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花剑语 第22章 送头

陆凝霜想去看方莹，那种期盼与日俱增。而且事情已经十分清楚，既然凌风是虚元宫的人，玉面蛇妖是虚元宫的人，想必许珲也是虚元宫的人。凌风就是害死他爹和大伯的罪魁祸首，没有人比他更十恶不赦了，他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也不知凌云是否仍被关在虚元宫，他想去打探打探。

他把想法告诉欧阳剑南，欧阳剑南露出一种在白天看见月亮的表情，“你个牛犊，想入虎穴，你以为你有这个本事吗，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为师也年轻过，你想去找自己的心上人无可厚非，不过现在形势不容乐观，你再练练吧！”欧阳剑南打算离开，刚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想出一个主意，“这样，掌法、拳法、剑法，如果你能各接我三十招，我就让你下山。”

陆凝霜大喜答应，立刻苦练准备不提。

话说李仙君诞辰当日，昆仑派、崆峒派、点苍派、马帮、盐帮、漕帮的人也来了，排场甚大，堪比皇亲国戚。

饮宴一日，第二天，那些武林豪杰都睡到日上三竿。

张礼哲的伤离痊愈还早得很，他向玄觉致谢，并告诉他自己希望留在武当，等伤好时就直接回镖局，好歹近些。玄觉向李仙君说明，李仙君同意了。所以下午作别时，他并没有和少林寺的和尚们一起离开。

铁剑门门主林潮生与金沙帮帮主徐本溪结伴同行。正走在官道上，忽见前面一男一女策马疾驰而来。

来到近处，林潮生认出来，乃是自己的孙子和小妾。

众位看官，缘何那林潮生才四十岁，就有孙子了，而且孙子已经到了会骑马的年龄？实是由于其家境殷实，没有负担，娶老婆娶得早，生孩子生得早，其儿子亦是如此。

两边人勒住马。林潮生问他们要到哪里去，那小妾只是哭。那孙子下来，跪倒在马前，口里哽哽咽咽道：“爷爷……都怪我没用……门里遭了不测了……”

“怎么回事？你先别着急，起来慢慢说！”林潮生下马来扶起。

那孙子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林潮生痛哭起来，道：“爷爷，铁剑门凡是会武功的都被乾坤教的人杀光了！”

林潮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推开孙子，紧紧握住他的肩膀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孙子耷拉着脑袋道：“门人都遭了毒手……”

“这……这……这……”林潮生眼前黑了片刻，差点倒下，徐本溪在后扶住。

大家急忙赶回武当商量对策，此时各路人马已散讫，李仙君闻此噩耗，深表同情，先安慰了一番。

突然有探子传来金沙帮被灭的消息，徐本溪拍案而起，大怒道：“谁干的？”

那人道：“据说是乾坤教！”

徐本溪自言自语似的吼叫道：“乾坤教！又是乾坤教！一定要你们血债血偿！”又单膝跪地对李仙君拱手道：“真人，这不仅仅是我们两派，还是整个武林的事，关系正道存亡，请真人一定要帮忙呐！”

李仙君上前扶起道：“帮主请起！乾坤教如此丧尽天良，天下凡正义之士，无不切齿痛恨！剿灭无道，武当派一定义不容辞，但是这并不哪一个或几个门派可以做到的，须各门派齐心协力，共同担负起这个责任，所以还要从长计议。我会出面邀谈商榷，你们放心。量邪教余党不过秋后蚂蚱，只要时机成熟，一定能将其一网打尽！”

徐本溪、林潮生俱道：“有劳真人！”拜谢过立刻就要回去料理后事，李仙君也不便挽留。

二人刚走，又有探子报上堂来：“峨眉山被虚元宫占领了！”

李仙君听得头皮一阵发麻，问道：“消息属实？”

探子答道：“峨眉掌门及弟子的尸骨都被扔在山下，无人收敛，已经开始发臭！”

