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去春又来,河边的柳树已经发出了新芽。
沈千雪远眺着高耸入云的山峰,正是落山之时,云层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峰顶藏匿于茫茫的云海之中,黄绿交替,不见宗门,不见仙人,唯有近处的一方破庙告知她已在拂晓宗的山脚下。
沈千雪看着脸色通红的霜儿准备在庙中休整一夜,明日天亮后,再寻找上山的道路。
庙内的供台上已积上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沈千雪将供台下收拾了一番,便拉着霜儿坐下。
“霜儿,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我出去摘几个野果就回来了。”沈千雪用手摸了摸霜儿的额头,已有些滚烫。
前些日子,她们二人总是赶上急来的春雨,一来二去,霜儿便得了风寒。
此刻她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不知是不是因为佛牌和青衣道士给的辟邪珠都在身上,这一路上再难见到往日缠在沈千雪身边的那些邪祟。临出门前沈千雪将怀中的佛牌递给了霜儿,千叮万嘱一定要拿在手中,这才出了门。
等沈千雪捧着野果距离庙门仅十步之远时,一股熟悉的血腥之气围绕在沈千雪的鼻尖,沈千雪心中一惊,手中的野果悉数落地,神色慌张的向庙门跑去。
“霜儿,霜……”沈千雪扶在木门边,看见霜儿倒在血泊之中,脚边正蹲着一个长发的男鬼正在啃食着她的身体。
沈千雪双眼涌出泪水,自责、怨恨在此刻涌上心头,如果不是她留霜儿一个人在这儿,霜儿此刻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男鬼似乎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抬起沾满鲜血的脸颊,伸出细长的舌尖,舔了舔自己锋利的指甲,用那双狭长的眼睛,细细打量着沈千雪,似乎感受到了沈千雪身上的异样,露出贪婪的笑容,起身便朝着沈千雪突进。
沈千雪转身跑出庙门,哆哆嗦嗦的从胸前摸出辟邪珠面对男鬼亮出,男鬼被辟邪珠的法力一个震慑,弹回了原处。
男鬼歪着头,眼神由开始的嘲讽化为了愤怒与不甘,再次向沈千雪疾驰而去。沈千雪想起了青衣道士的话语,咬破自己的指尖,将自己的血涂抹在辟邪珠上。
辟邪珠很快将血吸入其内,原本透亮的珠体带上了一抹不太明显的粉红,随即发出耀眼的光芒,男鬼在呜咽一声后化为了灰烬,沈千雪再度回到庙内。
将霜儿从血泊中抱起,放置在供台之上,又在门槛前捡起自己的佛牌,这才疲惫的靠着桌腿痛哭出声,又疲惫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千雪感受到有人正抓着自己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急切的呼唤着自己“姑娘!姑娘!”
待沈千雪清醒过来,睁开自己的双眼,又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连珠炮似的响起。
“你怎么敢独自在这个地方睡?这上有尸体,外有山贼。我晚一步来,你就要被那些山贼吃干抹净了。还不快谢谢小爷我。”
沈千雪扫视了一眼庙内,果然在入门处有三个被捆在一起的大汉,每个人嘴里都被塞了一团东西。
“谢谢公子。”沈千雪看着身前这个面容姣好,衣着华贵的少年,一股说不明的贵气由内而外的散发着。
少年看着沈千雪认真的模样,耳朵瞬间染上了绯红,接连摆了摆手,“害,没事。我师傅常常教导我要匡扶正义!对了,你要去哪里?如果顺路的话,你也可以和我一起。”
“我要去拂晓宗,你知道怎么走吗?”
“知道啊。你要去拂晓宗拜师学艺?虽然拂晓宗的确是最先开始收女子的宗门,但是我们清苍宗也不差,要不要考虑一下?”
沈千雪摇了摇头。
少年估计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拒绝,“哇,你好无情!我刚刚才救了你一命!你这么快就拒绝我!可我刚刚看你灵根似乎有些特殊,入了拂晓宗估计也只能做一个散修。”
说到这儿,沈千雪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她从中午过后便一直没有再进食。
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个洒满芝麻的薄饼递给了沈千雪,“诺,给你的。”
沈千雪答了一声谢谢,便接过诱人的饼子如狼似虎的吃了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再吃过这种东西了。自从踏上了寻找拂晓宗的道路,她和霜儿在城里的时候还能靠着乞讨,买点干粮,到了城外就只能摘些野果果腹。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抓了个身,坐在她的旁边。
“沈千雪。你呢?”
“云朗。”
许是长时间的提心吊胆,也可能是今晚少年的随和,沈千雪咬着饼子又闭上了双眼,她实在是不同寻常的疲惫。
一觉到天亮,出发前,沈千雪为霜儿在院内的槐树下立了一个简易的衣冠冢,问云朗要了两粒糖放在土坡边。
两日后,沈千雪跟着云朗到了城镇中,城镇虽小但受拂晓宗的庇护充满生机。
沈千雪好奇的问着云朗,“那些穿着白衣的人是谁啊?”
云朗目不斜视的回答着沈千雪的问题,“那就是拂晓宗的散修,散修一般在城市乡野收集情报,帮扶百姓。如果你看见白衣灰纹的那就是拂晓宗的正式弟子。”
云朗见自己说完,沈千雪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弹了一下沈千雪的脑门,“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来我们清苍宗?我们宗门加入就是正式弟子哦。”
沈千雪还是摇了摇头,走向一旁的白衣弟子,“请问,你认识田瑞吗?”
拂晓宗的弟子听闻沈千雪的话后,面色大惊,附身对身边坐着的人耳语了几句,转过身询问“阿棠姑娘?”
