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花剑语 第85章 狮虎豹，龙凤蟒

刀三和凌云还在蛆殿内奔跑。

遥望远方的“黑洞”，凌云想自己其实早就已处在黑洞里面，现在是在“黑洞”里看“黑洞”。

正不知何时才能从“黑洞”里看到点别的东西，他就看见了一块玉，这块玉将从殿顶漏下的一点微光放大，放大到使自身通体晶莹。

正不知何时才能抵达时，他们就已抵达。

这里并没有从远处看起来那么黑，原来黑暗里也并非没有一点光明。

二人一前一后站立，稍稍错开。看着玉棺。

玉棺也仿佛傲然地站立在那里，傲然地望着他们。

他们的脚下已是实地，结结实实的地面，不再是透明的空气，这改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们竟完全没有感觉。

凌云不再感到奇怪，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他知道在这个地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足为怪。

他们离拱顶的距离还是只有原来的大概三分之一高，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从半空落下去，下面还是有一层的。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是殿尾的高度降低了，本就只有这么高。

脚下的土地，目光无法穿透看到更下面有什么，自然也就看不到带着陈猪西的刀三了。事实上，他们一直没有追上过这两个人，没有遇见过。

不过，为什么连陆凝霜也没有遇见？这是二人心底最大的疑问。

“奇怪，这里没有门呀，那棺材会不会就是道门，要不要去打开看看？”凌云道。

刀三向着玉棺举起刀，斜斜一挥。

他总是那么粗暴、直接、干脆！

刀劈不开这玉棺，不过刀风已将棺盖刮开。

里面赫然竟是一具死尸！

脸颊已烂掉一半，露出森森白骨，长发披肩，裹着黑色袈裟，项佩璎珞，衣缀流苏，右手握着一根黑禅杖。

刀三又一刀挥了出去，棺材突然翻了一面，把死尸扣在墙里，保护起来。

刀风劈在棺底，发出清脆磬音。

刀三一闪身来到棺材侧面，一掌击出。

棺材突然又翻转回来，腐尸从中一跃而出，直奔凌云而来！“我先杀了你！”那没有嘴唇遮蔽的梳子般的白牙一开一合。

“不会吧，烂成这样都还没死！”凌云这才明白这是个活人，“不过你的速度也太慢了吧，我就这么胖了都比你快，别看我胖就以为我好欺负！”

这并不是一具死尸，这个人就是黑仙地藏，他之所以浑身腐烂是得了一种怪病。

刀三的掌打在玉棺侧面，发出的玉磬之音比之前更加嘹亮。

地藏从棺材里跳出来，倒不是怕棺材被刀三打烂，进而被伤，而是因为猜到他打算使用隔山打牛的功夫，如果待在里面无法闪避，一定会受伤，不愿坐以待毙。

他扑向凌云，倒不是小觑他，而是因为他知道刀三太强，旁边有个帮手，就更难对付，能先除掉最好，正好此时有这个机会。

地藏一禅杖甩向凌云，捎带腐烂的脓液，凌云怕被溅到，不敢太靠近，招都不敢接，只是后退。

地藏招招攻向凌云要害，十分精准。

凌云左闪右避，仔细看他的眼窝，里面除了血丝，的确并无他物，又吃惊又无奈又佩服道：“服气，眼睛都烂了还能看得见！”

“小心后面！”刀三提醒道。

凌云立刻向旁边闪过，冷不防听到一声虎啸，头也不敢回，径往刀三方向冲去。

刀三拖刀迎上，轻轻一撩。猛虎一跃避开。

刀三的快刀，武林中能闪避的人都屈指可数，可见这猛虎敏捷之至。关键它体型还庞大无比，体长超过两丈，就这样爬着几乎都和刀三一样高。

凌云惊悚道：“我晕，这是从哪里钻出来这么个巨物啊！”

“我也没看见！”刀三站在猛虎跳开以前的位置，和它相距两丈左右，并排站立，朝向相反。

“大花猫，冲我来！”凌云对老虎摆了摆手，想让刀三专心对付地藏，他对他逐渐又开始产生信任。

刀三会意，奔地藏而去。

猛虎本意扑击刀三，扑了个空。

它面对凌云，抖擞了下斑斓的皮衣，肌肉疙瘩颗颗饱绽，张开血盆大口又狂啸一声，比雷鸣还要响亮、低沉、具有威慑力，震得屋顶上各种烂草渣滓都簌簌落下。凌云捂住耳朵，觉得自己心肺都要给震碎了，方知张翼德桥头喝死夏侯杰不无可能。

