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花剑语 第58章 九九归一

许珲没有罢手，他像发了疯似的不断变换位置，冷月钩不停挥舞。

钩光不仅从四面八方飞来，也从天而降，仿佛又一张网撒下，不过这次没留一丝退路，二人的出路已完全被堵死。

“电网”从二人头顶飞速罩下，陆凝霜急忙叫道：“云哥，跟在我后面。”

说完向上跃起，剑从左臂绕过头顶向右，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每一道锋芒只要一接触到他的剑立刻就消失，网再一次被撕开。凌云紧跟着他跃起，就在他脚下，二人都在缺口中，于是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这避无可避的一击。

四面八方的锋芒交相碰撞，没有发出声音，一接触就消失。从天而降的道道锋芒则打在地上，把地面切割成了无数块，却一丝尘土也没有激起。

凌云先落下，为了避免被陆凝霜踩到，落地时顺势一蹲，就地滚开。

陆凝霜刚落地，许珲的钩就已到了他面前，他抬剑挡住这一挥。

冷月钩两边开刃，既能用凸出的一边砍，也能用凹陷的那边，此时许珲用的是凸的一边，一钩被挡住，手接着一旋钩柄，钩尖就向陆凝霜身上划去。可惜才转到一半，被凌云一剑拍到钩面上，死死压住。

只听凌云冷笑道：“比功力输了又想到要比招式了？可别忘了我！”

许珲虽没有输，可是对他这样的人而言，没有赢就是输。凌云不仅猜中了他的策略，又戳中了他的痛处。

陆凝霜得凌云挡住冷月钩，旋即荡剑，攻许珲前胸。

许珲手又反向一旋，变换步法，矮身向二人下盘钩去。

二人后跳躲开。

凌云叫道：“左右开弓！”

陆凝霜便攻击许珲左边，并尽量引得他向左边出招。

凌云则追着他身子右边打。因为他右手出招的时候，右边也就是最无法防守的地方。

如果许珲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以招式取胜，胜负还难料，可惜他自以为功力无敌，决定速战速决，反而出现了意外。现在他体力已将耗尽，他已开始喘息，力道不足，速度也慢下来。没有体力做支撑，招式再精妙也没用，招式再精妙也无法取胜的。

他终于败了。于是他以一钩击退二人，撒腿便跑。

陆凝霜立定双脚，右手握剑掌心向上，左手食中二指按在剑柄上，猛地向前一送。许珲已经跑开三丈远，陆凝霜这一戳好像是在戳空气，也没有看到什么剑光。因为这不是剑光，而是剑气。剑气只是一股气流，气流是有声音的，许珲毕竟是许珲，他听到声音，将钩提到头顶，过右肩绕到背后，像刀法中的缠头裹脑，不过冷月钩要比一般的刀长得多，防守面积也更大，一下挡住，剑气打在钩面上发出“嘣”的一声。

陆凝霜没有打中又追出，这一耽误就落后比较多了，凌云见许珲一跑就追，所以隔得近些。

许珲拼了命地跑，完全没想节省体力，凌陆二人则还得留点垫底，以防不测。他们虽不知道此处已经离虚元宫的入口不远，但能看出周围的地形很容易藏有埋伏。这里原来也的确是有埋伏，不过虚元宫主带了一部分人进攻武当，还有一部分人进攻六派没有回来，剩下人手数量有限，只得退到更靠近入口的地方守卫。所以江鹤青的判断也是没有错的。所以凌陆二人和许珲的距离非但没有缩短，还越拉越大。

二人追不多久，忽见前面世无二带着百十来个人迎了上来，跑得也是飞快。

许珲对他喊道：“不要来，回去！”

世无二却不听，一边冲一边大叫道：“我要为大哥报仇！”说完已和许珲擦肩而过。

许珲不知道天不容已死，还以为他说的大哥是指自己，于是喜动颜色，回身赶来。世无二从来没叫过他大哥，突然对他这么恭敬，他就算再累，再不想和凌陆二人动手，也不能袖手旁观。

“人有点太多啦，恐怕不是对手！”陆凝霜说着却没有减速，凌云早已减速，陆凝霜本来落后，现在已将超过去，凌云突然拉住他，“不用恐怕，肯定不是对手！”他已看见许珲调转头来，又从人丛中冲出，跟在世无二后面，一改颓丧，精神面貌和刚才判若两人。

“不试试吗？”陆凝霜不愿放弃。

“不用试，试了就脱不了身了。”凌云果断道。

“可是……”陆凝霜还想说什么，凌云知道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立刻打断他，“以后有的是机会，快跑！”

