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宴,给我倒水。”
段遇知迷迷糊糊的醒来,眼睛都来不及睁开,感觉喉咙干涩,习惯性的叫身边人。
一杯温水送到手中,他咕噜两下就一饮而尽,按揉着发疼的脑袋。
“昨夜我是不是喝多了。”
“你说呢!”
公玉衍撩人的声音入耳,段遇知顿时猛地睁开眼,映入眼的是一张明艳的脸,以及相对陌生的卧房。
公玉衍刚早朝回来,身上还穿着上朝时的莽纹黄袍。
段遇知四顾卧房的布置,正是他和公玉衍当年成婚的新房,身下躺着的也是他们的婚床,再看看公玉衍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缓缓掀起身上的被子低头一看,果然是真空的,一件衣裳都不给他留。
大意了!
“我为何在这?”
公玉衍伸手挑了挑他的下吧,笑道:“自然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你把我带回来的?”
“当然,谁叫你昨夜喝酒撒泼耍赖,哭着闹着要我把你带回家。”
段遇知是知道自己醉酒会有些出格之举,但也不至于撒泼耍赖又哭又闹,觉得公玉衍是在唬他。
“我酒品至于那么差?”
还真就那么差,昨夜要不是公玉衍亲自去宝月楼把他带回来,他指不定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公玉衍笑意浅浅不说话,这时候的沉默已经代表事实,段遇知有些尴尬了,赶紧岔开话题。
“姜宴他们呢?”
段遇知在心里谴责了那几个不讲义气的兄弟,既然就这么把他扔给公玉衍不管,害他在公玉衍面前丢了脸。
“他们已经去军营操练军队。”
段遇知望了窗外日头,太阳已经高升,才发觉自己起晚了。
“都这么晚了,岂不是误了操练,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他焦急的找衣服穿上,在床边摸索了半天也不见自己衣裳。
“我衣服呢?”
“拿去换洗了。”
“干嘛随便脱我衣服。”
“怎么,还脱不得了?”公玉衍爬上床骑到段遇知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用鼻尖暧昧的蹭了他的脸,说道:“我是你夫君,别说是脱你衣服,就是睡了你,你又能如何。”
不好的预感加重。
“你对我做了什么?”
公玉衍轻柔的亲了亲段遇知的唇,说道:“这么一个大美人睡在身边,你觉得我能按耐得住?”
段遇知闻言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体并没有异常才暗松了一口气,又看到胸膛处有几细微的红痕,也明白多少被占了些便宜。
他搂过公玉衍的腰翻身把他按倒,捏着他的脸先吻了半响,再下狠心咬了他的唇,公玉衍疼得闷声一叫,想还手却让对方死死锁住手脚。
“下次再敢对我动手动脚,这就是下场。”
淡淡腥锈味在嘴边蔓延,嘴唇似是被咬出血,公玉衍不甘心道:“我正当血气方刚年纪,身心自然有需求,你是我夫婿,理当满足我。”
段遇知抬起公玉衍一只手轻摆,故意戏弄对方一般笑道:“有需求就自己动手。”
说罢翻身下床去找衣服穿,公玉衍气得捶手蹬脚。
“段遇知,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段遇知打开衣柜,里面各式各样的衣服,不仅有公玉衍喜好的款式,还有段遇知喜欢的类型,他疑惑的望了公玉衍,很快就明白这是他提前备下的,由心而笑,随意挑选一套适合自己的衣装穿上。
“穿这身如何!”
段遇知穿好衣服故意在公玉衍面前展示一圈,是一身相对轻便的黄衫轻装。
此时,公玉衍还坐在床沿生气,只是冷冷撇了他一眼。
“穿得再好看不让碰又有何用。”
“你好歹是个少主,怎么总想着贪图我的美色。”
“我若这点想法都没有,跟你成亲作何?不如直接出家当和尚。”
“这就生气了?”