“虚元宫竟有这般能耐！”李仙君心道，“我得派人去摸摸他们的底。”对侍立童儿道：“小同，去把你七师叔找来！”

李仙君的第七个徒弟叫林子丘。他生就一张细脸庞，下巴微凸，戴逍遥巾，来到大殿内向李仙君行过礼，李仙君道：“子丘，你带人去查一查虚元宫，查一查他们的背景、来历、势力等凡是能查到的。千万小心，不要低估他们。”

“弟子领命！”林子丘扬起眉毛，显得开心极了。

另一方面，李仙君积极联络各帮派头领，商量对策。

林子丘挑选了十四个头脑灵光、反应敏捷、精明干练的师侄，十五人分五路行动，每路三人，俱都乔装，从离虚元宫最近的紫竹镇开始，一路向西、一路往东，一路向北、一路往南，自带二人为一路，约定好十日后回山。

不过在打探消息之前，他打算先去紫竹镇外的紫竹林里找一个老朋友。他让两个师侄一个装扮成樵夫往虚元宫方向砍柴去，另一个装作行旅在镇上打探，自己则买了一斤卤菜、两斤牛肉、五斤鱼、十斤米酒，提得满手向郊外走去。

贾莘芹乃是荆府前任府尹，也曾官至兵部尚书，如今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过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生活。

林子丘到他家时，见木门上锁，便知他去劳作了，到田里找到他时，见他只穿着条犊鼻裤，赤着膀子，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林子丘老远招呼到：“贾大哥，插秧呢！”

贾莘芹抬起焦黄的脸，笑道：“哦，贤弟你来啦！”又道：“来就来嘛，还买这么多东西！”

林子丘道：“哪里有什么东西，都是些下酒菜，几个月没来看你，咱哥俩今晚好好叙叙！”

“不用等到今晚，现在就回去，回去就喝！”贾莘芹去水沟里蹚脚，“走！”

“那些秧子不带回去啊？”林子丘问道。

“不要了！不想插了！”贾莘芹笑道。林子丘知道他本来不过是插着玩玩，哈哈一笑。

两人说说笑笑，携手而行。

贾莘芹问道：“贤弟这次下山又有什么差事啊？肯定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林子丘笑道：“我倒是想专程来看你，都想了几个月了，只不过我师父他老人家不同意。这次他派我下山来查一查虚元宫的底细，才有机会来看看大哥。”

“虚元宫的行事一向十分低调，怎么突然得罪了你们武当派了？”

“不但得罪了我们武当派，而且已经得罪了整个武林。他们竟无缘无故灭了峨眉派，占领了峨眉山，还让峨眉弟子暴尸荒野，你说这不是公然与武林为敌吗？”

“这倒是让我想起来，虚元宫行事虽低调，却十分神秘。我还在做府尹的时候，他们也没少送礼，却从未求我帮过什么忙。我甚至连他们平常做些什么，送的礼是哪里来的，都不知道。”

“那你认识他们的人吗？有没有江湖上叫得响的人物？”

“我只知道每次送礼来的那些人，不是叫什么阿七阿八，就是叫什么小五小六，连一个名字正常点的都没见过。”贾莘芹道，“你怎么不去找天机老人问问？他很可能知道，而你们武当派也不差钱。”

“大哥有所不知，他已经失踪很久了。”

“那就难办了，他找别人容易，别人要找他，一定就不那么容易了。”

院里苔藓绒绒，绿草如茵，两人把桌椅都搬了出来，贾莘芹把鱼做成红烧鱼块，又炒了两个野菜，端上桌子，可谓香飘十里，林子丘赞不绝口。两人坐下来边聊边吃，边吃边喝，又是玩色子，又是划拳，最后醉得都划不动了，在椅子上歪斜着。

林子丘摩挲着胀得像怀胎六月的肚子道：“大哥，你做的鱼还是那么好吃，我都吃醉了！”

