,那个人成绩数一数二,自己考上国外名校。而他的成绩烂成一滩泥,被爸爸骂了好多次,最后花钱上大学?
为什么同样大学毕业,那个人毕业回国就能拿到实权工作,而他只能在家族企业挂个闲职?
为什么同样是男的,那个人有一大堆女生、男生喜欢;而他追不上哪怕一个同阶层的优秀女孩?
凭什么同样有个美人母亲,那个人能继承母亲出众的容貌,而他最多只能用一句长得像爸爸年轻的时候来形容?
就连他的运气,都那么好。
陶睿一度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什么男频小说里悲哀的炮灰反派,这人是龙傲天大男主。所以他那么悲催倒霉,这人则事事顺心如意。
想到此处,陶睿连正常脸色都维持不住了,而恰好,或者是恰恰不好,那个男人端酒杯走了过来。
男人个子也很高,将近一米九,低头俯视陶睿,露出慵懒的微笑,对陶睿敬了一杯酒。
真是好看的一张脸。
脸部骨骼深邃立体,五官鲜明,整体轮廓柔和,三者加在一起,形成了他一张见之难忘的俊美脸庞,宛若博物馆里的神像雕塑,明明是用最沉重坚硬的石头雕出来的,却那么潇洒飘逸,那么灿烂飞扬,生气勃勃。
陶睿肺处于气炸的状态,面上硬挤出微笑,回敬了男人一杯。
男人笑笑,转身去敬下一个人。
陶睿再也忍不了了,放下酒杯,往厕所走去。
坐在厕所隔间里,陶睿掏出手机,看聊天软件,他的高中校友群疯狂跳出信息。
一群人在群里分享了今天的宴会照片,@周绎如,祝他毕业快乐,新工作顺利!
还有称赞今天宴会很棒,求周绎如外语学习心得,问周绎如有没有偷偷谈对象的。
没错,今日这个宴会的确是周家人为周绎如办的毕业宴会,庆祝他从名校毕业回国了。
但你们有必要这么捧他么?
而且,看着周绎如这个名字,陶睿想起来,自己连名字都比不过这人。
这人的哥哥叫周赫如,显然,人家的名字是跟着正室所出的大哥取的。
陶睿的心,彻底碎了,他绝望地关闭群聊,打算看看别的软件找点乐子,谁知,刚打开音符软件,群聊又跳出来了。
周绎如在群里回复了一条:我找到喜欢的人了,打算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此话一出,热闹的群登时冷了下来,就连躲厕所里调整心情的陶睿都被惊到,瞪大眼睛,放慢了眨眼频率,想瞧瞧这怎么回事。
群里校友问:什么!你找到喜欢的人了?谁啊?我们认识么?
周绎如:他叫姜令,不是滨海人。我们大概会在明年订婚,妈妈原本打算晚点时间公布这件事,不过我觉得提前告诉大家也无妨。
这个名字的确很陌生,不知道啥来头。
群里再次冷场几分钟,之后有人怪周绎如不把他们当哥们,快结婚了都不说;有人陆陆续续送上自己的祝福。
陶睿估计有很多人的心碎了,表面上的祝福都得平复一下心情才能说出口。
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周绎如在高中时就极为受欢迎,比他条件差的男生都谈了好多次恋爱了,可他一次没谈过。
有人问他为什么不谈恋爱玩玩。他居然说谈恋爱不是玩乐,我希望未来找到一个我喜欢的人,把全部的爱都给他,只给他。
感情眼光太高了,压根没看上学校里任何一个人。
但这话出来,让学校里的暗恋者更疯狂了,纷纷夸他痴情。可把陶睿气疯了。
今天周绎如自爆有喜欢的人了,直接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英年早婚。
看单人旁的他,估计应该是个男生。
前几年,国内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他喜欢男的倒也没那么令人惊讶。
这么一打岔,陶睿没了躲厕所清净的心情,收起手机,走出了卫生间,继续参加宴会。
周绎如敬完酒后,宴会下一个流程是吃席。
这个宴会邀请的客人,大多为周绎如高中初中校友同学。
能和周绎如上一个学校的人,自然非凡,不是自身成绩优秀,便是家世不俗。
这群年轻人的家长们,识趣地没有出席今晚聚会,周绎如父母也只是在开始时出现了一会,把场子完全留给了小辈们。
陶睿因是周绎如学长,又是陶家人,被安排坐了主桌、周绎如斜对面。
坐下后,周绎如身旁两个校友一直拉着周绎如聊天,从虚拟币聊到基金,从古代政治得失谈到人类上太空,彷佛有台摄像机对着他两拍《总统之路》纪录片。
周绎如没怎么开口,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偶尔点头回应两人,露出在陶睿看来很“假”的笑容,装叉得很。
