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永安在 殊道同归 第41章 摊牌前夕

西餐馆里用餐的顾客纷纷向门口投去倾慕的眼神。

方谬天顺那些目光，扶着椅背回头，见戴着钻石发箍，一袭粉丝绒黑盘扣蕾丝花片倒大袖旗袍，披着米色针织披肩的廖诗诗蹬着白色高跟鞋款款走来。

方谬天呆了，这份璀璨耀眼的架势不逊于电影明星。

廖诗诗来到跟前儿，方谬天起身绅士地替她拉椅子。

廖诗诗莞尔一笑，道了声：“谢谢。”

“你今天打扮得……”方谬天想夸她漂亮，话到嘴边硬是羞于出口，再来怕她误会，低头找补无奈词穷。

廖诗诗右手轻轻搭着左腕，左手托腮轻轻摆动侧脸一副凭他欣赏个够的姿态，道：“漂亮吧？”长长的睫毛微垂，在眼尾投下一道朦胧的三角阴影，令人迷醉。她轻声询问道：“你喜欢吗？”

方谬天扭过脸一阵咳嗽。

“谬天，你怎么了？”廖诗诗慌了，赶紧关怀道。

“没事，我挺好的。”方谬天冲她扬起笑容，接着询问：“你生日想点些什么？”

廖诗诗见他难得大方请客，接过服务生递的菜单。偷看了眼方谬天，见他今日打扮得衣冠楚楚颇为讲究，寻思跟他开个小玩笑，故意将贵价菜名报了一遍。眼看对面盯着菜单眼神发直，她最终道：“刚才报的这些前些日子刚吃过，我就要一份罗宋汤和烤面包。生日嘛得好好庆祝一下，再来两杯佛兰地。”

方谬天憋着气抽出上口袋的手帕捏在手心擦冷汗，直到廖诗诗说只要罗宋汤和烤面包才顺了气。

“还要点什么吗？”服务生确认。

方谬天迅速扫着菜单，清了清嗓子：“来一个康炮铁猪排和焗蜗牛。”点完立刻将菜单还给服务生如同扔了一个烫手山芋。

就想跟他开个玩笑谁料吓成这样，廖诗诗抬腕轻抚鼻尖侧过脸觉得好笑。

她无意间发现方谬天叠的手帕有些眼熟，那不是宫城的吗？

“这手帕怎么会在你这里？”廖诗诗好奇。

“嗯？”方谬天将手帕塞回上口袋回想起起廖诗诗和宫城背地里约会，说不定她还用过宫城的手帕，一股醋意袭上心头。

“我自己买的，跟你来西餐馆吃饭我不得打扮得讲究些儿？”方谬天搪塞。

廖诗诗见他这样说，也没多想。加上方谬天说是为了她，心中更是欣喜。

“谬天你……”

“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四目相视。一个紧张得挪开了目光，一个害羞得挪开了目光。

“你有话你先说。”

“你先说！”

廖诗诗不好意思，扭捏了半天，微启朱唇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方谬天凝眉沉思了几秒，语气略显严肃：“是，有一些事情。”

“什么事？”廖诗诗轻侧脑袋，疑惑地盯着他。

“还是等吃完饭再说吧！”方谬天原先都想好了，生怕廖诗诗听后跟他撂脸子走人，还是等吃完这顿再说。

“菜齐了，请您慢用。”

方谬天看廖诗诗拿起面包蘸着罗宋汤，顶多就用个勺。看到自己面前的猪排，本想着他不点牛排是不是就避免了动刀动叉，结果是他想错了。

方谬天看了看旁人，学样儿握起刀叉。

面前的汤陡然晃动起来，廖诗诗惊讶地望向对面，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笑道：“你这是锯盘子呢还是切肉呢？”

“啊？”方谬天感到难为情，他也是头回儿上西餐馆，虽然提前跟同事取过经，但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儿，到底还是露了怯儿。“没想到这猪排那么难切？”他眯着笑眼，手上用劲儿，嘴绷成一条直线。

