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鹊羽殿出来后,陆伽伽一骨碌钻回了小石屋。
夜露清凉,越到后半夜,石屋内便越冷越静。
褪下衣裳后,她才发现身上布满伤痕,又细又深,沁出血点。
浑身上下疲倦不堪,用湿布简单处理伤口后,便趴在床上入睡。
短短一夜,险些丧命。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困在梦中。
梦里又回到雪地,她孤身立于风中,与一只凶兽对视。
苍白夜幕下,凶兽通体雪白,两眼幽绿,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它就在五米左右处,几乎融进周围雪色中,踏着兽蹄慢慢靠近。
吱呀吱呀。
细雪碾碎声。
陆伽伽大气不敢出,连根头发丝也不敢动一下,僵着腿挪动后退。
空气中飘荡着危险气息,雪雾湿冷,十米开外景象模糊。
她被困在这,找不到出口。
忽地,凶兽眯起瞳眸,张开兽口,露出两只锋利的獠牙。
真的好可怕。
陆伽伽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跑。
风声呼呼灌入耳中,她几乎拼尽全身力气,却还是被一颗小石子绊倒了。
随着一声低吼,凶兽嘴巴大张,挥着利爪狂扑而来。
想逃,已然来不及。
就在这惊恐万分之际,她醒了。
睁开眼,陆伽伽发现自己正躺在石板床上。
皎洁月光照了进来,在石壁铺上柔和白霜。
四周一片寂静,依稀能听到林间的虫鸣,地上没有雪,眼前也没有凶兽。
原来是梦。
梦境过于真实,醒后心跳仍是狂跳不止,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像是有什么隐疾一样,时不时痛一下。
好热,有些喘不过气来。
抬手一摸,颈间全是密汗,衣领湿透了。
她掀开被子一角,领口扯至肩处,任由夜风清凉灌入,舒适感爆棚。
接着又翻了个身准备继续入睡,忽地发现屋内多了一道呼吸。
定睛一看,床边有个人影,正垂眸看着她。
月光落满那人身上,逆着光的面容模糊不清。
但陆伽伽知道,整个点苍山除了慕子潇,没人会半夜一声不吭来找她。
这男人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虽说光线朦胧看不清,但好歹男女有别,陆伽伽赶紧拢起扯开的衣领,又将被子裹在身上。
黑暗中,二人四目相对。
“你怎么来了?”陆伽伽哑声问道。
慕子潇不知道在她床前站了多久,如同鬼魅一般。
自从来到萤州城,唯有他才喜欢在夜间窜门,时不时吓她一跳。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床边坐下,离她又近了一步。
能察觉到,他的目光带着审视。
这男人,不在鹊羽殿陪着受惊的屠美人,怎么到她这来了,难不成是想训斥她吗?
她从鹊羽殿出来时,慕子潇正想罚她,好在屠美人拦了下来,眼下找来,除了这也没别的原因。
想保命,万事先认错。
“我知道错了,”陆伽伽态度诚恳,“我不该带着屠姑娘擅自离开点苍山。”
半夜转醒,流了一身的汗,她顿时口干舌燥,忍不住轻咳了两下。
“嗯。”慕子潇淡淡应声。
平淡的单音字让陆伽伽微微一怔。
原以为,她会被劈头盖脸骂一顿,或者揪起来挨一顿打。
但是都没有。
这样善解人意的慕子潇,忽然让她有些不适应。
陆伽伽疑惑:“所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她感受到被褥被掀开,一只大掌滑进,顺着边沿向上抚去。
“你做什么?!”陆伽伽一惊,猛得按住按着身前,不让他继续移动。
“检查。”
陆伽伽秒懂,定时检查她身上那颗破珠子。
“哦。”她点点头,表示理解。
是该检查一番,心口老毛病又犯了,又闷又堵。
他手指一点,屋内燃起烛火,立马一片亮堂。
在那道目光注视之下,她缓缓松开被褥,一只冰凉的大掌迅速滑了上来。
冰凉触感,微微战栗。
修长的指尖停在敏感处,轻轻点下。
她身体一僵,脸咻的一下就红了,到底是经历的少,总是轻而易举地感到尴尬。
一幅正义凌然的样子却要行非君子之事,此刻她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很疼?”窗外月光浅浅飘进来,他慵懒绝美的眼眸看向她。
对上那双如水一般的眼眸,她轻轻别开了眼,小声嘀咕。
“就不能隔着被子检查吗?”
