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玉本来该是不知道的,但是有一次卢靖安约他出来吃饭,酒楼里生意好,卢靖安也没要到雅间,两个人靠着窗子坐下,平淡的说着话吃着饭。
卢靖安比他大两岁,那个时候刚刚弱冠,他自觉自己成年了,在程怀玉这个“未成年”面前摆了一会儿谱,又是倒酒又是故作沉稳,程怀玉看着他,正想要提醒他嘴角还有酱汁时,听到了屏风后面的声音。
到底算是他的学生,他听第一句话就认出来了是沐南歌,卢靖安观他神色,猜了出来屏风那边是什么人。
他坏笑着:“那姑娘定是与他们一起的,不过去看看?”
程怀玉自己倒着酒,没有说话。
卢靖安已经喝了两杯,但是神智还是清醒的,他点破他:“这是在酒楼,又不是在国子监,遇到了打个招呼也很正常吧?”
程怀玉摇头,他们一起玩,他若是出现,恐怕会坏了他们的兴致。
卢靖安不明白程怀玉是怎么想的,他苦口婆心:“怀玉啊,不是我说你,哪有喜欢姑娘是这么喜欢的呢?你没读过《诗经》吗?不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你成天板着个脸一心一意做先生,她怎么可能对你动心思呢?真是白瞎了你这张脸,若换我,我……”
卢靖安的长篇大论程怀玉根本没有进耳,他的心神都牵挂到了屏风那边,听着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音,不由得更加全神贯注。
他听到他们在点菜,沐南歌想要点一道秋葵,她却坚决拒绝:“我不吃秋葵,你点了,这道菜就别想我出钱了。”
他们出来吃喝玩乐一向是均摊银钱的。
卢靖安说了一大通,回神看程怀玉,他却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觉得烂泥扶不上墙。
喜欢就追嘛,不想有辱斯文私相授受就上门提亲嘛,为什么要这么隐忍呢?
这不是自己为难自己嘛。
何苦呢。
程怀玉听着他们说话,听着她说昨日新看了个话本,情节之烂令人发指,气的她昨晚都没睡好觉。
怪不得她没有背出来他要求的那篇文章。
课业也作的乱七八糟。
原来是看话本生气去了。
怪不得他要求她重新再作一份课业的时候她那样撒娇,甚至罕见的软声求他可不可以宽泛些。
她的眉眼中有些疲意,他看着,听着她的软话,没忍住心软放了她走。
他以为她是想早些下学回去补觉。
可是现在她没有在齐府,而是在酒楼与他们说说笑笑玩闹。
“怀玉?怀玉?别喝了!”
他酒量好,且喝多了也不会显在脸上,因此并没有什么顾虑。
程怀玉将秋葵拨开,平静道:“你小时候与我说过。”
齐沅有些迷茫,她说过吗?
有吗?有吧?
程怀玉又不会骗她,那就是她说过不记得了。
齐沅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她用完了膳,对上齐溪的眼神暗示,转头对程怀玉道:“你要不要去歇个午觉?我可以让春桃带你去我卧房。”
程怀玉放下筷子,颔首同意。
他一走,齐溪立刻坐到她旁边:“齐沅,你怎么都不和我说话?只和他说话?”
下人们把残羹剩饭碗筷碟子都收拾下去,齐夫人也有话要与齐沅说,她看了看天色,道:“去后花园里说吧,今天日头好,花园里的花也还开着,贵英,你去安排一下,果盘茶点都摆上。”
王嬷嬷领命出去,齐沅捏了捏齐溪的鼻子:“我什么时候不与你说话了?”
齐溪打掉她的手挽着齐湘,闻言愤愤不平:“你明明就有,你都没有抬眼看过我们,就和他说话!”
齐沅:好冤枉喏。
她回想了一下他们吃饭的过程,还是觉得自己冤枉:“真没有啊,我就和他随便说了几句啊,你说的我都回了啊。”
齐湘怯怯道:“沅姐姐……你说的‘几句’时间里,姐姐她说了好几句了……你一句也没有听到吗?”
齐沅表情凝了一瞬,齐溪挽着齐湘离她远了一些:“看吧!你果然没有听到我说话,和他说话这么专注吗!”
齐沅试图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齐溪哼道:“不是我想的哪样?”
齐沅莫名觉得这对话与情形十分眼熟。
她是不是在哪个话本里看到过类似的情节?
齐溪是不是该说一句“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齐溪在前面走着,后面又没了声儿,又重重哼了一声:“看吧!果然是有了夫君就忘了妹妹了!”
她拍了拍齐湘的手:“将来我成婚,肯定不会这么对你的!”
齐沅也不好解释自己刚刚在想话本,一路没有再说话。
齐夫人在桌边坐下,对齐沅招了招手:“软软,他对你怎么样?”