廖诗诗将他的餐盘挪到面前，“算了，我来。”说完拿起刀叉优雅而娴熟地切起来。

方谬天看着切好的猪排满眼惊讶，惊喜地看着廖诗诗。

廖诗诗将目光投向相隔不远的一桌男女，见男的叉了一块牛排喂到女人嘴边，不禁心生羡慕。她落寞地转过脸，用汤匙搅动着罗宋汤，对面传来一声：“喏！”

廖诗诗诧异地抬眸，发现方谬天将一块猪排送到她面前。

“味道不错，你也尝尝。”方谬天挑着眉。

廖诗诗伸颈，羞涩地张口咬住送到嘴边的猪排。切块太大一口咬不下，廖诗诗攀上方谬天的手握住叉子咬下第二口，故意在叉子上留下了唇印。她抬手遮挡着嘴慢慢咀嚼，品尝着对方的体贴。

方谬天将手缩回，显得有些无措。埋头叉起一块猪排送入口中。

吃得快差不多时，方谬天叫来了服务生，在他耳边交代了一句。

廖诗诗见他今天神神秘秘的，这般殷勤。按以往那些男人讨好她的流程，接下来应该是惊喜，不知道方谬天会送她什么礼物？其实她也不在乎他送多贵重的礼物，光是能陪她过生日这点就很高兴了。

当服务员将凯司令的蛋糕送到面前，点燃蜡烛那一刻，廖诗诗眼眶一阵湿润。

以往不是没男人给她过生日，论排场和心思比方谬天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对他们始终是逢场作戏，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而且他们知道的生日是假的，钱昧找大师给她算的生辰说是能保她顺风顺水。

“诗诗，来许个愿！”方谬天今日的口吻也异常温柔不似之前的敷衍。

廖诗诗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许愿。

吹蜡烛。

方谬天表示他来切蛋糕，廖诗诗见他在蛋糕上比划了好一会儿像在找什么。暗暗思忖方谬天选西餐馆这样有格调和浪漫的地方给她庆生，还说有事要跟她说，莫不是他想通，接受自己了？

一想到这儿，廖诗诗脸颊微红。说不定学洋人把戒指藏蛋糕里来个求婚。

“这是我在银行开的户口，里面是我的积蓄。虽然没多少，但你收着。以后你要是嫁人就当我给你的嫁妆。”方谬天将存折压在桌上推了过去。

这番话瞬间击碎了廖诗诗的幻想，她猛地抬头怔怔地盯着方谬天，两道好看的弯眉蹙到一起，几近哑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以后要是遇到喜欢的人，这些就当你的嫁妆，记得攒好了。”方谬天再次强调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喜欢的人？”廖诗诗盯着方谬天，眼角噙着泪光，“我喜欢谁你不知道吗？”

方谬天语塞，眼神闪烁，艰难地咽了咽喉咙。

“承蒙抬爱，我就一小巡捕。你呢趁着年轻漂亮，找个对你好的，最好呢是有钱的，当阔太太以后也能衣食无忧。我也就放心了！”

“你要不喜欢我早说，我也不会缠着你，今天这顿都省了。”廖诗诗用手指抹着眼角的泪，昂起高傲的下巴，“不对，你是说过。是我死缠烂打，今后我也不会缠着你了。”廖诗诗说完起身就走，顺带拿起桌上的存折“啪”一下扔方谬天脸上。

方谬天用舌头顶了顶火辣辣的脸颊，收起存折。

倘若太平盛世他还能想想，可如今世道算不上太平，他这种小巡捕朝不保夕的不能拖累她。

“服务生！”方谬天打了个响指招呼。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服务生礼貌询问。

“这蛋糕盒还在吗？我打包带走。”

