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才是白月光（折春心） 第48章 第 48 章

来到船尾，孔妙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

楼薛淮一边替她拍背，一边唤人倒来茶水给她漱口，那紧张的样子仿佛肚子里揣的着是他的种。

“可好些了？”

孔妙擦了擦湿润的嘴角，点点头。

楼薛淮笑道：“女子怀孕便是这样，可能现在还不明显，随着时间推移，妊娠反应会变得更强烈，只不过每个人的反应不尽相同，有些人嗜睡，有些人则孕吐得厉害。”

“你小病初愈，加之头胎，不能吃的太荤腥，往后膳食清淡些，应能缓解许多。”

声音不高，是很温柔的语气。

孔妙的手不自觉摸到腹部，心下终于有了些许真实感，忍不住微笑出声。

楼薛淮注视着她，抬起手抚摸了对方的头发，轻轻叹了一口气。

孔妙收敛喜色，不动声色的向旁边挪了挪，嗫嚅道：“楼公子，你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很好的朋友，我承认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很安心，可、可是……”顿了顿，斟酌着措辞，硬下心肠道，“我已经是傅王爷的女人了，你若再纠缠，未免不君子。”

沉默对视了片刻，最后楼薛淮不禁笑了：“妙姑娘，其实你……我……”

孔妙正色道：“你什么也不必说了，我这人不干净，你应该也有所闻，我从十三四岁起就在那勾栏院内讨生活，身上染了什么病症都未可知。”她所处的世界，什么样肮脏的事都见过，就算是君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楼薛淮听了这话，似乎是很心疼，叹道：“想来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也是可怜之人，这些都不怪你。”

“我本可以做个端茶倒水的小婢子，可我穷怕了苦怕了，贪慕富贵，所以哭求妈妈给我挂了牌……”孔妙垂头道，“是傅王爷替我赎了身，他与我恩同再造，我已决意一生一世侍奉他，生是他的人，死了也是他的鬼。”

楼薛淮道：“为人妾室，甘苦不必说，傅王爷又生性风流，你没有家人在身旁，以后受了欺负怕是也无人过问。”

孔妙道：“这是我的命，既然是命，就要认，就要承担这样的苦难。”又想起什么，她解下腰间的东西，放到楼薛淮的掌心里。

楼薛淮端详着手里的玉骨扇，笑了：“这是我父亲给你的。”

“……是。”孔妙道，“楼公子怎么知道？”

“这是牛骨折扇，一共有三把，皆取自同一水牛的肋骨，”楼薛淮笑道，“我有一把，芷儿也有一把。”

孔妙茫然：“这，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信物吗？我不知道。”

“谁非人子谁无父，老牛舐犊尚有情。”楼薛淮牵起她的一只手，重又把折扇交到她手里，笑道，“这个折扇既然给你了，你就好好拿着吧。我要是擅自收回来，老头子该揍我了。”

孔妙正欲开口，忽然远远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哭，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救命啊！！抢钱啦！！光天化日你们竟敢强抢！！”

画舫不知何时靠岸了，孔妙觅声看去，就见岸边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

“死老太婆，知道这界儿归谁管吗？不交保护费就敢在这里摆摊？！”几个地痞无赖模样的人正推搡着一名老妇，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领头的壮汉生得面目粗豪，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穷凶极恶，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好事的路人凑上去，围在一起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老妇气势瞬间弱了不少：“这些铜板是我们好不容易卖鱼得来的，还要拿回去给老汉治病呢，求求各位大爷给条活路啊！”

“他妈的谁管你病了还是快死了，就你这点破钱，都不够老子喝一壶酒的！”络腮胡子狠狠踢翻一个竹篓子，里面的活鱼挣扎出来，蹦哒了一地。

“求求你们，不要拿走我的钱，那是救命钱啊！”老妇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抱着对方的大腿不让走，嘴里不断的哀求着。