齐沅琢磨了一下齐夫人说的这个“怎么样”是哪一方面的“怎么样”,微微垂首,声音腻了一点:“挺、挺好的。”
还结巴了,更可信了。
齐沅在心里夸赞了自己一句,等着齐夫人的下一句问话。
齐夫人果然被哄住,齐沅这样一副含羞模样,显然是已经知人事了。
她想起用午膳时程怀玉那么自然的把齐沅不喜欢的秋葵夹走,看起来两个人在程府也是这么相处的。
原先她还担心程怀玉太过正经,齐沅又太过不正经,两个人会有摩擦矛盾呢,现在看来的确是她多虑了。
程怀玉只是正经,又不是迂腐,才刚刚及冠的年轻人,齐沅又有这样的好颜色,恐怕同床一晚就撑不住所谓的“正经”了。
齐夫人略略想了一下,又想起来她没有解释的图册,支使齐溪道:“你刚刚不是吃多了?不去消消食?”
齐溪又不傻,看出来齐夫人是想把她给支开,撇了撇嘴,拉起来齐湘就走了:“娘,我什么时候能消完食给个话啊。”
齐夫人这才道:“你出嫁前日我给你的那本图册,可看了?”
齐沅根本没看,她想了一下,头更低了,声音比蚊子哼哼也大不了多少:“看、看了。”
她这样“害羞”,齐夫人也不好再深问,咳了一声,问道:“他这两日,有没有照顾你?”
齐沅这才抬起头,眼尾还有些羞意没有消散,软着声音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婶母你还不知道嘛,他起的早,也没有叫我起来,我今天就是睡到平日起身时间呢。”
齐夫人知道程怀玉的为人,只是私底下程怀玉是个模样做派,谁也不知道,听齐沅说他不叫齐沅起来伺候他更衣,心下宽了些:“这才几天呢,你与怀玉好好过日子,往后年年都是这样,这才算好呢。”
齐夫人的夫君也爱重她,只是在京城的时候也要她四更就起来为他更衣,现在他人在边疆,有没有旁人伺候他,她都是不问的。
齐沅温顺点头,齐夫人又道:“他本家与母亲就不说了,可叫管家奴仆都来拜见你么?他身边有几个贴身丫鬟?”
齐沅只见到了双雁,程怀玉也没有特意介绍,她认真点头:“见了,都安分着呢。”
她才嫁过去几天,齐夫人也不好问管家的事,毕竟是程家的事,怎么也要过段时间才能提出来这一茬。
齐夫人满心想着齐沅怎么才能在程家站稳脚跟,拉着齐沅的手又将她拽近了些:“软软,你与怀玉刚刚成亲,切记要收敛性子,男人么,就是爱旁人捧着,你别太随性,到时候有了矛盾就不好了,先在这时候把新婚的情意给稳住,往后时候就好说了。”
她语重心长:“如果有了矛盾,也别动不动就要回来,你说说软话,哄哄他,把矛盾消了就好了。”
齐沅目瞪口呆,这才这么一会儿,她婶母竟然都想了这么远了?
她把情绪掩在心底,一副“受教”的模样:“好,我记住了。”
齐夫人忧愁道:“记住了有什么用,到时候你得能想起来才行,哦,还有,软软,你们同房……”
这太私密了,齐沅转换情绪都有些换不过来,好在齐夫人也没注意到她的情绪:“你的月事自己记不清楚,得让春桃她们记着,月事前半个月的前后时候同房是最好的,这个要记住,回头回程家了,让春桃春月她们也记住。”
齐沅:……
程怀玉都没有在床上躺过,他们还打算再过段时间就分房呢……
到时候连真的单纯同房都没有了……
这事可不能告诉春桃春月,不然到时候她们肯定要在她耳旁念叨着去请程怀玉回来。
为着这事去找程怀玉,她可没那么厚的脸皮。
齐夫人说完了,捋了一遍,觉得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喊齐溪回来。
齐溪坐下,蹬了蹬腿:“娘,我腿都快走废了,你们说什么呢说这么久?”
齐沅捏了捏她的腿:“哟?废了?让我看看哪儿废了?”
齐溪怕痒,她忙拽住齐湘起来,躲到了齐湘身后,齐夫人看着她们三姐妹打闹,也觉得轻松了些。
春桃给程怀玉带路,走到了齐沅卧房门前,又要先换被褥,程怀玉淡声道:“不用换了,我在榻上睡就可以。”
那榻是为齐沅做的,并不是很长,春桃有些为难:“姑爷……那榻可能……”
程怀玉知道榻可能睡不下他,但是齐沅可能不会喜欢自己从小睡的床被他给睡这么一遭。
他坐下,指节叩了叩桌子:“算了,你铺吧。”
这会儿他不睡,晚上她却是要睡的。
春桃便把床给铺了,又把榻给整理了,才行礼出去。
程怀玉起身把门关上,久久伫立。
齐软软:哼哼,轻易就骗过了我婶母,我可真厉害!(骄傲挺胸)
程怀玉:软软真厉害,我也被你骗过那么多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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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