贾莘芹在凳子上抖擞一下身子道：“吃鱼吃醉了吧，我也是，估计那鱼是酒养大的，劲儿真足！”

林子丘道：“哈哈，大哥……大哥你真幽默，趁此良辰美景，兴高采烈，何不做首打鱼诗来听听！”

贾莘芹坏笑道：“好！好一个性……高采烈，淫……湿作对！”

林子丘也笑了笑，眼皮跟着慢慢耷拉下来，“做……做对不好，做梦好……”

贾莘芹道：“没错！”说完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呼噜。

到了四更天，一觉睡醒，两人又吃喝一顿。

贾莘芹问道：“贤弟，你们武当最近怎样？”

林子丘道：“别提了，还不是老样子，我们这些人生活水平完全没有提高啊。倒是我师父刚做了个寿，排场搞得天大，算是让我见识了什么叫花钱如流水。”

贾莘芹问道：“那是为什么？他不是一向清心寡欲的吗？”

林子丘道：“老人家嘛，估计觉得自己已到暮年，也要享受享受。”

贾莘芹凑近道：“他死了会传位给你吗？”

林子丘道：“怎么可能！上面还有六位师兄呐！”说着用手指比个六。又道：“其实我对这位子也没那么稀罕。”

贾莘芹盯着林子丘故作正紧道：“真的吗？”

两个人都笑起来，干了一杯。

林子丘道：“能够得到当然好，没有也就算了。”

贾莘芹打个饱嗝道：“你还这么年轻就和我这中老年人心态一样了……”

林子丘道：“不是挺好吗，说明我成熟了。”

贾莘芹笑道：“熟了熟了，早就熟透了！”

林子丘道：“听说最近宰辅新换，贾大哥想必还是不会复出。”

“复出什么……那个人我也不是很熟……”贾莘芹五指轻敲桌面，摇了摇头，“唉，何必呢，反正我钱也挣够了，乐得悠闲自在，何必再去寻那烦恼，想种地时就种种，不想种就玩。”

天一亮，林子丘便告辞，贾莘芹挽留不住。

林子丘沿着通往虚元宫的路，一路打探过去，直到没法再逼近，才返回。去和来走的是同一条路，但他隐隐嗅到不安的味道，四周仿佛弥漫着危险的气息，“没错，因为太安静了，怎么鸟叫声都没有了？”

他又走几步，发现前面有草倒伏，心内暗道：“这里被人动过！”伸出脚去探，地上突然冒出一排尖刀，把他鞋尖都戳破了。说时迟那时快，树上一堆冷箭射来，他往后空翻躲过，还未落地，道路两旁又有树枝弹射而出，他立即拔出配剑，往地上一点，使身体再次腾起，树枝贴地扫过，刚好打在尖刀上，瞬间断成了七八截。

他放眼四外，没有埋伏，用衣袖擦了擦冷汗，暗自惊叹：这连环机关设置得如此巧妙，若不是自己仔细，已经被穿成了肉串，扎成了刺猬。

找不到那两个师侄，于是自己一个人又到处打听了七天，一边打听一边玩乐。夜宿秦楼楚馆，与玉娥娇娃同眠，好不自在。终是没什么收获，又觉体力欠佳，便先回武当了。

十日期满，那武当派出去的探子，除了林子丘，竟无一人回得，急得他团团转。

这日他去禀报李仙君，李仙君冷冷道：“不用去找了，人家把人头都送来了！”

他惊呼一声，“怎么会这样？师父，是谁干的？”

李仙君大袖一挥，“他们是你安排的，你连谁干的都不知道？”

“这一趟你打听到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打听到……”林子丘跪倒，“请师父责罚！”

李仙君乃大骂一顿，罚他面壁三月。

“岂有此理！”李仙君坐在太师椅上自言自语，“虚元宫竟敢杀我门人，公然挑衅，太不把武当派放在眼里了！”回头对童儿说道：“把你其他六位师兄叫来！”

一番商讨，武当派决定七日后攻打虚元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