虽然跟记忆里有了很大的变化，但孔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一时神色有些复杂。

楼薛淮觉察到她脸上的异样，问道：“你可认识那老媪？”

孔妙不甚自然的笑了笑，略略组织了一下思路，道：“好像是……一个远房亲戚，哦，是我的舅母。”

那个为了三两银子，亲手把她卖到青楼的亲舅母。

别看她现在这样懦弱可怜的，年轻的时候也是跋扈泼辣的秉性，十里八村没有人敢惹，一提起她都会摇头说“孔家那个悍妇啊……”

不远处，老妇还在苦苦哀求。

孔妙咬了咬牙，倘若这事她没遇见也就罢了，偏遇着了，又怎么能置之不理？

“楼公子，您能不能给我一点银子？”

她这要钱的态度端的是大方自然，而楼薛淮也不吝啬，她一要就给。

“再不放开，老子卸了你这双手！”

“慢着！”

络腮胡子抬起头逡巡一圈，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谁？”

“天子脚下，谁人在此撒野？”孔妙拨开围观的人群，施施然站出来。

络腮胡子没想到当真有一个不怕死的站出来，还是个胸大腰细的女人，脸上的戾气转为淫邪，粗声粗气道：“小娘们儿胆子不小啊，不要命了，敢管老子的事？别说没有提醒你，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待老子抽出大刀，还不吓得你腰软腿软，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人也劝她：“姑娘，快走吧，刀子无眼，你一个弱女子就不要逞能了。”

“刀子不长眼，是因为人缺心眼。”孔妙扬声道，“这里是官家地界，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这里收保护费，吃了熊心豹子胆吧，该速速离开的是你们！若再勒索百姓，我便报官了！”

络腮胡子吐了一口唾沫，阴森森道：“你是真不怕死啊，居然威胁老子？报官？你报去啊！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命到官府门口擂鼓！”

孔妙笑微微的道：“你大可以试试。”

络腮胡子被她的气定神闲唬住了，一时有些摸不清她的身份，心中不由得发慌，故而忍着，暂时不敢对她动手。

“不是看不起你，就你这娇滴滴的小模样学人逞英雄，要真欺负了你，我们哥几个还觉得没面子呢。是不是，兄弟们？”

“就是就是。”其他人跟着起哄。

“别说这小娘们身材挺不错的，胸大腰细，该不是哪家的奶妈子，赶紧回家奶孩子去吧。”

“瞎说，哪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奶妈子。”

几个混混毫无顾忌的当众调笑起来。

孔妙努了努嘴，笑道：“你们知道，站在那边的那位公子是谁吗？”

“老子需要知道他是谁？”络腮胡子扭头看去，然后脸色微微一变。

远远望去，楼薛淮那个身形，那是相当的笔直修长，骨骼挺拔，那张脸在不说话的时候不怒自威，就这么站着，也是挺能震慑住人的。

就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这必是哪家的显贵公子，至少绝不是络腮胡子这样的地痞流氓能惹得起的。

说不怂是假的，可兄弟们都还在旁边看着，自己不能怂啊！

“你说的就是那个小白脸？”络腮胡子一脸不屑，“瞧着也没什么了不起，你以为这样就能唬住老子？哈，哈哈。”

孔妙双手拢在嘴边，扬声大喊了一句：“楼公子，这个人骂你是娘娘腔、小白脸！说你长得比女人还秀气，怕不是个断袖？！”

这话一出口不得了，楼薛淮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络腮胡子吓得连忙澄清：“我可没说这话，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孔妙道：“什么？你还要揍他？”

络腮胡子气得鼻孔都要冒出烟来：“妈了巴子的，你再胡说八道，老子弄死你！”

又见楼薛淮气势汹汹的抬腿朝这里走来，立马焉下去，早没了之前威压狠厉的气势，一脸谄媚讨好的道：“这、这位大人，我们只是跟这娘们，啊不，这位姑娘开玩笑呢。杀人是犯法的，我们哪儿敢啊。”

