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花剑语 第99章 死不干净

他是陆凝霜，他当然一剑劈开了弯钩。

花含碧的剑却并没有刺入他的身体，这个时候，本应该已刺入的。

陆凝霜回头看去，不知不觉中凌云竟然已来到了花含碧身旁，格住了她的手。她的剑自然就停下。

两个人都静止不动，似都在等对方动，揣摩对方的意图，不过只有片刻。

凌云很快击出一记排山掌，打向花含碧胸膛，花含碧抱着胸脯跳开，羞涩中又带着分委屈道：“少主，男女授受不亲！”

凌云笑了，“你如果不杀人，去演戏呢，也一定能成一代名角，真是可惜！”

陆凝霜荡开许珲的来钩，抽空道：“云哥，你……”

凌云打断道：“认真打战，不要说话！”

已闪在一旁的陈猪西道：“明明自己话比谁都多，还叫别人别说话！”她知道自己帮忙只会帮倒忙，加上凌云已出手，就不再掺和，也不那么担心，站在一旁，气定神闲的样子。

花含碧道：“少主，你真的要和我们为难，不怕国主责怪吗？”

凌云使出无形剑指，花含碧侧身，指气贴身飞过。穿透了她的衣服，擦伤了皮肉。她如果转得稍慢点，只怕胸膛已被洞穿。衣服上留下两个小洞，穿入和穿出的。“都叫你不要说话啦，就是不听！说话分神的呀！”

花含碧被激怒了，“好，我就让你永远闭嘴！”

另一边，秦嘉茵和崔鹰一起对付葛平昌，勉强打成平手。

火势越来越大，白丽芳靠着的柱子，火焰已从上面蔓延下来，不断有燃着的干草落下，落到她身上，她费力扑打着。

秦嘉茵怕她烧伤，赶紧撤招，救她出去。

她这一撒手，崔鹰又手忙脚乱起来，看这火势凶猛，一面打一面尽力往茶棚外移动。

葛平昌突然转到他后面，崔鹰也转过去，不过转得慢了，葛平昌的一掌正中他胸口，把他拍得后退两步，等于是推了回去，“怎么，怕火烧着你的鹰毛吗？”

崔鹰道：“你既然不怕就一个人呆在里面好了！”继续往外面冲，鹰爪镰挥舞得更快。

葛平昌道：“想出去，门都没有！”

崔鹰突然往后退，“不出就不出，看谁先烧死！”退到火场纵深处，招手道：“来啊！”

葛平昌冷哼一声，大步迎上，三两招过后，二人已全身是火。

崔鹰大叫大嚷，拼出了十二分力气，打算尽快解决，好脱离火海。

这时，他的确是比刚才更加厉害，但终是不比葛平昌厉害，被精钢手屡屡击中，饶是铜皮铁骨也打熬不住，受完最后一击，便再难迈出一步。

秦嘉茵出去后，就没有进来，因为她把白丽芳安置好，回头看时茶棚已快烧塌。

茶棚慢慢倾倒，她还看见葛平昌与崔鹰在深处交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葛平昌突然连连得手，最后一腿蹬在崔鹰胸膛，借着反弹之势，横着身子，笔直旋转飞出。

陆凝霜和许珲、凌云和花含碧，在窟窿中央，陈猪西站在窟窿边缘，所以茶棚倒塌也没有伤着半分。

倒塌以后，周围是燃烧着的火场，把窟窿处围成擂台。

热力烘烤照射之下，五人红光满面，汗流浃背。

花含碧如初生婴儿般白嫩的肌肤，泛起红晕，宛如朵朵桃花。

飘拂的鬓发，被汗水粘在颊上，更有一种楚楚动人之美。越来越动人。额发散乱的渐渐加多，露出疲态，累得都让人怜惜，让人心疼。

凌云都不免心生不忍，下手都不够狠了。

葛平昌出来茶棚径直向秦嘉茵走去。

崔鹰突然从火堆里跳出来，身体看起来已严重烧伤，在半空中，双手握着左手镰的铁链，朝葛平昌背后大力甩出。左手镰他之前已经扔下，大概是在火里又摸到了。

葛平昌一记“倒挂金钩”，将爪镰踢得倒飞回去，比掷来时更快。直接从崔鹰腹部破体而出。

崔鹰惨叫着落回火堆。

葛平昌背部着地，一挺而起，对秦嘉茵道：“该你了，出手吧！”

“可恶！”秦嘉茵咬咬牙，提剑攻上。

“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陈猪西看到这边的景象，跃出火圈，赶来帮忙。她对她挺有好感。

