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磁星域 第16章 临终托付

表域根本没有飞行器，人们的活动范围也不大，大多靠双腿走。但雨樱现在这个虚弱的样子，不可能走得动。

炎浪只有召唤出自己的飞禽——一头白隼，这是他在天域降服的坐骑——安抚好它，指挥它向雨樱住的地方飞去。

白隼的脚程很快，地方也不远，几乎转眼就到了。但到了目的之后不知为什么它好像有些不安，盘旋了半天都不肯降落。

炎浪不明所以，催促了白隼好几次，它勉强停在稍远的地方，等炎浪刚落地就又急急忙忙升上高空，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它似的。

炎浪盯着它飞走的方向想了想没什么头绪，暂时先不管它，回头接着寻找雨樱提到的住处。不远处有一排统一样式的简易建筑，应该就是那里。只是白隼停的地方还离得有些远，现在只能靠炎浪双手抱、双脚走了。

在他刚走了没多远，就看见远远的有一个小小白色身影在迅速靠近。以炎浪的目力，能看清那是一个小女孩。

简单的白袍包裹着纤细的身体，黑发在风中飞舞。她赤着脚，像一头惊慌的小动物一样闯进猎人的陷阱，气喘吁吁地停在炎浪面前，用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紫罗兰色的眼里全是祈求和惊恐。

炎浪立刻读懂了她的意思，心里一悸，安慰的话不由自主说出口：“她没事。”话音刚落，炎浪心里就懊恼：什么没事，分明就是要死了，自己什么时候会为这种事撒谎了？

而小女孩却长长松了一口气，放下捂在胸口的手，想要接过炎浪手中的雨婆。看着眼前那双青葱白嫩的小手，炎浪无奈：“还是我来吧，你抱不动。”

其实雨泽的力气很大，而雨婆的身体又很轻，但她没有跟眼前的男人争，只是点点头，默默在前面带路，走得很快，时不时回头，用担忧的眼光打量雨婆。

从她的顺从和沉默中，炎浪看出小女孩隐约知道雨樱目前的状况并不好，她慌乱的步伐和暗淡的目光全都在诉说着无助和沉重。

那是一种可以化为实质的目光，让人可以掬起把玩、让你甘愿被缚。如一汪蓝色的海水，是你永远不可能握得住的东西，清澈、晶莹的悲伤让她显得如此迷离幽深。

炎浪自诩善读人心，可还从未从一个人的眼里看见过这么清晰的心思，清晰却不简单，透彻却又魅惑。随着小女孩不断回头，他忍不住一再去注意、想看清，几乎就要被摄住。有点邪门，炎浪暗自压抑住想要一直探寻的心思。

“雨泽......”雨婆醒了过来，念念不忘雨泽。

“婆婆，我在这。我们到家了。”雨泽忙握住她的手,指点炎浪把雨婆放到床上。

“雨泽，”雨婆轻轻抚摸着雨泽的手，眷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孩子，婆婆要死了。”

雨泽泪如雨下，拼命摇头。

雨婆叹口气，目光转向炎浪：“我可以把雨泽拜托给您吗？我实在没有办法了，雨泽的身份问题始终是我心头的病。但我想，在我生命的最后碰见您，是不是上天给我的指引呢？就像当初我遇到芋菱姐姐一样？”

炎浪愣住，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知道这个要求太过分，太突兀。”雨婆见他不说话，强撑着一口气，用恳切的眼神一直看着他，希望他答应。炎浪是她从未想过的、却恰好出现的最合适人选，他有能力、不唯利是图，也许真是上天派来给雨泽的，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是抚养雨泽的最佳人选。

“我......”炎浪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会耽误你很久，雨泽已经十二岁，只要在十五岁前您给她找一个身份就可以了。”雨婆几乎支撑不住，喘着大气把话说完。

见婆婆那么痛苦，虽然雨泽不是很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现在她只想实现婆婆的心愿，于是也跟着恳求：“我不会很麻烦你的，请你答应婆婆好吗？”

这是炎浪第一次听见雨泽的声音，从浓浓的鼻音中他听见了清冽和干脆。

看着她纯净的眼，炎浪想，也许真没那么麻烦，安排身份对他来说也确实不算难事，没必要拒绝一个将死之人了，于是他点头同意了。

雨婆是在雨泽的怀里笑着闭眼的，雨泽虽然早有准备，但她从未经历过这些，只知道从此再没有婆婆给她讲故事和道理，给她拥抱和安抚，她陷进深深的孤独感和失落感中。

可她也牢记着婆婆说的，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些恐惧和无助的时刻，那是对未来的不确定，但如果明白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会有自己的归宿、都有不可撼动的命运，跟从本心、接受未知，就会不惧怕不再惶恐。她也想要无所畏惧，想要跟从本心。但她的本心是什么？她的归宿，是不是在无尽海深处？

在元磁天域，人死之后直接被解离还原成元素，这都是有统一的一套程序，由专门的机构来执行。另外，雨婆的一切由公共资源分配的财产，都会重新收归公有。所以现在雨泽是不能再继续住在这个房子里。

“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我们要走了。”见雨泽一直发愣却没有开始收拾东西，炎浪不免有些皱眉：如果什么都不会，事事都需要自己来教，那自己不是捡了个大麻烦？

雨泽回过神，摇摇头，率先朝门口走去。

炎浪没想到她能比自己还爽快，出门可以什么都不带。不说什么纪念和衣物了，难道钱财都不需要？

虽然，炎浪本来是想提醒她不要随身携带元币的。

元磁星域的元币其实是一种身份定位系统，以其不可或缺性和亲元磁力性，被当做铜部“元磁网”中最重要和末端的一环。当人们携带使用元币，就自动进入了“元磁网”的监视中。

而像雨泽这样没有身份的人，一旦跟元币接触，等待她的只能是被“元磁网”监测并逮捕的命运。幸运的是，她以前简单单调的生活中，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元币，所以也从未被发现。

门外的雨泽已经越走越远，炎浪又免不了皱眉，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轻率的答应了一件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那个，雨泽是吧？”炎浪决定还是先把话说明白，“从现在开始，你一切都听我安排。我会很快给你弄一个身份，那时候你再决定自己该做什么。”

“不需要。”雨泽干净利落地拒绝，“现在我就能决定自己该做什么。”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

炎浪有些烦躁，是他太久没有跟孩子打交道了吗？现在的孩子这么难以沟通？

但天域的菱菱一向乖巧伶俐，这十三年来她一直住在炎浪府上，即使炎浪对她印象不深，但绝没有这么麻烦。

望着雨泽离开的方向，炎浪恨不能也转身走掉，但他不能。只能追过去。