“我不是阿棠,我只是替阿棠姑娘前来传几句话给田瑞。”
两名弟子面面相觑,随后原本坐着的弟子起身,“还请姑娘随我前来。”
见沈千雪有要事在身,云朗也说自己要先去拜见自己的师傅,让沈千雪事毕后到酒楼找他。
沈千雪跟在散修弟子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没有过多的言语,倒让沈千雪多出一份拘谨。
行至一座院门,散修弟子先行敲了敲门,院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名白胡子老头,散修弟子说明情况后。
白胡子老头便领着他们进去,一路上沈千雪闻着越来越浓郁的药苦味,不由得皱了皱眉。
到达房门前,散修转身,“姑娘在此稍等片刻。”
待沈千雪踏入房门,这才看见散修坐在榻上,身前依靠着一位气若游丝的男子。
“阿……阿棠,叫你来的?”男子每说一个字便喘着粗气,待他说完一句,额上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沈千雪点了点头,“阿棠姑娘,让我劝你保重身体,说她已经有了好的出路。”
“当真?”
沈千雪见田瑞的眼中闪过惊喜与希冀的眼光,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好。”田瑞喘着大气,脸上带着笑容“好啊。”
沈千雪只轻身应了一声,田瑞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吃力的从枕下摸出一块海棠玉佩。
“告知他,不必等我。”
沈千雪接过海棠玉佩,眼中早已雾气一片。
后来她也不知自己怎么走出的房间,一路前来的散修弟子,似乎是看出了沈千雪的窘迫,先行开口,“瑞哥,是我们散修中能力出类拔萃的修者,那时他常给我们讲,他和阿棠姐两人的过往,还说做完最后一份差事,就回去迎娶阿棠姐。可惜瑞哥去年驱除邪祟的时候,为了救百姓,被伤了元气,一直将养着却越发体虚。”
沈千雪听着弟子的话,心中五味杂陈,“阿棠姐,早就死了,死在了去年冬天。”
“死了?”弟子似乎很诧异沈千雪的说辞,“那你刚刚……”
二人停下脚步相望,谁都没有再提。
回到酒楼的沈千雪,告别了弟子。
沈千雪回到房间里掏出辟邪珠对着蜡烛看了半晌,自从那天过后,珠子表面的粉色越发明显。
不知不觉间,沈千雪便趴在桌面睡了过去,直到清早,房门被叩响。
云朗端着早饭站在门前,沈千雪邀他进来坐,还没等云朗开口,沈千雪先行询问着,“现在有什么办法加入拂晓宗吗?”
云朗大手一挥,“拂晓宗一月前就已经结束了今年的报名,你昨日没有询问吗?”
沈千雪想起昨晚发生事,摇了摇头,“那怎么办啊?不会要等一年的时间吧!”
云朗眉头紧锁,“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给拂晓宗的掌门写推荐信。”
“推荐信?”沈千雪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云朗。
“嗯!要是有德高望重的人给你写推荐信就好了。”云朗大手一拍,“正好我师父清虚道长在,我去帮你问问我师父愿不愿意写,如果他愿意的话,你肯定能进去的。”
说完,云朗便起身离去,一炷香的时间后,不知云朗用了什么办法真带着清虚道长来到了沈千雪的房间。
清虚道长看着沈千雪的模样,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当自己老糊涂。
“云朗说你灵根异常,必须随身携带佛牌,又听从家中安排,想要加入拂晓宗却赶路来迟?”
沈千雪听着清虚道长的说辞,看了看站在清虚道长身后接连暗示沈千雪点头的云朗。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清虚道长一个箭步便搭上了沈千雪的手臂开始摸骨,不出五下,便连连摇头,“都是命啊。”
随后便凭空变出了一张纸,以手为笔在空中书写着内容,随后飞来一只白鸽,清虚道长将其塞入脚边的信筒之中,拍了拍沈千雪的肩膀,“孩子,明日你便随我入拂晓宗。”
说完准备带着云朗转身离去之时,又停下脚步留下一句,有些东西事在人为。
沈千雪虽不知清虚道长最后一句有何所指,但她马上就要加入拂晓宗成为弟子这一点,让她暂时稳定了长久以来奔波不停的心。
翌日一早,清虚道长带着沈千雪、云朗及其他几名弟子行至城郊拂尘一甩,便有一朵巨大的云出现在了沈千雪眼前。
沈千雪由于诧异而感到欣喜,而清虚道长连同其他弟子已站在云中,沈千雪手脚并用的爬上了云朵,坐在云朵的末端,云朗站在她的身边。
出发前,清虚道长还特意叮嘱云朗要照顾好沈千雪,毕竟沈千雪是个毫无根基的凡人。
云朵“嗖”的一声便飞向了半空,沈千雪紧紧的拽着云朵,待平稳以后才探出自己的头从上往下看去,地面上的人如平日的蚂蚁一般在地面行动着,让沈千雪感到一阵惊奇。
不过沈千雪还是对这法力做的云充满了好奇,她伸手从云上扯下一块塞入口中,不甜不咸没有滋味。
云朗和沈千雪相处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情景,不由得笑出了声。
沈千雪也乐呵呵得笑着。直到云朵再次像高处飞去,穿越一片云海。
沈千雪这才看见矗立在朝阳的金色光芒之中被周遭相对低矮山峰和云海包围在内的主峰,犹如星月所围绕着的太阳一般,长久不衰的照耀着大地。
一时之间,沈千雪有些恍惚。
只听见清虚道长的声音响起,“拂晓宗上上下下一共五千弟子有余,其现任掌门人为无妄道长。”
“师父,那白泽上仙是做什么呢?”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出声询问道。
清虚道长看了一眼少女,“当然是做个师尊。”
随着云朵慢慢的降低,沈千雪看见主峰的广场之上,有许多正在听教的弟子,而坐在大殿之上正在授课的人却吸引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