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星期五,徐萦所在的整个公司都忙得不可开交,她原本也忙,负责签到的人员必须将名单表熟记,力求不出错,结果大领导那么一说,同组同事就分担了她负责的所有名单。
晨起,何筠眠走得早没接徐萦,但他今日下班早。
徐萦拿着一叠表格坐在位置上,对着收款金额一笔一笔仔细核对。认真工作的时候就是容易忘记时间,工作没做完她没心情回家。
“嘟……嘟……嘟……”躺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挪着挪着发出震动声儿,徐萦一瞥屏幕上的名字,动作迅速地拿起手机一划。“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跟往常没什么区别,淡淡的,“你还在公司?”
在徐萦听来,何筠眠的声音不够低沉也不清朗,有点中提琴的味道,初听没感觉,久听之后反而点优美婉转的回味。
她算半个声控,但她的喜好里面大多没有偏低的声音,因为显老。何筠眠的声音和他那张脸确实不怎么搭,不过很配他的身份。
“嗯,今天的事有点多。”
何筠眠拿过外套走出办公室,步子迈得比平日大,“我刚下班,等我一会儿,去接你。”
刚走出办公室的谭兴一听这语气,差点没将手里的文件扔出去,他们家boss最近说说话怎么这么奇怪,就是那种半甜不甜又有点酸的感觉,很麻,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情不自禁想揍他一顿,当然他是不敢揍他的。
徐萦抬头看了眼外头阴沉沉的天气,对着手机道:“不用了,你回家吧,我待会儿自己坐公交。”
何筠眠打开车门,随手将外套扔在副驾驶位置上,“我已经在车上了。”
徐萦被他话中的不容拒绝堵地一顿,她拿着笔,无意识地在白纸乱涂乱画,稍稍别扭道:“嗯,那,麻烦你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种古里古怪的感觉,她明明不是这性格。
放下手机,她看着手里的表格,悄无声息地弯了一下唇角。
*
下午五点左右,乌云密布,暗沉地盖住了大半天空,在一声龙吟似的惊雷之后,卷帘般的雨珠从半空中倾泻,越下越大,半点不见减小的趋势。
结束手头的工作后,徐萦匆匆离开办公室,她不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隔壁一排办公室全亮着灯。
小范刚从洗手间里出来,见徐萦走得快便调侃她,“萦萦,最近不一样了哦,赶着回家了。”
“哪有,外面下大雨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徐萦说着进了电梯,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跟早上没什么变化,就是那双眼睛似乎在笑,弯弯的。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假笑还是真笑,真笑是因为有人在等自己而笑,还是因为他来接自己而笑。
当然,想不通的事情不想,除非它涉及到钱,这是她做人的标准。
待到徐萦走到大楼门口时,外头的雨势愈发剧烈,噼噼啪啪,打在地上能溅起一片水花,而地面已经积了一层雨水。
徐萦所在的公司并不靠近马路,要绕一幢大楼才能到马路口,所以下雨没带伞这个事对她来说真不好受,怎么着都会淋湿。
何筠眠的车子就停在前一幢大楼的入口处,不巧的是,他被保安拦住了。
TD园区有个奇葩规定,下班时间,非园区内职工不得入内,要入内必须有园区里的人带,但是人可进车不能进。
保安朝徐萦这边看来,徐萦赶忙招手示意,他这才同意何筠眠进去。
徐萦看保安打的手势心想,他不会没带伞吧。天要亡她,与其让他淋雨不如她直接跑过去算了,毕竟那位是金主爸爸,娇贵。
心一横,徐萦拿起帆布包顶在头上往雨里跑,结果她一口气提起还没跑几步,何筠眠披着西装过来了,他见她跑出来不由低声骂了一句。“谁让你跑出来的,快走。”
“哦……”两人躲在西装下进了雨幕。