“什么?”声音太小没听清楚,他倾身凑向她。
见她沉默不语,姿态扭捏,他略微思索一番,反应过来。
“隔着被子检查不出来。”
那双桃花眼无论看什么,都是一幅含情脉脉的样子。
行吧,医者仁心,实在不该讲究那么多。
“这些天这颗珠子疼得厉害。”陆伽伽垂眼,看向被子隆起的地方。
他的手一直放在上面,如同大夫把脉问诊般,神情专注,她则交代病情。
近日不知怎么的,一到晚上心口疼得要裂开一般,只能等到后半夜困得不行的时候才能睡着。
现在又在雪地里滚了一圈,更加难受。
“疼你还到处乱跑?”冰凉指腹用力一按。
“没有乱跑。”陆伽伽身子向后撤去,“是与屠美人去采摘雪莲草。”
她别扭地动了几下,这男人逮着机会就呛她。
“她让你去你便去?”
“我还能拒绝吗?”
得罪屠美人相当于得罪了他,起码现在屠美人是站在她这边的。
“若有下次,定不饶你。”
说完,他故意惩罚似的加重力道,仿佛有根刺扎进去了。
“你能不能轻点?”她倒吸一口凉气。
心口火辣辣地疼,但几秒后,又是一片冰凉。
心悸闷堵的感觉随之散去。
“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这隐疾治好。”陆伽伽略带恳求语气,“下次疼起来也怪麻烦你的。”
慕子潇否定道:“不会。”
“嗯?”
“它已经消失了。”他从被褥下收回手指。
是的,血珠消失了。
准确来说,并未完全消失,而是换了种方式存在,与她的血液融成一处。
血珠在她体内,先后遭受药物及撞击,早已裂成碎颗粒。
方才他又将四分五裂的血珠凝起,再注入一缕银流,彻底把其碾成碎沫,最后悉数融进她体内。
而她,成了血珠容器。
这一个月,他都在等这一刻。
期间,这个女人不是乱吃东西,就是随意走动,差一点就坏了他的好事。
好在一切不算太晚,血珠在经历刺激后,最终还是稳定下来,没有枉费他一番苦心。
按照计划,本想着从月华取来血珠为己所用,但隐患重重,更难预料的是,血珠竟被她吞下。
但误打误撞间,倒帮了他一个大忙。
留她一命,不亏。
就在他暗自沉思时,身旁传来一阵轻笑。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厉害。”陆伽伽小手抚上心口,向四周摸索,“真的没有骗我?”
“真的。”
“不会再疼了?”
看着她满心欢喜的模样,慕子潇顿了顿才道:“不会。”
得到肯定答案后,陆伽伽笑得更开心了。
再也不用受此摧残,她可以开始计划逃跑一事,没了血珠牵绊,谁也奈何不了她。
“对了,这个还给你。”见慕子潇要走,她赶紧从身后摸出一样东西。
慕子潇垂眸望去,是之前给她的披风。
披风整齐叠好,他正要伸手接过,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立即收回手。
旋即一脸嫌弃道:“你自己留着吧。”
“噢。”
……
血珠消失后,陆伽伽顿感轻松,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并且接下来几日,她都能睡懒觉。
昨夜慕子潇临走前吩咐,生辰宴前她无需去鹊羽殿随侍。
陆伽伽明白,不是他大发慈悲怜惜她,而是怕她带坏屠美人。
经过这几次表现,慕子潇认定她无能又爱闯祸,于是命令她安分守己地待在小石屋。
距离生辰宴还有七日,这几天是她的自由时间。
“真是难得放松。”陆伽伽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
这时她才发现桌上多了一些瓶瓶罐罐,以及放着那枚消失许久的玉铃铛。
这是慕子潇昨夜留下的。
罐子里装着外敷的药膏,闻着有一股淡香,她往手上伤口处涂了些,又顺手将铃铛系在腰间。
又收拾了一番后,她猛然想起还有要事在身。
“差点忘了。”
纵使她腿受伤了,但慕子潇也没打算让她闲着。
昨晚不知怎的,慕子潇突然说屠美人手上那颗木香丸香味淡了,命她做一颗一模一样的。
她一脸为难:“这会不会太难了?”
“你是灵侍,这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吗?”
“是是是,很简单。”差点露馅,她可是灵侍,这确实很简单。
就这样,她又有活干了。
陆伽伽发现,她的灵侍特性越来越强。
凝神数秒,就能分析出制作木香丸的灵植,并且在点苍山就能找到。
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后,陆伽伽提上竹篮,唱着小曲出门。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她刚推开门就看到一抹纤长身影。
那人斜靠着木栏杆,清晨的薄光落在他身上,面容如玉,令人心神荡漾。
可惜,这人是慕子潇。
“真能磨蹭。”他似乎等得不耐烦。
这人怎么等在外边……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陆伽伽小曲戛然而止。
“废话,快跟上。”
……
伽伽:快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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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深夜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