见公玉衍有些火了,段遇知走到床边,弯腰把脸送到他面前,指尖点了点脸颊。
“来吧,爷赏你亲一口。”
一副勉为其难恩赐的表现把公玉衍气笑了,一巴掌不轻不重的扇过去。
“谁稀罕你的施舍。”
段遇知无奈道:“真搞不懂你,主动给你又不要,就喜欢对我强来是吧。”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公玉衍也懒得搭理他,起身去换衣服。
韩颂来到门口传话:“少君,怡华公主来了,正哭着要见您。”
公玉衍只是点了头:“让她在厅内候着。”
“是”
韩颂告礼退下。
“怡华公主,谁啊?”
段遇知也是头一次听到这号人物。
公玉衍正系着衣扣,一边说道:“公玉瑾的同胞妹妹,在我们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五。”
“她来找你,你们关系很好?”
“不好!”
公玉衍看不上公玉瑾,连同也看不上他们一家子,若不是血亲关系,绝不会让他们踏进自己府邸。
“那她还来找你做什么?”
“许是为了她自己的婚姻大事。”
今日早朝,南唐想要求娶东周嫡亲公主消息一出,杨家果真坐不住了,想要怡华公主嫁入南唐维系两国关系。怡华自幼被父母娇养长大,让她远嫁南唐受苦自然不乐意,在宫中好一通闹。杨夫人再怎么疼爱女儿,也拗不过家族长辈的意愿,她到底不是东周的正宫主母,想要在宫中站稳脚跟依旧需要家族撑腰,为了家族和公玉瑾的前程,只能让女儿做出牺牲。
段遇知和公玉衍结伴去往正厅,一路上已经了解怡华公主的情况。
“你不是说南唐主年幼,就算要联姻也要等个十几年,你妹妹已经到了出嫁年纪,和南唐幼主年纪相差不少,如何联姻?”
公玉衍说道:“并非嫁给南唐主,而是嫁入南唐宗室,等怡华生下南唐宗室子嗣,又能与东周再次联姻。”
“这么麻烦。”
“是麻烦,但其中曲折玄妙,南唐皇权散乱,王太后母子地位不稳,能上位到几时还不得而知,就算他们母子将来稳坐王位,也未必肯跟杨家结亲。所以,怡华嫁过去就是为了监视朝局结交宗亲,等待王权稳定,不管谁登上主君之位,杨家都能借助怡华的关系结交主君。”
如此大费周章段遇知是不太懂,唯一的想法就是朝堂果然不是他这种老实人呆的地方。
二人来到前厅,还没走进门就听到娇滴滴的少女哭声。
“兄长呢,为何不出来见我? ”
少女的语气极其委屈又有些不讲道理。
韩颂回道:“公主,少君还在更衣,很快就出来了。”
“我不管,快叫他出来,他若让我远嫁,我今日就撞死在这少君府。”
“那你就撞,届时我会给你风光大葬,你也不必远嫁他乡。”
公玉衍走进正堂,毫不留情面的说道。
“兄长!”
怡华公主一看到公玉衍如同受惊的小鸟,慌忙从椅子上弹起,然后把眼泪收敛。
她也就只敢跟下属仆人横气,在公玉衍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公玉衍走上主位坐下,训斥一声:“堂堂一个公主,动不动就撒泼打闹要死不活的,哪像个大家规范。”
怡华公主规规矩矩的向公玉衍欠身行礼。
“怡华知错,可怡华也是心急所致,阿娘和杨家族老要我远嫁南唐,我是迫不得已才来找兄长帮忙。”
公玉衍冷道:“你的婚事自有父亲和你母亲做主,与我何干。”
“阿娘主见少,一味顺从外公舅舅的话,舅舅让我嫁去南唐,她是没办法反对的。”
“那父亲是何意?他向来最疼你们兄妹几个,总不会逼迫你远嫁。”
“父亲表示,我若不愿意嫁去南唐,就在东周给我寻个好婆家。”
“那你还有何不满意?”