她呆呆地看着头顶的西装,他的头发已经被打湿,衬衫也没能幸免,样子虽然狼狈却意外地勾人。
保安:被秀到了,但他真没伞。
两人冒雨快速进了车,被雨一淋,浑身湿哒哒的,衣服上怕是能挤出一盆水来。
相比较而言,徐萦还好一点,毕竟何筠眠将西装全挡在了她头顶,但她身体不怎么好,较弱地很。俗话说,“有小姐的病,没小姐的命”就是她这种。
何筠眠拿过干布扔给徐萦,自己拿了一条擦脸,略微责备道:“你不该淋雨跑出来。”
徐萦接过干布就往脸上擦,她委屈道:“我是怕你淋雨生病。”
何筠眠的脸一沉,侧过脸不悦道:“我是男人。”
徐萦仰着脸,雨水顺着她的发丝往面颊上流,衬得她霎时柔弱不少,“男人也是人。”
何筠眠擦着额角的碎发加了一句,“我是你老公。”
“那我心疼你淋雨有什么问题?”不知怎么的,徐萦冒了这一句话出来。
“……”他一愣,对上她的眼神后飞速收回视线开始启动车子。
哼哼,没话说了吧。徐萦最近发现一个事,只要她表现出对他好,他就没话说,跟他抬杠,他就要呛她。
车子渐渐到了马路上,磅然的雨水如排山倒海一般不停地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吱呀吱呀来回扫着,怎么也挡不住雨水,不一会儿便迷糊了两人的视线。
谁都不说话,这车内的氛围渐渐就变了。
“啊切。”徐萦捂着嘴吸了吸鼻子。
何筠眠往后视镜里一瞄。这儿距离何宅还有点距离,大雨天车子也开不快,眼下先找个酒店换身衣服更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季远锋名下有一家酒店就在附近。
眼见面前的路线由熟悉到陌生,徐萦不由问道:“我们不回家?”
“嗯。”何筠眠驱车到一幢大楼的地下室后发了个短信给季远锋。
季远锋此时正在跟新交的网红约会,一看短信内容乐地不行,立马回了个语音给他,“放心,一切都会给你打点好,小雨伞要不要?要什么牌子的?”
何筠眠:滚。
*
两人下车后坐电梯直接上了五楼。“何先生。”酒店经理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夸张的表情里带了点谄媚,“房间已经给您安排好了,我带您过去。”
“谢谢。”
几人走在柔软的地毯上,酒店经理格外热情,问这儿问那儿的。
徐萦怎么也没想到何筠眠会带她来酒店,虽然她相信他的为人,可这个地方总会让她想到一些不大好的东西。
“这是你们的房间。”酒店经理站在门口,半弯着身子,恭恭敬敬道:“何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
“嗯。”何筠眠长腿一迈走进套房,徐萦跟了上去。
房间绝对高大上,正统商务套房,设施齐全,会客区也有,跟办公室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房间足够亮,床够大,还很显眼。
何筠眠看着那张大床立时有种想揍一顿季远锋的冲动,不是跟他说要两张床么。
“啊切。”徐萦捂着嘴又打了一个喷嚏,她可真是小白菜。
“去浴室洗澡,衣服稍后会到。”他低头一扫,她身上的职业套装颜色都深了。
“嗯。”徐萦飞快进了浴室,就怕自己会感冒。
温热的水流驱散了身体表面的凉意,她和着温水拍打自己的脸,在家里睡一张床没觉得有什么,不过到了酒店,她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暧昧?说不上来。他心里有人,她心里也有人,暧昧估计也暧不起来。
然而洗完澡后她才发现自己没拿浴巾,换下来的衣服全打湿了。靠,自己在家就经常不拿睡衣,可现在是外面,尴尬。
徐萦拨了拨长发挡在身前,双手包着自己,小心翼翼打开浴室门,她整个人躲在门后,只露出一个脑袋,“你在吗?”
“妈,我们今晚可能不回去,别等我们吃饭。”何筠眠背对着浴室在打电话。
宁嫣的声音里透着显得而意见的兴奋,“没事没事,你们随意,年轻人的世界我不懂。”
“嗯,挂了。”何筠眠转过身,见徐萦一副刚出浴的模样立即别过脸。这浴室是磨砂玻璃做的,看东西不算清楚,但站远了看,隐约能看到人影的形状,“什么事?”