猛虎扑向凌云，凌云往后急退，舞剑刺击劈砍。猛虎用最小的动作，轻轻晃头，微微侧身，避开了每一招。

凌云已退到墙下，背靠着墙，无路可退。

猛虎半立起身子，一爪子拍过来，凌云赶紧缩身从它腋下钻过。

“砰”的一声，刚才他们怎么都弄不出痕迹的墙壁，已被老虎这一巴掌拍碎掉一块。

“要是被打中了岂不完蛋！要是打在剑上这剑都得飞了吧！”凌云这才有点慌了，刚才还没那么害怕，得以从容从它腋下钻过。接下来呢，自己还能不能那么从容？

猛虎并没有立刻转过身子，而是用屁股对着凌云，半转过头，用一只眼睛瞅着他，颇有轻视之意，身体不动，飞也似甩动着树干般粗壮的尾巴，或横扫或砸击。每一次砸在地上，都把地都砸出个坑，砸得尘土飞扬。

凌云跃动躲避，根本近不得它的身。尾巴挥动太快，他也来不及攻击。

终于有一下瞧准机会，看尾巴扫来，一剑砍去，结果像是砍在橡胶皮上，又柔又韧又弹，根本砍不进去，一点没伤。加之这一尾力道奇大，自己反被打得飞跌出去。本来是剑被打飞，双手震痛，他不愿剑离手，只得和剑一起飞了出去。

那边刀三和地藏打得“乒乒乓乓”，禅杖大刀不断交击。

二十回合已过，禅杖上，一点划痕也无，显见也是神兵利器，很少有兵器可以与刀三的刀抗衡这么久纤毫无损。

刀三见凌云飞跌出去，猛虎跃起——这一跃想必尽了全力，一击必杀，跳得非常高——急忙回身一刀，这一刀从头顶拉过去，击开地藏劈下的禅杖后，再挥向虎躯。猛虎在半空中无法改变位置，刀风撕裂开空气，破空飞去，即将撕裂它的身躯。突然间，猛虎周围，云雾骤起，挡住了众人的视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猛虎突然变成了一团云雾。雾气弥漫开来，渐渐笼罩了整个殿宇。

但听得雾气深处又吼一声，说明猛虎仍在，咆哮声威武雄壮，说明活得还好好的。

凌云身上被摔得很疼，擦破了几处皮，不过并无大碍，他飞快爬起，弓着身子，用剑轻轻撩拨云雾，十分小心地搜寻，眼睛瞪得很大。

刀三则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把眼睛闭了起来。

突然，从他的前面传来一声狮吼，左面又传来一声豹鸣。

狮豹虎都向他扑来，他纵身跃起，在最高处时，可以看到殿宇顶上有一条白色的巨蟒，体表的花纹看起来很好看，鳞片十分光滑，闪烁着光泽。它扬起头，狠劲往拱顶一撞，撞出了个大窟窿，张开大口打算一口把刀三吞进肚内。刀三也如同刚才那只猛虎般，仿佛只能束手待毙。

巨蟒张开的口，比刀三还高一倍，里面密密麻麻布满锯齿般的獠牙，上颚有六排牙齿，下颚两排。刀三在这巨口下显得太渺小，连巨蟒的牙齿都够不着，也就是说巨蟒的獠牙实际上都派不上用场，那猩红的喉咙口就是他下一个落脚点。他把刀举过头顶，一刀劈下，向巨蟒喉咙里挥去。这一刀的力道和速度都有些不同寻常。他虽然够不着獠牙，但加上刀的长度却可以。刀劈在巨蟒的上颚獠牙上，借助反弹之力，刀三在巨蟒的口合上前，倒跃出去。