陆凝霜咬咬牙，“好！”

他们这段对话的速度非常快。在许珲、世无二赶到前结束。

“好”字出口时，陆凝霜已转身奔出。

凌云同时转过身，却没有迈腿。

世无二同时怒吼道：“别跑！陆凝霜，你杀了我大哥，我今天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许珲听到这句话，才明白刚才那句大哥，不是说的自己，白高兴了一场，心情又陡然一落，一落千丈。

凌云又突然回头，大喝一声：“流星破！”

少林功夫许珲早已研究透彻，更何况刚才和他交手时又领教过这招，当时他也是这样使一招便大叫一次，自以为他要使出“华堂点影指”中的“流星破”一招，便下意识减速躲避。

高手对于招式的记忆往往很深，那种记忆不仅保存在脑海，也留存于体内，变成身体的自然反应，是为“下意识”。这是经验也是一种天赋。

凌云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他口里叫着“流星破”，实际上用出的却是达摩念气掌中的一招“九九归一”。这两招开始时都是寒光万道，也的确很相像。但到后来，“流星破”万道还是万道，“九九归一”却是万道归一。

寒光向世无二和许珲激射而去。

许珲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已准备好做出躲避“流星破”该做出的姿势，没想到凌云的招式在半空中竟突然变了，无数道光芒竟突然合而为一，融为一掌——念气掌，绕过世无二，向他一个人飞来。

“不好！”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九九归一”重在力道和覆盖面，“流星破”重在部位和角度。

“流星破”像乱箭射来，乱箭还可以招架或挥舞兵器挡开，“九九归一”却像一盆水泼来，你除非筑起一道墙在面前，否则身上肯定是会被沾湿的。尤其这装水的盆子还特别大。

许珲知道无论向上、向左、向右，都已来不及冲出这一掌念气的覆盖范围。他本来可以，因为这招最大的缺点就是推进的速度稍慢，但是他被晃到了，所以他躲这一下就只会更慢。

向后本来也一样，来不及退出念气的射程，可现在世无二的那群部下，却紧跟着他在往前冲，于是许珲灵机一动，向后一跃，跃到人丛中，弓下身来。他竟然躲在了人墙后面，他竟然用自己人筑起了一道人墙。

只听惨叫一片，前面三排人都被这一掌打倒了，后面有些长得高的，遮蔽不到处，也被打伤。

只打倒前三排，若不是因为凌云功力还未到火候，许珲就算跳到最后一排，都躲不开的。就像海啸来临的时候，连墙都摧毁，人躲在墙后面自然也没用。现在这最多只能算是洪水。

许珲刚好躲在第三排后面，他抓住前面那个即将倒地的人的背，那人便没有摔倒，他倒不是想帮他，怕他摔倒，而是怕这一招之后还有后招，好拿他当挡箭牌。

并没有后招。凌陆二人已跑远。世无二也追着跑远了。

“好奸诈的小鬼！”许珲自语道，因为听了世无二刚才的话，也不想帮他了，于是就不追。

世无二的手下继续追上去，他也不阻拦。

凌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许珲没有追上来，又大叫道：“想给天不容报仇，有本事追上我们再说！”

他故意要他追，只因他知道，世无二的速度一定比他手下快，追到后面，其他人跟不上就会只剩下他一个。那时再对付他就容易许多。那时也就是他的死期。杀不了许珲，能杀了他，也不枉费这一番功夫。仇人杀一个少一个，心里也就少一分记挂少一些难受。

天已经快黑了，世无二已经追了很久，手下人果然早因跟不上而杳杳无踪。

世无二的轻功自然是不如凌陆二人的，他现在还能跟上他们，不过是因为他们故意放慢速度等他。不过他的耐力倒还真强，依然不见疲态。

“现在就停下来把他解决掉吧！”陆凝霜对凌云道。

“不急，再让他追一会儿，到更安全的地方，与他手下人的差距再拉大些，免得到时我们还没解决掉他，又被他们追上了。而且他一定会累的，把他的气势削尽。”

一个人若很愤怒，只会更快觉得累，不稳定的情绪只会让他觉得更累，越来越累。人一疲劳，气势的确也就会跟着下来。

陆凝霜想说：“可惜我的耐力没你好啊，他累的时候很可能我也很累了。”不过没好意思说，因为他又相信，即使自己累得抬不起手腕，凌云一个人也能摆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