孔妙道：“你同我开玩笑，那跟这个……这个大娘也是开玩笑的吗？”

“玩笑，都是玩笑，误会啊。”络腮胡子从怀里摸出铜板，讪讪赔笑，“大娘丢了钱，我好心捡到，正要还给她呢。”

楼薛淮不屑同他废话，冷冰冰吐出一个字：“滚。”

孔妙仗着有人撑腰，说话声气也大了不少，叉腰道：“还不快滚，翻着两只狗眼睛看什么看！”狐假虎威，说的大抵就她这样了。

“你算哪块儿大瓣蒜，凭啥让俺们滚……哎哟！”身后的小喽喽们看不过去，话没说完脑瓜被捶了一拳。

“走走走。”

“大哥，我们这就走了？以后还怎么在这条街上收保护费，太丢人了吧？”

“蠢货，丢人总比丢命强，快走！”

一干人落荒而走后，围观的人群也散了没影。

“谢谢姑娘，多亏你出手，不然这钱就要被他们抢走了，谢谢你啊谢谢你啊。”老妇好像真没认出她，只一个劲的囔囔道谢。

孔妙望着眼前这张枯如树皮满是皱纹的脸，忽然觉出一股怅然，不过才七八年，她竟然老成这样。

“方才您说救命钱，是家中有人得病？”

“欸，是我那当家的，”老妇抬手在眼角蹭了一下，一股脑儿的全说了。

“……他去送炭，那户人家的管事非说他偷了东西，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人捉起来，听说还动了私刑。我那当家的是个老实人，胆子又小，经不起惊吓，回来就病倒了。”

“我们平白无故遭受了冤屈，无处申冤，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我们斗不过有权有势的人家，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就指望卖鱼挣点钱，给老头子把病看好，他要死了，我一个老婆子可咋办哟。”

孔妙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并不怜悯她，但心里也没有生出一点痛快。

“我身上没带多少银子，这些你先拿去，虽然不多，请个郎中应该够了。”

老妇似是又惊又喜，浑浊的目光贪婪地盯在孔妙身上。

孔妙无奈道：“我真的只有这些了。”

老妇转头看向楼薛淮，一脸讨好的：“这位公子行行好，若有一点碎银子，还请给我老婆子一些。”

楼薛淮给了她几两银子。

老妇千恩万谢地接过来，嘴唇嗫嚅着：“好人啊好人啊，公子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等我那当家的病好了，一定上门拜谢，拜谢啊。”

“举手之劳而已，大娘不必言谢。”

孔妙把楼薛淮拉到一边，小声说：“楼公子，那些钱我会还你的。”

楼薛淮笑道：“我又不是穷的吃不上饭，那点钱用你还什么，若有钱，你自个儿存起来吧。”

孔妙抬眼看向他，真心实意的说道：“楼公子，我看你是个好人，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想占你便宜。”

楼薛淮见她一口一个好人，不禁有些好笑，思索着该如何开口，便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次孔妙没有拒绝他的温柔抚摸，脸上又有了笑模样，从另一个角度看，仿佛是在同他眉来眼去的传情。

隔老远就感觉到了一股迫人的气势。

孔妙越过楼薛淮的肩膀，看到了画舫上那个挺拔身影。

深邃俊美的脸庞面无表情，直直盯着他们，琥珀色的眼底暗流涌动，似酝酿着可怖的风暴。

孔妙心里一沉，暗叫“不好”，猛地推开楼薛淮。

楼薛淮对她激烈的反应有点发懵，可是并不慌乱，扭头看过去，他虽然心里坦荡，可迎着傅春聆居高临下的目光，莫名起了做贼心虚的感觉。

就在三人斗鸡眼似的对峙之时，忽听得咕咚一声巨响，旋即便是水花四溅的声音。

有人失声道：“救人呐——有人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