徐萦更不怎么敢看他,十指紧紧拉着门框,小声道:“那个,衣服到了吗?”
何筠眠冷声说:“还没有。”
“那你能不能把浴袍给我。我刚刚忘了拿……”话一说完,她只觉自己要羞愤致死,为什么自己做事总是这么粗糙,现在的尴尬纯粹就是自找的。
“嗯。”何筠眠拿过浴巾往浴室走,他的视线尽量往上抬不往下看,白皙的面上满是不自在。
徐萦尴尬地接了浴巾,害羞催着她快速拉过玻璃门一关,没想何筠眠的手没拿及时,被门卡住了。“嘶。”
“对不起对不起!”徐萦下意识一把拉开浴室门,两人视线一对,瞳孔瞬间放大,她没穿浴袍,“……你闭上眼睛!”
“……”
何筠眠飞速转身,耳尖红地能滴出血来。
徐萦以最快手速拉上浴室门,她抱着浴袍靠在门上,被温水洗礼之后的面色,再加上此时这么一造作,她觉得自己差不多要飞升了。
何筠眠喉间一动,忽觉有些口干。今晚他们俩怕是不适合睡一个房间,他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季远锋,“给我再安排一个房间。”
徐萦穿好浴袍扭捏许久才敢走出浴室,房里空无一人,幸好何筠眠不在,在了更尴尬。她在餐桌上看到了他留的字条。
我在隔壁,有事打电话。
爬上床后,徐萦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随后拿出手机打开寝室群,她现在需要跟人聊天,疏解一下复杂无比的心情。
求富婆包养:不说话的都在夜生活。
女儿是公主:照顾女儿忙。
皮革厂千金:忙着追剧,你有什么事,又不满了?
求富婆包养:不是,我现在遇到了事情,你们有没有空听我说。
皮革厂千金:吞吞吐吐,有情况,滚了?
求富婆包养:没有,我们现在在酒店,他去了隔壁房间。
皮革厂千金:原来你这么没魅力,快反省一下,不对啊,你身材不是挺好的么,难道……
求富婆包养:根本不是我没魅力,是他心里有人,白月光你们知道吧,不可替代,我怎么样都不可能赢过那个人。
皮革厂千金:呦呦呦,怎么听你的语气有点酸呢。
女儿是公主:是有点,怎么,忘记初恋要重新开始了?
求富婆包养:忘不掉,蓝月光的效力跟白月光一样。
我不是文青:emmmmmm
徐萦在这边睡不着,与此同时,何筠眠在隔壁房间床上躺着睡不着。不得不说,他的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只不过有时过目不忘并不是什么好事,比如一些想忘的东西总忘不掉。
她的皮肤不是那种冷白,也不是白里泛红,是那种偏青色的皮肤,不怎么健康,大概是由于刚洗完澡有点泛红,显得肤色刚好。
她的头发很长,湿漉漉地垂在身前……
再往下一想,他又觉得口干了。
“滴滴滴”,手机铃声打断了他脑内的画面。
“我能不能问问,为什么要加一间房?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季远锋的声音是真的贱,而且是贱到极致。
何筠眠打开电视浏览各种实事新闻,冷笑道:“你玩这么久废了吧?我认识个老中医,要不要介绍给你。”
“留着你自己用。都娶回家了,现在当柳下惠?厉害啊。”季远锋那头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直直酥到骨头里,“乖,别吵。老何,你真没点需求?”
何筠眠黑了脸,出口毫不留情,“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用脑子只用激素思考人生?”
季远锋最看不起何筠眠这种伪君子,男人不就那样,都是本能。他凉凉地说:“切,看你这伪君子能装多久,我告诉你,两个好看的年轻男女最容易产生感情,你迟早把自己玩进去,别想那个谁了,她现在……”
“滚。”何筠眠果断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