刀三倒跃下跌，巨蟒继续追赶，身体不断从殿顶的窟窿滑向内部。

刀三挥舞大刀，向迎上来的巨蟒头上砍去，鳞甲表面火星四射，就好像砍在钢铁上。

巨蟒再次张开巨口，这次口张得更大，刀三只怕举起刀也够不上它的獠牙了。

它的口即将罩住刀三。

就在这时，它突然向下笔直坠落，它的躯体已经全滑下拱顶，没了依附。

刀三侥幸得脱蛇口。

狮虎豹还在下面聚在一起，等着他。巨蟒落下来，把它们砸得惊叫散开。

雾气也散了。凌云在地面已躲过了地藏数次袭击，每次他都只能看见禅杖，而不见人，现在雾气散了，本应该可以见到人了吧，可环顾四周仍是没看到地藏的身影。

上一次也许是最接近找出他的一次。凌云看他禅杖袭来，并不招架而是，一头扎进雾气中，向杖柄方向追击。

他只看见一只手，腐烂的手，那只手松开禅杖。禅杖竟然立在地上旋转起来，从圆形杖头中飞出一蓬蓬银针。

凌云看见旁边的棺盖，急忙抄起，当做盾牌遮挡，这才逃过危机。再去看时，禅杖已不在了。

现在，刀三落在狮虎豹围成的圈子里，凌云还站在棺材盖旁边，墙边。巨蟒盯上了他。尾巴“嗖”地向他甩去。他跳跃躲过。尾巴击在墙上。震得整个殿宇都摇晃起来。拱顶因为有个窟窿，结构已不稳，这一下又震落好多骨架材料，窟窿也扩大了。

巨蟒张着血盆大口继续向凌云发起攻击。

凌云跳到墙上，脚蹬着墙面奔跑。

巨蟒紧追不舍。

凌云急停，朝反方向跑。巨蟒没及时扭转过来，凌云跳上了它的身体，把它的身体当做一条路，在上面奔跑。巨蟒无论怎么扭动，凌云就是不下来。因为巨蟒躯体实在太宽阔，所以他要保持不落下也并不太难。

巨蟒扭过头去咬在自己背上的凌云。

凌云就越来越往靠近它头部的地方跑。直到最后站在了它的头顶，

巨蟒绕着自己一圈一圈地转，一圈一圈地上升，最后盘成了松树的形状，像翻转过来的陀螺。

凌云站在巨蟒头顶，向上方望了望，离窟窿已不远，估计自己可以跳出去，脚下猛力一蹬。

窟窿外看起来什么也没有，但他感觉自己撞到了一堵透明的墙，头撞得很痛。原来竟还有一层透明的琉璃，琉璃撞碎，人也已开始下落，碎片将他衣服划破，身体划伤，看得见割开的皮肉，血还没有渗出。

重新落进窟窿那一瞬，他将剑插入了旁边拱顶的钢架里。

他双手握着剑柄，圆滚滚的身子吊在顶上，跟挂灯笼似的。剑被压得就好像要断掉，他又往下坠了一点，剑身开始反弹，借着剑的反弹，他倒跃而起，跃出了窟窿，高出屋顶很多，就像要升天了。

突然半空中传来一声嘹亮而锵然的鸟鸣，投下一个巨大无比的阴影，是一只美丽的凤凰，色彩斑斓绚丽，羽毛柔顺、有层次感、富有光泽。

阴影将凌云覆盖住，凤凰一翅膀把他又打了下来。

凌云落下来恰好跨坐在剑柄上，他痛得扭曲了脸，捂着□□，一面抬头仰望着凤凰。

从云层里面又曲折地游出一条金龙，蹬着铜钟般的大眼，向他这个方向游来。

“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一定是在做梦！”他揉了揉眼睛，往下看刀三。

刀三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狮虎豹蟒，围着他扑击、撕咬，但它们都好像透明的一样，对他根本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这是怎么回事？”

“凌云，控制自己的意念，不要恐惧，不要去理睬这些东西，闭上眼睛去发现真正的目标。”

金龙的巨爪已向凌云抓来，五指上黑色的指甲尖利如钩，穿胸透腹都不是什么难事。

凤凰扇动着翅膀从另一面也向他飞来，翅膀间飞出一簇羽毛，箭一般射来。

凌云就在这种情况下闭上了眼睛，他突然感觉好安静，根本听不到什么凤鸣龙吟。过了好一会儿，自己也没有被攻击到。于是又睁开了眼睛。

一排凤羽“嗖嗖嗖”插入了他的后背，他感到一阵剧痛，身体摇晃，剑也摇晃，差点栽倒下去。

“闭上眼睛，你再这样做，小心被自己吞噬了！”刀三在下面大声警告。

“被自己吞噬？”凤凰的尖喙已将啄到凌云的头顶，他又闭上了眼睛。

没有触感，没有痛感，没有被凤凰啄伤的感觉。

“找寻真正的目标！”他开始倾听周围的动静，开始什么也听不到，后来渐渐能听到刀三的心跳和呼吸，感受到他的位置。

“他们一定会出来的，我需要耐心，耐心地等待就好！”

他开始适应这种平静，心态开始稳定，信心和中气逐渐升起。

空中的龙凤开始互搏。龙飞凤舞。在半空盘旋，互相争夺有利位置。啄咬，扑抓。羽毛鳞甲漫天飘落，鲜血雨点般洒下。

下面狮虎相撕，豹蟒交缠。

它们的争斗还没有结束，刀三和凌云已感知到有三个人向他们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