漂亮的姑娘不仅男人喜欢，女人也喜欢。这是外貌带来的实惠。还仅仅只是实惠中的一种。

冷月钩在火焰中不再冰冷，好像要熔化。陆凝霜迎着冷月钩，向左下角斜斩而下，用力压住，接一记侧踢。许珲没有躲开，正中胸口。他甚至都没有退后，他本来是打算退后的，但是他手里握着冷月钩，一扯之下，纹丝不动，身体就无法后退。陆凝霜的剑压在钩上，仔细看去，钩已从接触处开始熔化，许珲慌忙扯动，陆凝霜不知情由，担心自己的剑损伤，也反向用力，但两件兵器牢牢吸附在一起，在接触点上粘在一起。

从接触点开始，冷月钩熔化后的铁流汇入剑身，整柄钩都被吸向剑身，许珲握住钩柄不放整个人都被拉着走，钩身越来越短，他的人离剑尖也越来越近，只得撒手。

孤零零的钩柄落地，冷月钩不复存在。

许珲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的神色虽依旧威猛，但目光凝重。冷月钩跟了他几百年，历经成千上万次的决战，甚至都没有卷过刃，如今竟然这样消失了。

陆凝霜望着手里的剑，剑身被冷月钩的铁浆完全包裹，铁浆覆盖在上面，还在缓缓流动，好像在寻求共存。二者好像在交流以达成共识。

陆凝霜的耳里回荡起花含碧的话，“你不是输给他，而是输给他手里的剑。”

对许珲道：“我不用它，我们赤手空拳再决生死。”

许珲狂笑，“想不到我许珲活了几百岁，今天竟然这样被一个毛孩子小觑！”

陆凝霜平静道：“我没有小觑你，武功高低和活多少岁也没有关系，既然你觉得还能胜我，那就来吧。”

许珲如野牛奔腾，冲向陆凝霜。

剑光一闪，陆凝霜已到了他身后。

许珲跪倒在地，他双膝的筋脉俱已被斩断。

两人背对着。

陆凝霜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许珲高挺胸膛，昂然道：“我杀人不眨眼，自杀也一样！”话音甫落，浑身砰砰噗噗霹雳啪啦一阵响，自己震碎了所有器官，震断了所有筋脉。他宁愿自杀也不愿死在陆凝霜的手里。七窍流血。他的确没有眨眼，直到腐化，他的眼睛都还是睁着的。

陆凝霜转向花含碧，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周身彤云缭绕，“云哥！让我来！”

凌云二话不说，纵出圈子，这是陆凝霜的杀父仇人，他理当成全。而且花含碧武功远不如许珲，许珲都被陆凝霜逼得自杀身亡，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陆凝霜无缝衔接，花含碧表情微露狰狞，使出的剑法更加辛辣狠毒！

彤云突然浓厚，陆凝霜的人突然消失，仿佛被云所包裹，被棉花包裹。

花含碧的剑刺入云里，中之无物。

云朵表面剑光一闪，花含碧的胸膛已多了个血洞。

陆凝霜从云朵中走出。

花含碧突然温柔地笑了，在这一刻，她好像卸下了所有防备，脱下了所有面具，“你是我的儿子，死在你手里，是我能够得到的最好死法。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爹的错！”

“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他吗？因为他玩弄了我的感情，他抛弃了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变得这么放荡下贱吗？你以为我就没有纯洁善良过？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只爱过他这一个男人？可是他毁掉了我，他不但抛弃我，还毁掉了我，毁掉了我对爱情的一切憧憬。我到现在为止仍然只爱过他一个男人。从某种层面来说，我比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要纯洁。”

“我杀了他，可是仍然忘不了他。我杀了他，可是下地狱的人却是我，我活着，但我生不如死。”

“所以，孩子，谢谢你……”她的语声柔和，没有声嘶力竭的控诉，只是一种告白。

她捂住胸口慢慢坐倒下去。

“你是个疯子。”这是陆凝霜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面似凝霜，说完平静离开。可是他的内心是否也和面容一样平静呢？

凌云问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葛平昌见陆凝霜逼死许珲，凌云一过来就跑了。秦嘉茵还形影不离地照顾着白丽芳。陈猪西跟着凌云迎上来。

陆凝霜道：“她说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他的母亲尚在时，凌云是见过的，遂失笑道：“哈哈，这女人！”

陈猪西关切问道：“你相信吗？”

陆凝霜道：“我知道她说的是假的。”

凌云道：“岂不是？这女人真可怕，死都不死干净点！”

陆凝霜继续道：“我母亲虽然去世得早，不过她的确是我生母。”

他虽然这样说，其实没有证明，没有亲眼看见自己是她生下，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心底也有一丝抑制不住的怀疑。如果花含碧说的是真的，他杀死了自己的生母，足以令他痛苦终生。她想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件事也很可怕。既然要杀死，为什么还生下？如果她说的是假的，她临死都还要让别人痛苦，这样的人也真是可怕至极。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那也再次刷新了陆凝霜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