怡华公主大哭道:“父亲给我安排的是将门张家,与我结亲的大公子是个废人,站都站不起来,我不要嫁给他。”
闻言,段遇知和公玉衍相视一眼,眼底都有几分猜疑。
张家是东周武将之家,东周的兵权一半在公玉衍手中,另一半就在张家手中。前两年张家大公子率兵上阵不幸伤了双腿,便再也站不起来,可以说是前途无望,周主把爱女嫁给这么一个双腿瘫痪的人,难道真的不是别有用心?
张老将军就这么一个儿子,最是疼惜不过,谁和张家联姻,那么一定会得到张家的助力。倘若怡华公主真的嫁去张家,杨家不就有了和公玉衍抗衡的能力!
公玉衍再三确认道:“父亲当真让你嫁去张家?”
“他已经不止一次提起此事。”
如此说来就是真的了,周主想通过拉拢张家助长杨家权力,从而平衡两个儿子的权势。
没想到父子之间既然真的要迎来争锋相对的时刻。
公玉衍沉下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
段遇知见他脸色不对,问道:“公玉,你还好吧! ”
公玉衍摇摇头,说道:“张家公子虽然瘫痪,但他也是青年才俊,善解人意,其父母也是慈爱宽厚,你若嫁过去未尝不是件好事。”
公玉衍虽对父亲的作为有些伤心,但也会为妹妹着想,张家是将门世家,世代忠臣良将,家风严谨备受赞誉,怡华公主嫁过去也算有个好归宿,且不用背井离乡。
怡华公主扑通跪在公玉衍面前,痛哭道:“兄长,我可是你亲妹妹,你当真忍心让我嫁给个废人屈辱一生?”
公玉衍斥道:“住口,你可知你口口声声说的废人为我东周立了多大功劳。那张大公子身为将门之子,十六岁就披甲上阵保家卫国,将外敌驱赶出境。他年少成名,屡次立下赫赫战功,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良婿,你能嫁给他都是高攀了。他为了保卫我国疆土身受重伤,是何等的舍生取义,壮士雄心,怎么就变成你口中的废人了。”
怡华公主一边抽泣一边掩泪。
“他张大公子纵有千般万般好,可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父亲和兄长为了拉拢权势,难道就要牺牲我一辈子幸福。”
公玉衍不住冷笑道:“牺牲?你知道什么是牺牲吗?你懂牺牲吗?外敌入侵我朝边境,我东周男儿上至五十岁下至十五岁无一不披甲上阵,以汗血生命保卫家国,这叫牺牲。他们的妻子女儿在家独自撑起半边天,白天采桑种田,晚上挑灯刺绣,照顾老幼。每日苦苦等待父亲丈夫归家团聚,极有可能等来的是阵亡的消息,这叫牺牲。那张大公子为保家卫国披甲上阵,坏了双腿,毁了半生前程这叫牺牲。而你,身为东周公主,不为国民分忧,不为天下女子谋福祉,却为了一点不如愿就哭得死去活来,简直丢尽我们公玉一门的脸。”
怡华公主不甘心道:“我只是一介弱女子,凭什么要我用一生幸福去为东周未来搭桥铺路,说到底让我嫁去南唐,嫁去张家,不过是为了争权夺势收拢人心,兄长你自己想要一统天下成为人间霸主,却要拿我来当棋子。我看你也别招揽什么精兵强将,多生几个女儿嫁出去,指不定就能一统天下。”
公玉衍恨铁不成钢骂道:“凭什么,就凭你是东周公主,凭你享受东周百姓的奉养,你就该为黎民百姓着想。女子怎么了?南唐王太后十九岁就携幼子登基,垂怜听政。北岐段家几位女公子,能上马安天下,也能替父兄坐镇朝堂。同样是女子,我们公玉一族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公主。”
怡华公主委屈得泪流满面。
“总之,我不要嫁去南唐,也不要嫁给张大公子,我宁可不当这个公主嫁个平民百姓庸碌一生。”
“好,我成全你!在你拒绝为国家效力这一刻起,你已经不配享受黎民百姓的奉养,脱下你的锦衣华服,去做个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