宫城发烧，今天刚见好。

醒来去花房看了看唐泰斯，见小家伙不理他便将它抱起打算带回房好好哄哄。

“少爷，有位廖小姐找您。”说着指了指听筒。吴妈叫住正往里走的宫城。

“廖小姐？”宫城纳闷廖诗诗找他会有什么事，应道：“嗯，我就来。”

宫城一手抱着唐泰斯，一手接电话。

唐泰斯不安分，他只能夹着听筒，重新托住它的屁股它才算消停。

“宫城，我是诗诗。”廖诗诗在电话那头明显的焦虑。

“诗诗小姐，是我。你找我有事吗？”宫城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寻常。

“你和谬天最近有联系吗？”

“最近，没什么联系。”宫城回答。

“谬天……今天和我说了些话，当时我光顾着生气，可现在一想总觉得他像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还把他攒的积蓄给我说当嫁妆。听着像要出事一样……我想是不是和你们调查的事有关？”

宫城那头沉默了。

“我也不是想打听什么，我只是担心谬天你明白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轻了下去。

宫城开口道：“我会找方谬天好好聊聊，你别太担心。”

廖诗诗听宫城这样保证，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挂了电话，宫城摸着唐泰斯的脑袋转身发现吴妈站在身后，有些意外。

吴妈尴尬地瞧着他，她知道不该多嘴，但还是语重心长地提醒宫城：“少爷，这位廖小姐是不是就是您外头那位？按理吴妈我没资格说什么，但是您是我看着长大的，这简小姐回来了，外头的野花该断的还是要断了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宫城盯着吴妈扑簌簌地眨着眼，见她误会赶紧解释：“不，吴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廖小姐和我只是普通朋友，之前有点事刚好请她帮了个忙。”

“哦，这样啊……”吴妈喃喃着低头，猛地抬头差点没让宫城吓得把唐泰斯摔出去。“少爷啊，你也别怪吴妈多嘴。”

宫城抿紧嘴唇，乖巧地点头，似是听取了对方的教训。

果然，当初他隔三差五在屠苏阳那里过夜被吴妈误会他在外头有了相好的。宫城抱紧唐泰斯上楼，脸上微微发烫。

廖诗诗挂完电话，左思右想方谬天像交代遗言似的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他要是真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廖诗诗想干脆带着方谬天跑路。

她匆匆上楼打算把值钱的收拾一番，忽想起通知钱昧让他好有个心理准备。说到底她有如今的一切钱昧当初功不可没，是她的恩人。万一她一走了之，怎么也得告诉他一声告个别。

廖诗诗拨通佰乐斯的电话，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来了，稍等。”廖诗诗放下电话去开门。

一开门，两名陌生的拷绸大汉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其中一名问：“请问是廖诗诗小姐吗？”

廖诗诗看人面生，态度和口气不像往常那些追求者派来请她赴宴的手下。

她佯装镇定，挤出一丝笑容道：“诗诗啊，她在洗澡。我去楼上叫她，你们等等。”说完要关门却被大汉一手抵住门推开，整个人摔到地上。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廖诗诗大喊。

“我们想请诗诗小姐和我们走一趟。”大汉说着上前用一根布条勒住廖诗诗的嘴系在脑后，另一人将她双手反绑在身后，接着扛起廖诗诗就走。

听筒那头传来：“喂，是谁？说话啊？”

方文渊坐在办公室，手上拿着廖诗诗的照片。

知道方谬天有了对象，特意派人去查了查。不查不知道，一查立刻让他不淡定起来。

“梁昌年。”方文渊念出这个曾一度成为他梦魇的名字。

“居然是他的女儿。”方文渊不得不怀疑她接近方谬天是不是别有居心。

叮铃铃——

电话铃响了。

方文渊将照片飞到桌上，拎起电话。

“方警长，您交代的事兄弟们办妥了。”电话那头回复道，随即挂断传来一段盲音。

方文渊挂上听筒，十指交叉放在办公桌上，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