他脸上总是一副懒散神情,可他偏偏长了一张很有活力,充满阳性能量的脸。
这张脸配上这种表情,只会让人觉得他做什么事都留有余力,没把别人放在眼里。
原本打算安心吃饭的陶睿又给气到了,心说吃饭的时候谈这个,给你们能的,怎么没让你们害胃病。
没滋没味吃完一顿饭,周绎如和管家尽主人之谊,送大伙到老宅门口,各回各家。
热闹的周家老宅登时冷了下来,那些喧闹繁华灯火热腾腾的饭菜人群车流一下子都没了,安静一片。
管家站在周绎如身后,看着周绎如脸上的笑随着人群散去,逐渐冷了下来,不禁心惊。
他在周家工作二十几年,奉献了人一生中最宝贵的青壮年时光,和周父,两任周夫人,以及大儿子都相处得很好,唯独有点怵这位小儿子。
然而,周绎如一转头,又换了一副温和笑脸,对老管家说辛苦了。
老管家谦虚一番,去收拾餐厅宴会厅。
周绎如则顺着自家仿古建造的园林小道,七歪八拐,回到了一间偏僻客房。
打开卧室门,只见一个年轻男人侧身斜坐在于沙发上看电视,屏幕几秒变幻一次,遥控器给他按得啪嗒啪嗒响,明显是没找到自己想看的节目。
暖色灯光照在他的手指和面容上,宛若光泽在玉上流动。
周绎如站在门口,定定欣赏了几秒,才走近那个男人。
“阿令,看电视么?现在哪有好看的电视节目,不如来看我。”
“你回来了。”年轻男子起身,迎接周绎如,他眉目清冷,隐约透出些矜傲之感,“和同学聚会开心么?”
周绎如觉得他迎接的动作,特别像迎接丈夫回家的妻子。虽然这个妻子有些凶,有点冷,还是忍不住怦然心动。
这位年轻男人便是周绎如的准未婚夫姜令。
自周绎如上个月回国,两人决定结婚后,姜令便在周绎如的强烈要求下,时不时在假期来周家老宅住几天。周绎如亲自给姜令挑了一间僻静的客房。
他知道姜令喜欢安静。他总是记得姜令的一切喜好。
“挺开心的。他们还打听我有没有对象,我说我有了,明年订婚。”
姜令眉间有了烦躁之色:“你妈妈和大和尚不是说明年再公布。你太着急了。”
妈妈当然是指周绎如的妈妈,大和尚说的是周家常年供奉的一位高僧觉通。
周妈非常信觉通大和尚的话。
觉通大和尚说明年订婚,晚点公布比较好,周妈就决定明年办订婚典礼,暂不公布这件事,特意叮嘱家中仆人司机不许往外乱传。
没想到周绎如今天在同学群里自己说了。
周绎如在小沙发上坐下,深深凝视他,轻轻叹了口气:“唉,你没有给我安全感,我希望你参加一下今天的宴会,你都不肯去。我怕你一不留神就走了,不见人影。明明是你第一次见我就把我当做别的男人,抱住我不放,现在却转头不……”
“闭嘴,别再提那件事。”姜令打断了周绎如的话,眼神如一把匕首冷冷刺过来,那美丽眼瞳里流露出的分明是杀气。
可他眼睛里满含杀气,面上的神情那么悲伤,几乎快碎了。
周绎如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不该在姜令面前提“那个男人”的。
那是纠缠姜令数十年的邪祟梦魇,已经成了姜令的心病,即便他供奉的觉通师父已经帮姜令了结了邪祟之事,他还是不该提的。
周绎如赶忙拉住姜令的双手,把姜令拉倒自己怀里安慰:“对不起,阿令,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
姜令的手腕、身体全部给周绎如紧紧锁住,他像是在冬日里被温泉淹没了,热烫的温泉水洗去了他的悲伤与杀气,既暖和又让他几近窒息。
姜令在心里默默地想,你不用为你在我面前提那个邪祟而道歉,你也不要怪我没有给足你安全感,甚至有逃婚念头。
因为你与他一模一样的容貌、体型、声音,你的存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我面前无声的提起那个邪祟梦魇。如果不是真的爱你,我怎么同意会和这样的你结婚。
可是,无论如何,姜令都不会把这些话说给周绎如听。原因还是那样,周绎如和他梦里的邪祟之物太像了。
有时候,姜令看着周绎如,恍惚间以为周就是梦中邪祟,梦中邪祟就是周。
他不能给周绎如任何承诺,不敢说自己不会逃婚,不敢说自己结了婚后一定能和周绎如长相厮守一辈子。
亲口对周绎如说出那些话,就好似姜令答应了邪祟,将自己献给邪祟一样。
姜令绝对不能回应那个邪祟,绝对不能。
除了姜令自己,没有人能理解邪祟的可怕。姜令有一种预感,他只是被觉通大和尚的法力所慑,暂时消失了,他会找机会回来,一定会的。
他永远纠缠着姜令,直到将姜令彻底拖入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